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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叶似火      更新:2022-06-21 14:36      字数:9443
  陈阳嘴上嚷嚷着累, 但心里很清楚,妹妹做这些都是为他好, 尤其是为了让他能好好念书, 这段时间,她更是包揽了家里所有的活,什么事都不需要他插手。
  陈阳心疼妹妹, 不想辜负了妹妹, 更加努力。转眼间就到了小学考试的时间,小学比初一稍早一点考试。
  这天, 陈阳向民兵营请了假, 带着笔和草稿纸, 踩点去了小学。
  陈小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埋头玩知了。他今天在上学的路上找到一只好大的知了, 个头比平常见的大了一圈, 他给它取了个名字“知了王”。怕知了飞了,陈小鹏找了根绳子绑在知了腿上,在另一头绑了根铅笔。
  知了开始不停地扇着翅膀, 想逃跑, 但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半个小时后, 它再也没力气了, 趴在桌子上慢慢地爬。
  陈小鹏就等它快爬下桌子的时候, 用笔轻轻一拨, 将它推出去掉在半空中,然后又把它拉回来,如此反复, 乐此不疲。
  忽然, 他的同桌撞了他一下:“诶,小鹏,你看,咱们教室里怎么来了个大人。”
  “来就来呗,有啥稀奇的。”陈小鹏没啥兴趣,还在逗知了。
  同桌扭头像看珍惜动物一样盯着陈阳:“他坐在最后一排的那张坏桌子上去了,他在修凳子……他坐下不走了,难道是于老师今天有事不来了,委托他代替于老师?”
  陈小鹏被他吵得心烦:“白痴啊,老师怎么会坐最后面。”
  “对哦,他拿出了笔和草稿纸,好像是来跟咱们一起考试的。”同桌看到陈阳摆在桌子上的东西,依稀猜到了他的目的。
  “考就考呗,又不是第一个。”陈小鹏不以为意,他把知了抓了起来,打算藏到外面的树上去,不然一会儿考试的时候要是知了叫了,老师肯定会把知了给他没收了。
  他站了起来,目光无意中瞥到教室最后面孤零零坐在那儿的陈阳,惊呆了。
  “你……你怎么跑到我们教室里来了?”陈小鹏跑过去,诧异地盯着陈阳。
  同桌看到他这反应,好奇地问:“陈小鹏,你认识他啊?”
  “我,我……”陈小鹏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人介绍陈阳。他既好奇陈阳为什么会跑到他们教室,又觉得让人知道他大哥跑来跟他一起考试,很丢人。
  陈阳看穿了他的心思,敲了敲桌子:“考试,老师来了,回你自己座位上。”
  陈小鹏一直比较怕这位大哥,哦了一声,乖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连知了都忘了拿出去。
  他的同桌,推了推他:“那是谁啊?”
  “哎呀,发卷子了,考试了,别说话。”陈小鹏不耐烦地说。
  其实这个考试对小学生们来说,是没有压力的。因为以前,小升初需要考试,考上了才能上,但从今年起,政策改变了,小升初不用考,凡是愿意的都能上初中。
  所以除了陈阳,教室里的孩子只觉得这是他们上小学的最后一天,也没多少特殊的感觉。
  不过是人总有点好胜心,试卷发下来后,大家还是努力做题,教室里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陈小鹏成绩不好,很多时候都是在学校里混日子。他把会写的,能蒙的都写了,试卷上还空了一半。他也没心情写了,扭头悄悄地看陈阳,陈阳低着头,认真在卷子上写字。
  还真像那么回事!陈小鹏撇了撇嘴,陈阳才念到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会做他们五年级的题吗?都是蒙的吧。
  好好的,这人没事干,跑到他们教室里来考试干什么?也不看看,他都多大的人了。
  陈小鹏在心里嘀咕了好一阵,但到底是怕陈阳,考完了也没敢找陈阳,赶紧溜出了教室。
  小学就考两门,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考完过几天出成绩。
  下午四点,考试就结束了,孩子们跟放出鸟笼的小鸟一样,胡乱把书塞进书包里就跑了。
  陈小鹏一口气跑回家,对正在家里糊鞋垫的梅芸芳大声喊道:“妈,妈,你猜我今天在教室里看到了谁?”
  梅芸芳把用浆糊粘起来的破布晒在太阳下,进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倒水一边问:“谁啊?”
