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作者:红叶似火      更新:2022-06-21 14:36      字数:9759
  训练到一半, 陈阳临时被拉过来,自然被挤在了最后, 也弄不清楚状况, 只听说有人来张家闹事。
  这个张杀猪匠也算是公社里的名人,一是因为大部分人买猪肉都要经过他的手,二在于他们家特别能生, 尤其能生儿子。他爷爷生了七个儿子, 他生了四个,他那些兄弟也都生了好几个儿子, 加起来家里年轻一辈的男丁都有二十几个, 小辈男丁也有好几十个。
  这样男丁众多的大家庭在乡下那是妥妥的一霸, 谁还敢欺负他们啊?所以闫部长听说出事后就立即带了不少民兵过来。
  谁知道等他们来了, 才听说闹事的只有一个人。
  不明情况的民兵们都很无语, 在后面悄声议论:“张家咋回事啊?一个都搞不定, 还要来找咱们?”
  平日里他们不欺负别的村民就是好的了。
  “谁知道呢,今天笑话可闹大了。”
  前面一个就是本村人,在场等着喝喜酒很多都认识, 他的消息更多一点, 扭头道:“听说是来抢新娘子的, 是新娘子的情郎。”
  这个爆炸性消息一出, 所有民兵都惊呆了:“不会吧, 这人是跟张家有什么过节, 非得等人送到张家了才来抢?”
  “谁知道呢, 听说他在洞房里当着张家人的面要带新娘子走。”
  “张家人没把他打死?”
  这个问题不用问,很显然没有。张家人要是占了上风,又怎么会去公社搬救兵呢。
  “真是个猛人啊, 不过你们说闫部长都带人进去好几分钟了, 咋还没动静,没把人带出来,也没叫咱们进去支援。”
  “对哦,这是怎么回事?打听出闹事那个男人的身份了吗?”
  “没有,都说不认识。”
  “都不认识,难道是外地来的?这么嚣张?”
  ……
  陈阳听到耳边的议论,没太在意,他来这边就是执行任务,怎么做全听上面的安排。
  不过这么一折腾,估计今天不会再训练了,那他下午就可以回家,倒是可以带福香去山上转转,看能不能弄点好东西。
  琢磨着,前面的几人说得起劲儿,不小心撞到了陈阳,他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一歪,脑袋跟着转了半圈,抬头的一刹那,他看到了一个绝对想象不到的人。
  被张家人扣押在凳子上的陈燕红对上陈阳诧异的眼神,赶紧挪开了眼,身体跟着往桌子后面躲,一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样子。
  陈阳心里咯噔了一下,长臂一伸,越过跟前的人,抓住了前面那个不停在说话的家伙:“老余,你说新娘子在哪儿?还在新房里?”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老余诧异地看着脸色突变的陈阳,觉得很是奇怪。
  什么问题,问题大着呢!
  陈阳抓起步枪,二话不说,直接挤开前面的民兵,往里面冲。
  被他撞到的人都傻眼了,回头问后面的几个:“老余,陈阳这是咋啦?”
  “我不知道啊。”老余也觉得莫名其妙,他就随便回了一句话,谁知道哪里不对,戳中了陈阳的神经,然后他就突然跑掉了。
  陈阳一口气冲进新房,挤开挡在门口的民兵,冲了进去。
  那民兵吓了一跳:“诶,陈阳,你推我干……你这是要干什么?”
  陈阳冲进去,看到岑卫东背上背着陈福香,心一沉,最不好的预感成了真。他拿起步枪,靠在肩膀上,用力扣动扳机,枪口一转,对准了张德林。
  张德林吓了一跳。
  其他几个不认识陈阳的张家侄子吓懵了,赶紧找外援:“闫部长,咋回事,你们这民兵是要造反啊,竟然把枪口对准我们!”
  闫部长哪有功夫理他。
  “陈阳,你冷静点,放下枪,不要乱来。”
  陈阳眯起眼,目光掠过张家人,没找到罪魁祸首,怒吼道:“张老四呢?”
