056
作者:红叶似火      更新:2022-06-21 14:36      字数:9580
  岑卫东本来是打算直接带着陈福香去后山见栗子的, 但她拿了这么多鞋垫过来,只能先回宿舍一趟了。
  军营这边建有家属楼, 连级以上的军官家属都可以申请随军, 不过岑卫东还是个单身汉,所以住在营地旁边的单人宿舍里。
  到了门口,他领着陈福香去登记, 还没写完名字, 徐政委就过来了。
  瞧见陈福香,他热情地打招呼:“小姑娘, 又见面了。”
  “徐政委, 你好。”陈福香点了点头, 乖乖站在一边。
  岑卫东登记好, 站直身, 斜了徐政委一眼, 目光落到他的手上:“出去?”
  徐政委提起手里乌黑的瓶子:“这不,家里的领导让我去打瓶酱油。”
  一句话就打消了他身上那种距离感,让人感觉可亲了许多。
  陈福香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在乡下, 除了她哥, 她可没看到男人去干这些琐碎的活, 就连陈老三那个窝里横, 耙耳朵也是碗一放下, 就什么都不管了。
  岑卫东拿起布袋子, 点了点头:“那行,就不耽搁你了。”
  “诶,卫东, 小姑娘给你带啥好东西?你拿出来看看啊。”徐政委拉着岑卫东说。他倒不是贪这点东西, 不过是为了跟岑卫东拉近距离罢了。在岑卫东去越南之前,他是岑卫东的上级。
  四年后,两人成了工作上的搭档,以后很多事情都要彼此配合,但岑卫东这次回来,虽然脸上还是经常带着笑,一副好相与的样子。实则心狠手辣,团里那些不服气的刺头这半个月来被他折腾得够呛,已经有好几个人告到他这儿来了。
  徐政委一直想找岑卫东好好谈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不,机会来了?他蹭了人家小姑娘带来的东西,待会儿回头再顺理成章地邀请他们俩中午到他家吃饭,两个人在饭桌上吃饭喝酒,聊着聊着不就把话说开了吗?既不太过于正式,又能达到目的。
  谁料岑卫东嗖地一下将包拿到了另一边,生怕徐政委抢的样子:“没什么好看的。”
  徐政委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不是吧,看都不让看?到底什么宝贝。”
  陈福香见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说:“徐政委,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鞋垫。”
  徐政委瞅了一眼袋子:“全鞋垫?”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一把拽住布袋子:“卫东,你也太小气了吧,这么多鞋垫,你用得完吗?来,分几个给咱们大伙儿用用,回头我让你嫂子给你腌坛咸菜,她腌的可好吃了。”
  “不要。”岑卫东一把夺回了袋子,“你赶紧去打酱油吧,耽误了嫂子做饭,你今天中午就别想吃了。”
  徐政委不干了:“岑卫东同志,你咋说的?什么叫我不想吃饭了?大老爷们,谁敢不让我吃。”
  得了吧,都认识多少年了,谁不知道谁是什么德行。岑卫东懒得理他,拉着陈福香就走。
  徐政委气得吹胡子瞪眼,故意冲陈福香的背影喊道:“小姑娘,上次你嫂子就说想认识认识你,中午到我们家尝尝你嫂子的手艺。就你一个人啊,不要带那些不相干的。”
  陈福香根本就没见过徐政委的媳妇儿,怎么好意思去别人家蹭饭,但徐政委太热情了,她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拒绝,侧头看岑卫东。
  “走了,别管他。”岑卫东嘴上这么说,手却朝徐政委挥了挥。
  两人走进军营,惹得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过来,毕竟这对组合蛮稀奇的。被人当猴子一样打量,陈福香有些不自在,加快了脚步,还小声催岑卫东:“卫东哥,咱们走快点吧。”
  “不用理会他们,都是不相干的人。”岑卫东轻声安慰她,脚下的速度加快,刻意走到陈福香的右侧,挡住她。
  等两人一走进宿舍楼,下面的人就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最好奇的是陈福香跟岑卫东的关系。因为陈福香长得显嫩,眼神又单纯,看起来年岁不大,大家也没往男女方面想,都猜测应该是岑卫东家的亲戚。
  楼上的两人完全不知道下面的议论。
  岑卫东进屋将袋子放了下来,打开,拿出鞋垫一看,有些无奈:“你怎么一下子做这么多,是不是天天都赶工做这个去了。傻丫头,我哪垫得了这么多啊?”