  “陈阳,他今天跑到我们教室参加考试,我听说他要是考合格了,就能拿到小学毕业证。哈哈哈,他一个大男人跑到我们教室跟一群孩子一起考试,要是考不过就丢人了。”陈小鹏幸灾乐祸地说。
  他心里对陈阳是又恨又怕。在陈阳面前不敢表现出来,回家就使劲儿地吐槽。
  梅芸芳拎着水瓶的动作一顿:“他会吗?他不是只念到了小学二年级?”
  “肯定不会啊,估计字都不认识呢!”陈小鹏觉得卷子可难了。他一个念了五年书的小学生好多题都不会,陈阳那个半文盲怎么可能会啊。
  陈燕红躲在屋子里,听到外面母子二人兴冲冲的议论,撇了撇嘴。陈小鹏当陈阳跟他一样得过且过,混日子啊。
  没比较大的把握,陈阳怎么可能去参加考试,他也是要面子的好不。脱离了这个家,他们兄妹的日子在短短半多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越过越好,不但住上了新房子,兄妹俩都还念上了书,摆脱了文盲的身份,在这村里都算日子过得不错的了。
  陈燕红艳羡不已,更加坚定了要尽快摆脱这个家的决心。她起身拿着草帽和镰刀背篓悄悄出了门。
  梅芸芳看见了,以为她是出去干活的,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注意点,都大姑娘了,别晒太黑了,不然怎么说亲。”
  陈燕红知道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应了一声,没多说,快速地出了门。
  梅芸芳也没多关注她,扭头问陈小鹏:“这么说,陈阳今天没去训练,那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了?”
  陈小鹏没留意,放学他就跑了。
  “应该是吧,不回家他留在公社干嘛呢!”
  梅芸芳心一横,站了起来说:“你去孟叔家把板车借过来。”
  外面太阳那么大,陈小鹏不大乐意:“妈,借板车干什么?”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梅芸芳横了他一眼。
  陈小鹏只好灌了一口水,慢吞吞低出了家门。
  等儿子一走,梅芸芳立即进了屋,拍了拍躺在床上的陈老三:“老三,老三,我给你说个事。”
  “啥事?”陈老三睁开黑沉沉的眼睛。
  梅芸芳长叹了一口气说:“你看啊,咱们家今年工分本来就少,小鹏还要上学,哪里都需要花钱。你现在这一受伤,肯定赶不上收玉米、水稻,得少挣好几百工分,咱们今年分的粮食铁定不够吃。为了这个事啊,我这几天愁得都睡不着。我已经去找了媒人,让她去回话,看刘家和杀猪匠两家谁给的彩礼多,就答应谁家。”
  边说梅芸芳边观察陈老三的脸色,见他脸色稍缓,又说:“不过这笔钱啊,咱们得攒着,过几年给小鹏说媳妇儿。咱们俩以后肯定跟着小鹏过,他娶不上息媳妇,我跟你得多愁啊。可这样一来,我也变不出东西给你补身体啊,可看着你现在这样,我心里也难受啊。”
  陈老三向来耳根子软,听梅芸芳这么一说,也忘了前几天梅芸芳的不耐烦,温声说:“三娘,这个家里里外外都要靠你,辛苦了。”
  “辛苦啥,你好,咱们这个家才能好。我辛苦点不要紧,只要你快点好起来,小鹏以后过得好,我就知足了。只是我一个女同志,没本事,上山抓不到野鸡野兔,下河也捞不到鱼。我听说啊,陈阳家的伙食好,他经常上山下河弄点东西回去打牙祭,你要是能去他那儿养伤,肯定恢复得更快。”铺垫到这里,梅芸芳觉得差不多了,遂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陈老三也有点意动。
  大儿子家住的是砖瓦房,宽敞明亮,肯定比他这间几十年,光线昏暗的老房子住着舒服。而且分家半年多来,福香小脸都长出了一点肉,还长高了一点,他们家的伙食肯定不差,至少不会一天三顿吃南瓜。
  “可是陈阳不会答应的。”
  没看他都受伤半个多月了,陈阳也没来看他一眼吗?