  没人应声。
  “不说是吧,子债父偿。”陈阳发了狠,一把扣动了扳机。
  关键时刻,岑卫东一脚踹了过去,枪口往上一偏,子弹射中了屋顶的瓦片,几片碎瓦片落下来,砸在张德林的脑袋上,在他脸上划开一个口子。
  不过比起挨枪子,这点小伤真算不了啥。
  张德林后怕不已,本来还算镇定的脸也绷不住了,面带急色地说:“闫部长,你们民兵可以这么对咱们老百姓随便开枪吗?你得给我个说法。”
  岑卫东单手一把夺走了陈阳手里的步枪,冷冷地看着借机生事的张德林:“要说法是吧,让公安来跟你说。”
  “把枪给我,我要毙了这个老王八。”陈阳愤怒到了极点,不满地瞪着岑卫东。
  听到他们俩单方面吵起来,陈福香抬起头,看着陈阳说:“哥哥,我没事,你跟卫东哥不要吵架。”
  看到妹妹,陈阳眼睛一红,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又惭愧于自己没保护好她,竟然差点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眨了眨眼,逼退了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福香,我们没有吵架。你乖乖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等醒来就没事了。”
  他抓住步枪,又对岑卫东说:“枪给我,你把福香带回去。”
  岑卫东不松手:“然后呢?你在这里把他们都杀了,还是被民兵都打成筛子?别忘了,你要不在了,就再也没人管福香了,你们那个畜生不如的爹不知道能把她卖几次。”
  听到这话,陈阳怔了一下,忽地松开了手,扑过去,一拳打在张德林的身上,直接把张德林推到,强制把他压在身下,拳头像密集的雨点一样砸下去。
  张德林不防,加上五十几岁了,体力下降,哪是陈阳这个年轻人的对手,几下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张家的子侄见张德林完全被对方压制着打,当然要去帮忙,但他们刚动,就听到一声扣动扳机的声音,抬头望去,岑卫东将枪口对准了张德林。
  张家人都不敢动了,拳头再快,能快得过子弹吗?
  张老大也吓懵了,怎么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不要命啊,刚好一个,另外一个的病也犯了。早知道陈阳是这样一个疯狂的家伙,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老四的荒谬提议。
  现在不是说后悔的时候,他赶紧求助闫部长:“闫部长,你帮帮忙,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爸被打死啊。”
  闫部长虽然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知半解,但听岑卫东说背上的姑娘是陈阳的妹妹后,也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张家理亏。这张家人,找谁麻烦不好,非要找陈阳妹子,不知道陈阳能为了妹子把自己亲爹都告了啊。
  他脑门疼,但又不得不劝,否则闹出人命,就麻烦了,要是岑卫东在他的地盘出了事,他更没法交代。
  “岑同志,你冷静点,先把枪放下,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
  岑卫东握住步枪的手纹丝不动:“闫部长,只要张家人不动,我的枪也不动。”
  也就是说,让大家都不许上去帮张德林。
  闫部长看陈阳这副疯了的样子,觉得让他发泄发泄也好,便没吭声。
  但张老大三兄弟看着父亲在眼皮子底下挨揍哪过意得去。他们求助地看向闫部长:“闫部长,我爸也是你的老朋友了,你帮帮忙,再这样下去,我爸会被打死的。”
  “放心,死不了,还有一口气送医院,医疗费我出。”岑卫东冷漠地说。
  张家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同时暗暗猜测岑卫东的身份。能让闫部长都忌惮的人,到底什么来头?