  他当时说让她做几双鞋垫,只是不希望她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而已,谁料她这么实诚。
  陈福香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他:“卫东哥,既然你用不了这么多,刚才干嘛不给徐政委几双啊?”
  “你这鞋垫动了手脚吧,不是让你别乱来吗?”岑卫东没好气地说,他接过袋子就察觉到了。
  陈福香走过去翻出最下面一捆:“没有啊,卫东哥,只有这十双是特别的,其他都没有。”
  岑卫东摸了摸,还真是,这丫头没傻到家。他把这十双鞋垫单独放了起来:“够了,你以后别做了。”
  “不是,卫东哥,你不送徐政委一些吗?”陈福香见他把鞋垫都塞进了床边的柜子里,很是不解。
  岑卫东理所当然地说:“送什么送?他有媳妇,自然有人给他做,你就别操心了。不是要去看栗子吗?走吧。”
  想到栗子,陈福香也没心情管鞋垫了,迫不及待地说:“嗯,快点,别让栗子等久了。”
  “急什么,等会儿。”岑卫东下楼又绕道去了食堂,问师傅要了两根黄瓜,才一起去了后山。
  到了山脚下,岑卫东停下了脚步,先嘱咐陈福香:“你待会儿悠着点,别引来一群家伙。”
  回回都这样也太引人注目了。军营这边不比榆树村,人更多,也比村民们敏感多了,更重要的是,那时候他们还可以藏起来吃独食,但这里完全不行。
  要是每次陈福香过来,他们都打一堆猎物下山,回头其他人上山打猎收获却平平,时间长了,迟早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这也是今天岑卫东没让小李跟着的原因。
  陈福香摸了摸鼻子,有点愁:“我不是故意的,是它们自个儿冲上来的。”
  听到这话,岑卫东若有所思,陈阳和村里人长年累月跟她生活在一起,完全察觉不到这股力量。而他只能在她动用这股力量的时候感应到,这些动物却比他更敏感,她什么都不做,只要一出现,它们就知道她是个香饽饽。
  那这个敏锐度是怎么划分的呢?岑卫东想起在大丘山上发生的事,偏向于动物比人类敏感,只要她不动用这股力量,大部分人应该是不会察觉到的。
  至于人有多敏感,回头试试就知道了,正好她送了鞋垫过来,岑卫东心里有了计划,但他没跟陈福香说,只道:“走吧,以后尽量不要跟其他人一起上山。”
  他也会格外注意这一点。
  陈福香想起上次小李那副惊叹的样子,非常认同他这个决定:“嗯,知道了,除了看栗子,我不上山。”
  “也不用太担心,即便被人发现了,就说你这人特别讨动物喜欢,也没甚大不了的。”岑卫东安慰她。
  进了山没多久,果然动物们又出现了,能飞的窜到树上,不能飞的就躲在草丛里,巴巴地瞅着她。
  岑卫东气笑了,这些家伙比大丘山上的动物还机灵。他揽过陈福香的肩,把她推到前面:“别理它们,装作没看见。”
  陈福香也不想管,她又不自己开火,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干嘛要理它们?浪费香火不说,可能还要惹麻烦。
  她跟岑卫东目不斜视地上了山。
  那些动物巴巴地瞅着她,小眼神可怜极了,有的还试探地闹出动静,又躲起来,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但二人都不理会,一只灰色的兔子跟了一路,见两人谁都不理,它踮了踮脚,忽地从草丛里窜了出来,一脑袋撞到陈福香的腿上,然后往地上一倒,一副晕过去的模样。
  岑卫东看得瞠目结舌,见过碰瓷的,没见过碰得这么假的。人的小腿能有多硬?撞一下血都没流,就能撞死?