  梅芸芳见他松了口,顿时觉得这事有戏,嗔了陈老三一眼:“你怕他做什么?他除了不答应,你这个当老子的去他那儿,他还能把你赶走不成?你两个儿子,受伤这么久,都一直在咱们家养伤,也该去陈阳那儿好好养养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把陈老三送过去了,他人没好全,梅芸芳就不会让他回来。陈阳除非想让全村的人都戳他的脊梁骨,骂他不孝,不然他就得伺候老头子。
  这样,既节省了两三个月的粮食,也省了她一桩事。不然还得每天给陈老三洗衣做饭,扶他上厕所,连喝口水也要给他送到床边。
  陈老三不吭声。
  自从上次陈阳告了他,害得他被公社关了十天后,陈老三就有点怕这个大儿子。
  看他这副怂样,梅芸芳就气不打一处。要不是怕骂他,两口子吵起来,陈老三不听她的,她真想把蒲扇拍他脸上。
  “他是你儿子,你受了伤他该伺候你。这才几个月呢,他就不管你,那等你老了,你还能指望他给你养老送终吗?我就不信了,我把你送到他们家门口,他还能马上把你送回来,他总得做做样子吧。你就不想住砖瓦房,三天两头吃肉?”梅芸芳一个劲儿地挑动他的情绪。
  陈老三不知被哪句话触动了,终于松了口:“好吧。”
  “诶,这就对了嘛,我给你收拾两身衣服带过去。老三,你也别犟,要陈阳对你不好,你就哭,你就嚎,让全村的人都听听,到时候他就不敢对你不好了。”梅芸芳又给他出主意。
  她觉得陈老三也是个傻的。不管怎么说,陈阳都是他的亲儿子,儿子养老子,天经地义,陈阳要敢不孝顺,他就使劲儿哭啊,逢人就说,只要陈阳还想在榆树村过下去,他就得孝顺他亲爹。
  陈老三本来有点好面子,不大愿意。但受伤这半个多月来,什么事都要靠人,要看梅芸芳的脸色,已经让他的面子磨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他也迫切地想过更好的生活。
  也许儿子和女儿会比较靠得住呢?旁的不说,跟着他们住和吃的总比现在强,他也能好快点,不用一直躺在床上做个废人。
  两人商量好,正巧,陈小鹏也把板车推回来了。
  梅芸芳出去,让他把板车放在院子里阴凉的地方,然后在上面铺了一层草,再将陈老三搀了上去,推着出了门:“小鹏,把你爸的衣服带上。”
  陈小鹏挠了挠头,拿着衣服跟在后面,好奇地问:“爸,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你哥家。”乡下都是泥土路,坑坑洼洼不好走,梅芸芳到底是个女人,力气不够大,车子推得歪歪斜斜的,赶紧叫儿子,“小鹏过来帮帮忙。”
  母子俩将陈老三推到了陈阳家,不光陈阳在,陈福香也从学校回来了,就连岑卫东和陈向上也在。
  推到院子门口,梅芸芳把板车靠在石头上,站在门口就大声嚷嚷说:“阳阳啊,你爸受了伤,我一个妇女,搀不动他,上茅房什么的很不方便。你今天考试也忙完了,照顾你爸一阵子吧,等他能下地了,我就把他接回去。我这也实在是没办法,小鹏人小,力气也不够,辛苦你了。”
  陈阳看梅芸芳站的位置,还有大嗓门,就知道她这话不光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是说给村子里人听的。
  看来她是打定主意想把陈老三推给他们了。
  陈阳当然不答应,他说:“梅芸芳,我们已经分了家,等我爸年纪大了,失去了劳动力,我自然会养他。现在他这摔伤只是暂时的,只要两三个月就会恢复,你确定要把人推给我们?”
  “什么推不推,这不是我照顾你爸不方便嘛,你力气大,麻烦你了!”梅芸芳笑盈盈地说。
  陈阳笑了:“我白天要去公社训练,福香要念书,中午家里都没人。你那里不方便,我们家岂不是更不方便?你把他送过来,白天谁管他的吃喝拉撒?”
  “这个没事,你把家里的钥匙给我,中午我过来给他做饭就是。”梅芸芳厚颜无耻地说。
  她这哪里是想来做饭,分明是想占他们家便宜,搞不好等他们晚上回来,家都被她搬空了。这种家务事,最是难断,回头也只能自认倒霉,所以她的这个要求绝对不能答应,但也不能直接拒绝,否则回头别人还要说他无情无义。
  陈阳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不用了,你确定真要把他放我们这儿吗?”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松口了,梅芸芳喜不自胜,戳了一下陈老三:“你爸也想你们兄妹了,是吧,老三。”
  陈老三憨憨地点头:“嗯,阳阳,福香,我,我也想你们了。”
  陈阳没看他,直接对梅芸芳说:“当初分家的时候,咱们已经默认了他跟着陈小鹏。现在他不过受了点伤而已,医生说了,也就修养两三个月就好,你就不耐烦照顾他了,大太阳的就把他推到我们这儿来。既然这样,那他以后就跟着我吧,我给他养老送终,陈小鹏以后愿意给他多少都随便你们。”
  梅芸芳意外又惊喜,还有这么好的事?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以后小鹏肯定跟你一起给你爸养老,你们是兄弟嘛,打断骨头连着筋,咱们才是一家人。”梅芸芳假惺惺地说。
  陈阳没理会她这种虚伪的言辞,又重复了一次:“我的提议你没意见吧?”