  几分钟过后,张德林被打晕了过去,脸上都是血,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闫部长怕出事,看向岑卫东:“岑同志,够了吧,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你也不想陈阳背负一条人命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岑卫东还保持着理智,陈阳是完全疯了。
  果然,找岑卫东还真有用,他对着陈阳的屁股踹了一脚:“够了,为这种人赔上性命不值得。”
  陈福香也说:“哥哥,你不要打了。”
  陈阳一拳打在张德林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爬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背上殷红的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掉,一副从修罗场里爬出来的模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张家人的人都有些怵了,愣了片刻,才赶紧去把张德林扶了起来。
  岑卫东将陈阳拉到自己身边,看了一眼闫部长,目光冷厉,毫无上午时的和善好说话:“走吧。”
  “岑……同志。”闫部长连忙叫住了他,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岑卫东已经看明白了闫部长的立场。他不愿惊动县里面,所以不赞成打电话去县公安局。
  这也很好理解,毕竟公社治安就属于闫部长的一亩三分地,闹大了,惊动上面,他脸上无光不说,也会重创他在公社的威望。回头张家人不服,闹事也得他解决。
  站在闫部长的立场,他铁定是希望公社的事就在公社里解决,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知道自己的想法瞒不过岑卫东,闫部长索性直说了:“咱们去公社说。”
  接着,他又对张老大说:“你们家老四呢,让他去公社,还有你爸,一块儿背过去。”
  老四,对,还有老四!
  正巧去卫生院拿雄黄的堂弟回来了,张老大连忙接过雄黄就往新房里去,结果走到门口却发现,那些蛇都不见了,一条不剩,只有老四还趴在地上。
  他赶紧过去,扶起张老四:“四弟,四弟……”
  张老四面色发青,双眼紧闭。
  一个年纪大点的马上看出来了:“他这是被毒蛇咬了,赶紧送去卫生院。”
  张老大不敢拖延,背起张老四,又招呼张老三:“你背爸,去卫生院。”
  这边,岑卫东背着陈福香走到张家的院子里,找到了在人群中躲躲闪闪的陈燕红,抓住她的衣领,将她强制拉了出来,提溜着往那些不明真相的张家亲戚朋友面前一晃:“看清楚了,这才是跟张老四定亲的陈燕红。张家人放着好好的新娘子不娶,绑架我未婚妻,这笔帐我们慢慢算。”
  陈阳知道,岑卫东这么说,完全是为了澄清这个事,也是为了保护福香的名声,不然他们闯到别人家,传出去是他们理亏,所以他没有吭声。
  他的沉默,在闫部长看来就是默认。
  闫部长恍然大悟,难怪岑卫东会为了陈阳特意来找他?也难怪岑卫东今天会这么不依不挠呢。
  不过张家又不是娶不起媳妇的人家,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而且还抢到岑卫东身上,真是找死。闫部长感觉今天脑子完全不够用。
  张家的亲戚朋友看着陈燕红胀红的脸,心虚闪躲的眼神,心里有底了,这个小伙子说的恐怕是真的。
  就说嘛,平白无故的,这个小伙子怎么敢单枪匹马来找张家的麻烦,原来是张德林一家带头做事不地道。
  不过他们干嘛要这么做?他家老四再不着调,以张德林的本事也能给他娶个媳妇,为什么要去抢人家的姑娘呢?
  有几个个子高的,看到了陈福香的脸,马上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张老四看人小姑娘漂亮呗,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真给他们老张家长脸啊,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回头村里人还不知道怎么在背后说他们呢!
  张老大背着弟弟出来就接受了亲戚朋友们诡异的目光迎视。
  “今天出了点变故,招待不周,抱歉,今天的婚宴暂时取消。老二,你在家送送亲戚们。”张老大把张老四塞给了一个堂兄,停下脚步,简单地交代了几句。
  见他要走,有个堂叔叔当着众人的面就问:“老大,你跟我们说说,老四说的媳妇儿究竟是哪一个?”