  他弯腰拎着野兔的两只耳朵,将它提了起来,直接往草丛中一丢,刚落地,那只刚还“晕”过去的兔子就蹭地跳了起来,窜进了斜坡上,探出一对尖耳朵,瞪着岑卫东,似乎极为不满。
  岑卫东完全无视了它愤怒的目光,两人继续走,好在没走多远,栗子就从树上攀爬了过来,老远就抓住树枝,吊在半空中,不停地挥舞爪子:“吱吱吱……”
  “栗子,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陈福香跑了过去,展开双臂。
  栗子像荡秋千一样,嗖地一下就跳到了她怀里,抓住她的衣服,一边比划,一边吱吱吱叫个不停,欢快极了。
  陈福香耐心地听着,空出的那只手轻轻地抚着栗子的脑袋上的毛发,嘴角弯起,两个梨涡若隐若现,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落下来,打在她的脸上,将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得纤细可见。
  一人一猴,明明语言不通,但却异常的和谐。
  岑卫东停下了脚步,站在两三米外,含笑看着他们。
  栗子吱吱吱地叫了半天,然后抓了抓陈福香的胳膊,从她怀里跳了下来,爬到一棵树上,又跳到前面的树上,还回头冲陈福香吱了两声。
  “卫东哥,栗子想带咱们去个地方。”陈福香回头,朝岑卫东招了招手。
  岑卫东本来就是陪她上山的,自然是她去哪儿,他也去哪儿。
  “好。”他抬起脚跟了上去。
  栗子非常活跃,跳十几米又回头看陈福香一眼,然后蹦到另外一棵树上,拉得树叶哗哗作响。
  两人跟着它,在山里绕了半个小时,栗子总算跳了下来,兴奋地蹦到一丛翠绿的蔓藤前,然后翘着尾巴,使劲儿地叫。
  “野葡萄,卫东哥,你看,好多野葡萄。”陈福香兴奋地指着绿叶掩映下一串紫黑色的小葡萄喊道。
  栗子掐了一串,高高举起,脑袋往天上仰起,嘴巴一张,咬了一口,边吃边吱吱地叫,小模样得瑟极了。
  这只猴子果然成精了吧。
  岑卫东走过去,陈福香已经弯腰摘了好几串,直起身就递给了他:“卫东哥,你帮我拿着。”
  水果可是好东西,有钱都不好买,因为种的人太少了。为了保证居民的粮食供应,也不提倡大面积种植。
  等岑卫东接过,陈福香又掀开叶子找熟了的野葡萄去了。
  不一会儿,她就摘了十来串,再摘就拿不了了。虽然蔓藤上还有不少,不过陈福香还是收了手,叫栗子:“够了,别摘了,咱们走吧。”
  谁料栗子还不肯走,一下子跳到旁边的路上,站在路中间,回头冲陈福香吱吱吱地叫了几声。
  “栗子还想带咱们去一个地方。”陈福香扭头看岑卫东。
  岑卫东颔首:“走吧,咱们本来就是来看栗子的,它说了算。”
  料想这小东西又是要带他们去找吃的,不过再摘就拿不了了,得想个办法。
  走了一半,岑卫东看到崖边有一大丛蓑草,他立即叫住了陈福香:“等一下。”
  陈福香回头就看到他拿出一把小刀,割了一捧蓑草放在地上,她走过去问:“卫东哥,你割这个草干嘛?”