  他指了指畏畏缩缩的陈燕红,又指了一下陈福香。
  张老大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到如今,他要说是陈福香,也扯不下去了,两家说媒,可没少来往,榆树村四队的村民都看着呢。这样的谎言根本经不起考验。
  看到他这幅支支吾吾的样子,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原来真是他们抢了人家的姑娘。
  那个堂叔猛拍桌子,气得转身就走:“我们老张家的名声都被你们丢光了。”
  张老大只能苦笑赔罪道歉。但没人理他,好几个跟他们家不大和睦的叔叔伯伯,还有些觉得丢人的亲戚都走了。
  张老大也没辙,简单地交代了张老二几句,赶紧跟去了公社,父亲和弟弟都生死未卜,他也顾不上其他。
  说是去公社,但人却分成了三波,张家人走到半路,抄了一条小道,把人送去卫生院。
  岑卫东脚程最快,背着陈福香这么大个人也走在最前面,把闫部长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闫部长也有意跟他拉开距离,他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得先搞清楚状况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半路上,闫部长就通过跟张家同个村的民兵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他恼火不已,这张家人真是太不像话了,这种事也干得出来,当他们家是土匪啊?人多就可以随便乱来,看上谁就抢回家?
  更可气的是陈老三两口子,就算要给陈福香说亲事,那也堂堂正正的啊,背着陈阳,收了彩礼,把女儿绑着送给张家人是爹妈能干得出来的吗?难怪陈阳要跟他分家呢!
  “陈建永,你带两个人去你们村,把陈老三两口子给我绑来。”然后,他又吩咐两个民兵把陈燕红和岑卫东带去的那个男人一块儿弄到公社。
  这么一耽搁,前方的岑卫东三人已经不见踪影了,闫部长怕他跟张家人打起来,赶紧加快了步伐。
  不过到了公社,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岑卫东和陈阳都一言不发地站在台阶上,跟张家的几个堂兄弟面对面,双方的表情都很难看,显然都看对方不顺眼。
  闫部长走过去,扫了两眼:“张德林家的呢?怎么一个都没来?”
  “我来了,闫部长,不好意思,我刚才去卫生院看我爸和四弟了。我爸身上多处受伤,还有根肋骨断了,卫生院的同志说得送到县城,我四弟被蛇咬伤了,毒素已经蔓延到了身上,虽然给他处理了伤口,服了药,但医生说,耽搁的时间比较久,恐怕会留下后遗症。”张老大一脸苦逼的说。
  就只差没说,他们家都已经这么惨了,就别计较了吧。
  闫部长得到这个消息,更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主犯,还有张家的当家人都成这样了,连个作主的都没有,怎么办?
  看出他的为难,张老大挠了挠头,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态度好得不得了:“陈阳同志,还有这位岑同志,抱歉,我家四弟被我爹妈惯坏了,做出这种事,我非常抱歉。请你们看在他已经受到惩罚的份上,就原谅他这一次吧,他以后再也不敢了。陈阳,吓到你妹妹了,我非常抱歉,这十块钱给你妹妹买点好吃的补补,对了,你以后买肉直接来找我。”
  他的态度很好,又做出了实质性的赔偿。闫部长转头看向岑卫东:“等张老四醒了,我关他两个月,你看怎么样?”
  这个结果并不出乎岑卫东的预料。乡下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办事的,关一阵,揍一顿,恩怨就了了。但在他这里不行。
  他不吭声。
  闫部长有些下不来台,又说:“等他能下地了,让陈阳揍他一顿,留口气就行。”
  陈阳捏了捏拳头,他倒是很想答应。不揍死那畜生,他陈阳两个字倒过来写。
  但他看了一眼岑卫东,见岑卫东没有表态的意思,他也不作声。
  两人油盐不进的态度惹恼了张家人,其中一个堂弟不爽地说:“陈阳,又没把你妹妹怎么样,你何必这么斤斤计较?你妹妹不是没事吗?你把我二伯打成那样,我们还没找你讨说法呢,真当我们张家人好欺负啊!”