  “来,编辫子。”岑卫东塞了一把蓑草给她。
  两人蹲在路边,将蓑草搓成一条条的辫子,然后再交叉编在一起,打个结,最后就做成了一个西瓜大小的柔软篮子。
  “哇塞,卫东哥,你好厉害。”陈福香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崇拜。
  岑卫东很是受用,心里美滋滋的,他用两根辫子做了一个提手,然后将葡萄放了进去,笑眯眯地递给她:“提一提,看看行不行。”
  陈福香接过,提在手里,轻轻晃了晃:“很结实,这下咱们不怕待会儿看到好东西没法带走了。”
  两人继续跟着栗子上路,这次没走多远就到了地方了。
  栗子把他们带了一片山坡下方。陈福香抬头望去,只见山坡中间长着不少野枣树,树上挂满了野枣,不少已经红了,呈枣红色。
  野枣比家里面自己种的枣子要小,不过熟透了之后非常甜,是不少小动物很喜欢的一种野果。现在就有一些鸟雀在吃枣子,看到人来,扑腾扑腾地飞走了。
  “吱吱吱……”栗子兴奋地抓住草,爬了上去,摘了一把野枣就丢了下来。
  地面上是湿润的泥土和一些野草小花,野枣丢下来,一点都没摔坏,只是有的沾上了泥土和褐色的腐叶,回家洗干净一样能吃。陈福香蹲下身把枣子捡进了草篮子里。
  见状,栗子丢得更欢了,陡峭的山坡对它来说跟平地没什么区别,它四处转悠,专挑大的,红透了的下手,连带着叶子抓一把就往地上丢,丢得满地都是。
  岑卫东也弯腰捡,笑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话倒是没错。”
  刚说完,几颗野枣就砸到了他的脑门上。
  “吱吱吱……”栗子冲他叫了两声,那样子说有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岑卫东哭笑不得:“这小家伙也太爱记仇了。”
  陈福香有点不好意思,抬头凶巴巴地瞪了栗子一眼:“你再打人,我下次就不来看你了。”
  栗子从山坡上跳了下来,背对着陈福香,两手交叉抱着双臂,一副生气了的模样。
  明明是它做错事了,还耍脾气。陈福香气笑了,枣子也不捡了,将篮子丢在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棕色的小绳子晃了晃。
  栗子扭头看了一眼,眼神有些不舍,但还是转回了身,故意不搭理陈福香。
  陈福香更恼了,抓起绳子就要丢出去。
  岑卫东赶紧拦住了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黄瓜,递给陈福香:“要不要吃?”
  陈福香开始没弄明白他的意思,等看到栗子抓了抓脸,脑袋往身后便,才明白了岑卫东的用意。
  原来这两根黄瓜是他特意给栗子带上来的。虽然山上有不少野果子吃,可人种的东西没有啊,栗子以前在榆树村就很喜欢吃他们家地里种的黄瓜,岑卫东肯定是发现了这一点,才给它带来的。
  “谢谢卫东哥,我吃了。”陈福香假装把黄瓜递到嘴边。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一只毛乎乎的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抢走黄瓜就跳到了山坡的一块石头上,拿着黄瓜咯吱咯吱地啃了起来。
  陈福香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这可是卫东哥特意给你带的,他不过随便说一句你脾气都这么大,万一哪天碰到打猎的,给你一枪子怎么办?”
  “吱吱吱……”栗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错了,三两口啃完了黄瓜,凑到陈福香面前,跳来跳去,一脸讨好的样子。
  陈福香摁了摁它的额头:“下不为例啊。”
  说着,她将绳子系到了栗子的脖子上。
  “等等!”岑卫东叫住了她,“你在上面?”
  陈福香点头:“卫东哥,我没绣东西,我在里面缝了一块护身符,还用油纸包着,这样淋雨也不会湿。如果被人发现,我就说在寺里偷偷求来的。”