  “闭嘴,别瞎说。”张老大凶了他一句,又歉疚地对陈阳和岑卫东说,“抱歉,我堂弟太担心我爸了,态度不好,请你们原谅。我四弟做的事,我们也非常抱歉,我们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卫东哥,他胡说,是他把我手绑起来的。还说,要是我不乖乖伸出手,他就划花我的脸。”陈福香愤怒地指着张老大说。
  这个人在她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可凶了。
  啪!陈阳冲了上去,一拳头砸在张老大的鼻梁上,鼻血喷涌而出,溅了张老大一脸。陈阳犹不解气,一个左勾拳,将张老大撂倒在地上,然后一脚踩到他脸上:“敢欺负我妹妹,我弄死你!”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张家兄弟反应过来,赶紧冲过去帮忙,闫部长见了,生怕陈阳挨了打,这事更没法收拾,赶紧让民兵去把双方拉开。
  岑卫东冷眼看着这一幕,什么都没说,似乎丝毫没受影响,但他的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紧紧地绷着。
  他轻轻拍了拍陈福香的手,温声安慰她:“没事的,别担心,他们打不过你哥。”
  打架的双方很快被拉开,陈阳胸口挨了一拳,张老大就有点惨了,鼻子都歪了,脸上还有一个大脚印,左边眼睛已经肿了起来。
  自家人又被打了,张家人不干了,扶着张老大:“闫部长,在武装部门口,我们都能被你们民兵营的人打,你得给我们个说法,不然我们就去找县里面的领导。”
  张家人多,也有两个稍微有点出息的,混到了县里面当工人和干部,算是在县城有点关系。
  “老大,老大……”忽地一道哭天喊地的声音传来。
  闫部长抬头就看到张家那群娘子军来了,还有陈燕红和那个男人也被民兵带过来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索性没理韩春花,直接问陈燕红:“是你跟张老四在说亲,为什么最后张老四会把陈福香绑走?”
  陈燕红捏着手指,咬唇不说话,心里打鼓。她怀孕的事怕是瞒不住了,完了,完了。
  但奇怪的是,岑卫东竟然没出声,没将她怀孕的事说出来。难道他动了恻隐之心?
  陈燕红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非常无辜。又不是她出主意让陈福香嫁过去的,更不是她把陈福香绑到张家的,关她什么事啊?
  岑卫东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韩春花,讥诮地问:“你就不想想,为什么说好的陈燕红,最后梅芸芳会答应换人,还积极地出谋划策,替你们出苦力?她就不怕这事闹出去后,她的亲生女儿嫁不出去吗?”
  韩春花一怔,对啊,新娘子贸然换了,回头别人可能还会揣测陈燕红有什么毛病,不然为什么说好的是她,最后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当初她被老四缠得没办法,完全没想到这里。
  梅芸芳这么精明的人又怎么会做出如此坑女儿的事?除非,陈燕红没法嫁给她儿子。
  韩春花也不蠢,抬头看到陈燕红往那个陌生男人背后缩的样子,马上明白了:“你们一女说两家,瞒不住了,就这么来糊弄我们家是不是?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人都有欺软怕硬的毛病,韩春花见陈阳和岑卫东两个年轻人不好惹,就把火气全撒到了陈燕红身上。她干了一辈子农活,力气不小,一把抓住陈燕红的头发,使劲儿地拽。
  陈燕红她男人想帮忙,但张家还有好几个男人在呢,他根本脱不开身。
  韩春花一手抓住陈燕红的头发,另一只手啪啪就是两耳光扇了过去,陈燕红挣扎反抗,扭打间,她被韩春花一把推过去撞在了门口的泡桐树上。
  “啊,好痛……”
  好巧不巧,刚好是肚子撞了上去,她抱着小腹滑坐在地上,鲜红的血从她的裤子上流到地面。
  “燕红,燕红……”她男人急得不行,使劲儿推开了怔愣的张家人,扑过去扶着她的胳膊,“你没事吧,我,我送你去卫生院。”
  韩春花生了八个孩子,有经验得很,马上就看出了端倪,上前拦住他们:“难怪梅芸芳要勾我们家老四娶陈福香呢,原来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婊子怀了杂种,呸,不要脸的东西,跟我们家老四说亲的时候肚子里揣上了野种吧。”
  要不是这女人不学好,她儿子又怎么会上了梅芸芳的当,非要吵嚷着娶陈福香,又哪里会有今天这事?他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跟陈家说亲。
  张老大几个恍然大悟,也是恨得不行,这陈家人也欺人太甚了,竟骗到他们张家头上。
  陈老三和梅芸芳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梅芸芳看到韩春花、张家兄弟,还有陈燕红、陈阳和陈福香兄妹都在,登时明白,事情暴露了。
  怎么会暴露呢?她不是计划得好好的,村里都没人看到,张家兄弟就用自行车把陈福香载走了。这才多久啊,竟闹到了公社。
  “妈,妈,救救我,我好痛……”陈燕红脸蛋扭曲成一团,痛苦地呻.吟。
  梅芸芳这才发现,她的下身在流血:“燕红,燕红,你,好好的,你这是怎么啦?”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但她不敢说,她怕本来大家都不知道,结果却被她戳穿了。殊不知,早就被韩春花给戳破了。
  张家几个兄弟不好打女人,看到陈老三来,几人上前,对着陈老三就是一顿猛揍。
  闫部长见了,吱都未吱一声,都是这个陈老三不着调惹的事,挨打也是活该。上次关他十天是关少了。
  陈老三本来就不是几个年轻人的对手,又都被捆住了,完全没招架之力,只有挨打的份。
  他举起绑着的手,护着头,冲站在一边的陈阳大声喊:“阳阳,阳阳,你救救我……”
  农村打架嘛,不都是父子兄弟,拉帮结派,他当然要叫儿子了。
  陈阳捏着拳头上前,张家兄弟见识了他在张家闹的那一出,都有点怕他,下意识地停下了手,让开。
  陈老三见状,喜极而泣:“阳阳……”
  陈阳朝他伸出了手。
  陈老三感动得泪汪汪,还是儿子好,儿子能在打架的时候帮他。
  他将捆绑在一起的两只手伸了过去。
  砰!下一秒他就被陈阳拉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像摔小鸡仔一样,提起来又砸下去,再提起来,又砸下去:“我弄死你,你除了会吸我们兄妹的血,卖我们兄妹,你还会什么?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当爹。”
  所有人都被他的爆发给惊呆了。
  不过了解内情的人也都明白陈阳的愤怒,陈老三太不是东西了,吸完儿子吸女儿,在外面又怂得要命,典型的窝里横。
  “够了,别为这种东西脏了手。”岑卫东见陈老三已经口吐白沫,上前拉住已经失去理智的陈阳。
  陈阳喘着气,额头青筋暴跳,眼底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恨张家人,恨梅芸芳,但都不及恨陈老三十分之一,如果手边有枪,他一定要毙了这个老东西。
  岑卫东把他拉了回去。
  全场一片寂静,只有陈老三细碎的呻.吟,就连梅芸芳也吓得脸色苍白,不敢说话。
  闫部长看陈阳应该发泄得差不多了,站出来调停:“岑同志,陈老三,张老大兄弟,都关三个月,有了今天这个教训,他们以后肯定不敢了。”
  这几个家伙都被揍得半死不活,再关三个月,这种惩罚也差不多了。
  “多谢闫部长,不过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岑卫东冷淡地拒绝了他。
  闫部长神色一僵,屡次被拂了面子,他也不大高兴。他今天全程站在岑卫东这边,也处罚了犯事的人,岑卫东还想怎么样?难道指望他枪毙了这几个家伙?他可没这权力。而且就今天这事来说,也不至于。
  他把岑卫东拉到一边,低声说:“岑同志,乡下有乡下解决事情的规矩,你就卖我一个面子吧。”
  “什么规矩?以暴制暴?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岑卫东反问。
  闫部长沉默不说话。在乡下就还这个理,不然怎么大家都想生儿子呢,不光是干活的时候能多挣工分,打架、抢东西的时候家里劳动力多也占便宜。就是两个村抢水打群架,那也是男人多的村子有优势。没有儿子的家庭在村里经常受人欺负,儿子多的,说话都要硬气一点。
  岑卫东抬头看向马路:“那正好,今天我的拳头大。”
  闫部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好几个大盖帽的公安过来,惊了:“你……你通知公安了?”