  “你会画符?”岑卫东讶异地问。
  陈福香挠了挠头:“我随便画的。”
  她也只会几种简单的,以前寺里尼姑们经常画的那几种,比如什么平安符,驱鬼符,护身符。这些符有没有效果她不知道,反正为了保护栗子,她在自己画的符里注入了香火之力。
  听完她的解释,岑卫东也没反对:“行吧,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
  栗子这边在深山老林,也见不了几个人。回头等他用鞋垫测试一下,就知道营地这边有没有人能感应到这股力量了。
  得了好东西,栗子乐得一蹦三跳,又窜到山坡上摘野枣去了。
  陈福香赶紧叫住了它:“栗子,够了,咱们的篮子已经满了,装不下了。”
  栗子这才跳了下来,跟在她身边,吱吱吱的,异常活泼。
  他们慢悠悠地下山,路过野葡萄藤时,又摘了几串放在篮子上方,堆得满满的,这才下山。
  到了中午,离别的时间到了,眼看就快要到山下了,陈福香冲栗子摆了摆手:“你回去吧,过一阵子我再来看你。”
  栗子跳到她身上,抓住她的衣服不肯松手。
  陈福香也有点舍不得它,可筒子楼里实在不适合养栗子,它还是应该呆在大自然中。
  “乖,我下次给你带好吃的来,鸡蛋糕,奶糖,都给你买,好不好?”陈福香温柔地哄道。
  栗子这才松了手,跳到了树枝上,遥遥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走了很远,到了山脚下,它都还坐在树枝上。
  陈福香回头看了它一眼,心里酸酸涩涩的,有点难受。
  岑卫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走吧,下周再来看它。”
  “嗯。”陈福香深吸了一口气,刚回头,一只兔子忽地撞到她前面的那棵大树上,然后四脚朝天,倒在了地上,额头上还有血在流。
  岑卫东特别无语,他蹲下身将食指伸到兔子的鼻子前:“没呼吸,死了。”
  什么叫守株待兔?这就是。
  他简直被山里这些动物的执着给搞得无语了,难怪以前向上老喜欢拉着她山上呢,敢情有这么多的肉自己送上门。
  死都死了,总不能丢了。岑卫东提着兔子的两只尖耳朵说:“走吧。”
  陈福香感觉自己给他添了麻烦,有点过意不去:“卫东哥,一只兔子怎么办?食堂那边不够分。”要是吃独食,影响又不好。
  岑卫东笑着说:“没事,正好提到徐政委家,咱们去吃饭,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不是,他不是……”陈福香有点搞不明白了,徐政委根本没邀请他,这样不请上门好吗?
  岑卫东笑着跟她解释:“徐政委邀请你就是也邀请了我。你连他家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上门做客?”
  陈福香有点茫然,男人之间的友谊真奇怪。
  不过可以看得出来,徐政委跟他关系很不错,不然说话不会这么随意。
  “哦,那12点了,咱们快点吧,别让人久等了。”陈福香一看手表就催他。
  岑卫东却一点都不着急:“没事,今天不上班,他们家也不急。”
  话是这么说,但让人家等他们多不好。
  两人赶紧下山,回到营地,正好遇到一些回家的小孩子,看到他们篮子里的野果就咽口水。
  他们一人抓了一小把野枣和一串葡萄给孩子们。
  “谢谢岑叔叔,谢谢姐姐。”孩子得了好东西,一个个喜气洋洋地道了声谢就跑。
  岑卫东气笑了:“这些小崽子,下次收拾他们。”
  竟然叫他叔叔,叫陈福香姐姐,他有那么老吗?
  陈福香掩嘴偷笑,这些小萝卜头太可爱了。
  “你还笑,怎么,你也嫌我老?”岑卫东郁闷极了。
  陈福香赶紧摆手:“没有啊,卫东哥还很年轻呢,他们瞎叫的。”
  “什么瞎叫?乡下结婚早的,像他这么大,孩子都满地跑了。”徐政委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吐槽,就只差说岑卫东是个老男人了。
  岑卫东白了他一眼:“你也说是乡下了。”他也不过才成年几年而已,至于吗?