  难怪刚才岑卫东走那么快呢,敢情是抢在前面来公社打电话给公安。这小子是怕他阻挠吧,特意留了这么一手吧。
  事已至此,闫部长也不挣扎了,直接对民兵们说:“待会儿配合公安同志们。”算了,公安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反正都是这些东西活该,找他,他直接骂出去。
  几个大盖帽骑着自行车过来,岑卫东立即上前,将他的证件递给了领头的公安看,然后说明了一下案情。
  公安过来,这个事就交给了他们主导。
  他们借了武装部的办公室,审讯相关人员,又找了媒人等人证。
  没多久,就把事情搞清楚了,确认了张家兄弟四人连同张家三儿媳妇,还有一个堂媳妇把陈福香强制从家里绑走的。
  这时候,守在卫生院的民兵回来报告,张老四和张德林都醒了。不过两人的情况都有点严重,尤其事张德林,肋骨断了一根,卫生院条件简陋没法治,得去县里。张老四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被咬的左腿失去了知觉。
  鉴于这六个人闯入别人家,硬生生地把别人的闺女带走,性质太过恶劣,公安当即表示要把六个人抓走。
  韩春花听见自己的三个儿子一个儿媳妇,还有侄子侄媳妇都要被抓走,傻眼了,指着陈老三和梅芸芳:“还有他们呢,是他们同意的,你怎么不抓他们?”
  “他们没绑陈福香,而且那是他儿子家。”公安人员道。
  韩春花不干了:“我们也没随便绑人,是经过她父母的同意的。我们这是说亲,公安同志,你不能抓我儿子。”
  公安同志面无表情地说:“婚姻自由,禁止包办婚姻,而且陈福香同志才17岁,还没到法定婚龄,她不愿意,你们绑了她就是犯法的。”
  韩春花懵了,抓住公安同志的袖子:“这不都还是父母作主就行了吗?公安同志,咱们也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你,你们就饶了我儿子吧。”
  “国有国法,韩春花同志,你再胡闹,那连你一块带走。”公安同志铁面无私,直接将张老大三兄弟给绑了,又安排人去卫生院将张老四带走。
  韩春花不得不松手:“那个,公安同志,我儿子和侄子、媳妇会怎么样啊?”
  “劳改。”公安丢下这两个字,骑着自行车,带着张老大几个就走了。
  旁边的陈老三看到这一幕,按住胸口后怕不已。
  陈阳无意中瞥到这一幕,气得脸都青了:“真是便宜他们了,为什么不连他们一块儿抓走。”
  岑卫东拉住他:“你跟福香身上不能有污点。放心,从今往后,他们的日子好不了。”有个劳改犯父亲,他跟福香的政审都过不了,这也是岑卫东暂且放陈老三一马的原因。
  果不其然,公安一走,韩春花带着二儿媳妇和两个侄子,扑上去抓住梅芸芳和陈老三就一顿揍:“都是你们害了我儿子媳妇侄子侄媳妇,你们这对不要脸的老东西,养出个好女儿啊,没结婚就把肚子搞大了,还来骗我们家的彩礼……”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张家人既是为了泄愤,又要求梅芸芳和陈老三还他们的彩礼钱,还要求赔偿。儿子媳妇、侄子侄媳妇被抓去劳改了,他们的孩子还小要吃饭,谁养?只能找罪魁祸首的陈老三两口子。
  陈阳看到这一幕,犹不解恨,恨不得张家人能将那两个东西打死。
  “我不去当兵了,只要能把他们也一起抓了,要我干什么都行。”陈阳还是不平。同时他更怕这两口子过不下去,又会铤而走险把主意打到他们兄妹头上。
  “你不去是你的事,陈阳,福香必须跟我走,这事没得商量。”岑卫东出奇的强势,他将一封折叠的信拍到了陈阳手里。
  “这是什么?”陈阳打开信封,看到收信人是岑卫东,顿了一下,抬头见岑卫东点头,他拿出信纸,扫到上面的“招工”二字时,脸上一阵狂喜,“你,你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