  “算了,我在小姑娘面前给你留点面子,不吐槽你了。这野兔是送我的吧,我拿回去了,今天中午有红烧野兔下酒,不错。”徐政委接过兔子,非常高兴。
  岑卫东没理他:“福香,咱们走,先把篮子放回去。”
  “饭已经做好了,就等你们,快点过来啊,我回去把兔子收拾了。”徐政委在背后喊了一声。
  两人回去把篮子放在了岑卫东的宿舍。然后岑卫东拿出饭盒,放了四串野葡萄和几把野枣:“给徐政委家的两个皮猴子带去。”
  “哦,应该的。”陈福香没有意见。
  两人拿着东西去了徐政委家,还没走进屋就闻到了香味。
  徐政委来得早,住的是平房,去年又修了一栋筒子楼做家属楼,但他没搬过去,还是住在平房这边。
  平房虽然旧,但地方大,门口还有一个小院子,勤劳的徐嫂子在院子旁边种了一些小葱、辣椒之类的小菜,左侧跟隔壁相邻的院子边上还种了一排指甲花,现在正是花期,姹紫嫣红,地上也落了不少花瓣,点缀得小院充满了生机。
  这是陈福香进城后第一次看到这种农家小院,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喜欢这种房子?”岑卫东观察入微,很快就发现了她的目光。
  陈福香点头:“这种院子住着比筒子楼舒服。”
  筒子楼是真不方便,而且吵吵闹闹的,油烟味又重,谁家要吃个辣椒炒肉,上下左右,几十户都能闻到。
  岑卫东若有深意地说:“我也这么觉得。”
  可惜陈福香没注意到,因为徐嫂子出来了。
  “卫东来了,这就是老徐说的那个小姑娘吧,长得真白,真可爱。”徐嫂子只生了两个儿子,特别想要个女儿,看到脸嫩得能掐得出水来的陈福香,自然是喜欢。
  陈福香腼腆一笑,温声说:“徐嫂子,打扰了,你叫我福香就好。”
  “好,福香,卫东,你们快进来坐,外面太阳热。”她把两人叫进了屋,指着厨房说,“本来已经做好了,老徐又拿了只野兔回来,说是你们打的,叫我赶紧烧上,已经下锅了,一会儿就好,你们先吃饭。”
  徐政委提着酒瓶子出来,招呼岑卫东:“来,喝一杯,咱们上一次喝酒还是在四年前。”
  “好啊。”岑卫东把饭盒递给徐嫂子,“嫂子,这是我们刚才在山上摘的,给大虎和小虎尝尝。”
  徐嫂子揭开盖子:“哎呀,这么多野枣和野葡萄,留着给福香吃啊,那两个皮猴子吃这东西也是浪费。”
  “妈,什么是浪费啊?哇,你今天做了鱼啊,我喜欢。”两个孩子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进来,看到桌子上有肉,哇哇大叫。
  徐嫂子瞪了他们一眼,把他们赶了出去:“一身都是汗,不喊你们不知道回家吃饭,赶紧去院子里洗洗。”
  然后又对陈福香说:“这两个小子太皮了。你先坐下吃饭,我去看看锅里。”
  两个男人喝酒,她坐在一边挺不自在的,陈福香索性跟着徐嫂子进了厨房说:“嫂子,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厨房里闷热,徐嫂子本来是想让她出去的,但看她的样子似乎是不自在,便说:“你去地里给我拔两根葱,再摘两个红辣椒,洗干净拿进来吧。”
  “好。”陈福香赶紧出去。
  等她把葱和辣椒拿进来,徐嫂子接过,切成段,揭开锅盖,丢进去,放上调料,翻了翻,然后就把红烧野兔铲进了盆里,端出去又招呼陈福香:“坐下吃吧,我马上就来。”
  两个孩子也上桌了,陈福香坐到了岑卫东旁边,她发现,两个男人虽然在喝酒,但只吃了花生米,其他菜都没动,显然是在等他们。就徐嫂子嘴里的两个皮猴子其实教养也很好,坐在桌子旁在说他们的小伙伴儿,也没动筷子。
  直到徐嫂子过来,徐政委说:“吃饭了。”
  大家才提起筷子。
  徐嫂子坐下就发现了这一幕,她嗔了徐政委一眼:“你们先吃啊,等我做什么?这么多,又吃不完。”
  “吃,卫东别客气,小姑娘,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徐政委热情地招呼大家,然后夹了一条兔腿到徐嫂子的碗里。
  “你给我夹干什么,我自己又不是没长手。”徐嫂子嘴里抱怨,眼睛却笑弯了。
  陈福香发现,进城之后看到的跟乡下好多不一样,比如还没结婚就搬出去住,自立自主的于青青,还有徐政委这样一点大男人架子都没有的丈夫。
  “看什么呢,吃饭了。”一条兔腿落到了面前的碗里。
  陈福香偏头,正好看到岑卫东收回去的筷子,她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满足感,就像别人有的,她也有了似的。
  岑卫东做事非常老道,给陈福香夹了一条兔腿后,又将剩下的两条兔腿直接夹给了两个孩子:“多吃点,争取早点比你们爸爸还长得高。”
  “谢谢岑叔叔。”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徐政委听到这句,手指往旁边的陈福香一拐:“这是福香姐姐,你们还没跟姐姐打招呼呢。”
  两个孩子马上喊道:“福香姐姐好。”
  陈福香羞涩地笑了笑:“大虎,小虎好。”
  “姐姐你真好看,还有小酒窝。”小虎惊喜地喊道。
  徐嫂子在一旁解释:“小虎最喜欢酒窝了。”
  这话还真不是假的,小虎见陈福香一笑起来有酒窝,马上端着碗过来,把大虎挤开:“我想跟姐姐坐在一块儿。”
  岑卫东听到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脑门疼。他瞥了一记徐政委,这人故意的,他举起酒杯,在桌子上还回去:“徐政委,我敬你一杯。”
  徐政委看笑话看够了,也举起酒杯跟他一碰:“来,干了。”
  男人喝酒总是很慢,女人和孩子们都吃完了,他们俩还在喝酒。
  大虎和小虎很喜欢漂亮又温柔的陈福香,吃过饭就拉着她去玩。
  徐嫂子待会儿还要收拾家里,没时间陪客人,索性由他们去:“外面太阳热,你们在阴凉的地方玩。”
  “知道了,我们带福香姐姐去看我们捉的泥鳅。”大虎和小虎把陈福香拉到角落里的水缸边上,指着里面浑浊的淤泥说,“福香姐,我们捉了好多泥鳅养在里面,等它们生了小泥鳅,再把它们吃了,小泥鳅又长大了,这样就一直有泥鳅吃了。”
  陈福香没养过泥鳅,不过她看这破水缸不大,有些怀疑:“里面真的有泥鳅吗?”
  “当然有。”大虎不服气,拿了一根棍子往淤泥里戳,“我给你找。”
  可惜把水都搅混了,也没有一条泥鳅钻出来。
  大虎失魂落魄:“我的泥鳅呢?”
  “福香,大虎,小虎过来吃水果了。”徐嫂子在里面喊道。
  陈福香马上拉着快哭出来的小虎应道:“好的,嫂子。”
  听到这声音,岑卫东挑眉,斜了徐政委一眼:“你让福香叫你媳妇儿嫂子,回头又让大虎、小虎叫她姐姐,这辈分应该怎么算?”
  徐政委喝得有点多,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竟没意识到突然跳跃了个话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是不大对哦……”
  徐嫂子端着盘子过来听到这话就知道他醉了,哭笑不得地说:“怎么又喝多了。卫东,你没事吧。”
  岑卫东的脸也通红,不过状态要比徐政委好很多:“嫂子,我没事。”
  徐嫂子给他们俩倒了一杯茶,徐政委端起来,喝了一口就趴在了桌子上。
  见他喝醉了,岑卫东也不好多呆,他站了起来说:“徐嫂子,今天辛苦你了,我们先回去了。”
  说罢,他又叫陈福香。
  徐政委都醉了,徐嫂子也不好留客,将他们送到门口,笑呵呵地说:“福香,下次再来我们家玩啊。”
  陈福香点头,乖巧地说:“谢谢徐嫂子的招待。”
  “别客气,都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徐嫂子直把他们送出院子,这才回去了。
  正值午后,太阳很大,地面被烤得火辣辣的,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两人都没说话,加快脚步往单人宿舍而去。
  进了屋为免人说闲话,岑卫东没有关门,将木门半敞开着,风穿过门吹进来凉爽了许多。
  “喝点水。”岑卫东给陈福香倒了一杯水。
  陈福香接过,仰头看着他通红的脸和脖子,道:“卫东哥,你别管我,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在桌子旁看会书就行了。”
  岑卫东看了她一眼,笑道:“福香,你喜欢这里吗?”
  陈福香想了一下,这里有熟悉的大山,有栗子,有卫东哥,还有和善有趣的徐政委一家,以后哥哥也会来,她肯地点了点头:“喜欢,这里挺好的。”
  岑卫东心念一动,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藏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那……福香,我送你缝纫机、收音机、手表、自行车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