  梅芸芳当然要答应:“没,阳阳有心了,你这么孝顺,就按你说的办。”
  陈阳颔首:“既然这样,我去找队长,把我爸的户口转到我这边,工分也划到我这边。”
  “不是,这转户口干什么,还有工分,你爸以后还要吃饭呢!”梅芸芳不乐意了。
  陈阳瞟了她一眼:“我爸以后都跟着我了,就跟我一个锅里吃饭,他的工分当然要划过来,不然我们吃什么?行了,麻烦你把我爸推进来吧,我去找队长。”
  “哥哥,既然爸以后要跟咱们过了,那爸的东西是不是也该全部搬到咱们家啊?”陈福香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一脸天真地问道。
  陈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当然,福香不提醒,我都忘了,等从队长那里回来,我就去搬。”
  “不用了,我让栗子去搬。”陈福香立即朝栗子招了招手,“赶紧去把我爸住的那间房子拆了,你知道的,最中间那一间,最好的那一间。”
  “死丫头,你要干什么,那是我们的房子!”梅芸芳气得肝疼。
  陈福香眨了眨眼,一脸地无辜:“爸以后不是都要跟着我们了吗?我们家才两间房子,不够住啊,把那间拆了给爸建间新房子,对不对,哥?”
  陈阳笑了,摸着她的头,宠溺地说:“对,还是咱们福香想得周到。梅芸芳,那么大一座房子,我爸总不至于一间屋都没有吧。我们也不拆多了,就拆一间,上面的木料都拿来给我爸搭屋子。”
  兄妹俩一唱一和的,梅芸芳说不过,她拧了一把陈老三:“好好的房子就要被拆了,你死人啊,说句话啊。”
  陈老三当然不乐意看到房子被拆,他赶紧说:“阳阳,拆房子就算了吧,我,我就住一段时间,最近家里都要三娘忙,她力气又小,照顾不过来。等,等我好了,我就回去。”
  真是个好爹啊,还是舍不得他的婆娘和小儿子,那来他们这里做什么?需要的时候,就认他这个儿子,不需要的时候就把他一脚踢开,可想得真美。
  陈阳笑着说:“不用,你才摔伤半个月,他们就照顾不了你了,下次你又出事怎么办?说好我给你养老的,那就从今天开始,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兄妹,我给你养老。”
  神他娘的养老,陈老三才四十岁,还能再干二三十年呢,谁要他养?陈老三反过来养他们还差不多。
  这陈阳好深的心机,分明是想现在就把陈老三弄到他们家,给他干活挣工分。
  梅芸芳当然不答应,陈老三的工分比她高,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男人,就她那点工分,怎么够他们母子分。
  “陈阳,我跟你爸还是夫妻呢,哪儿把夫妻拆散的,你这做的什么事?”梅芸芳不爽地说道。
  陈阳瞥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你跟我爸是夫妻。那他摔伤了,你怎么不照顾他?别说我们兄妹照顾得更精细,更好之类的,谁不知道,我跟福香白天都不在家。行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但人送过来了,你以后也不用来接了,我爸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皮球,随便你踢来踢去。”
  说着,陈阳就要去接板车。
  这下轮到梅芸芳不乐意了,她迟迟不松手,但又说不出把陈老三带回去的话。
  凭什么,陈老三出了事,陈阳既不伺候,又不出钱,就没这样的道理。
  “妈,妈,那只猴子在扒我们的屋顶!”忽然,陈小鹏大叫道。
  梅芸芳偏头一看,果然看到栗子在房顶上,弓着身子,扯麦秆扯得正欢,一把又一把,丢得它自己脑袋上都是草。
  梅芸芳的心在滴血,她的房子,就要被这只该死的小畜生给拆了。
  也顾不得陈老三了,梅芸芳拔腿就往家里跑,跑到院子里,抓了一根竹竿就往房顶上打去。
  见竹竿扫来,栗子一个翻身,迅速地滚到了另一面。
  “小畜生,再不滚,老娘打死你!”梅芸芳气得脸色铁青,手抓住竹竿,大口大口地喘气。
  匆匆赶回来的陈小鹏指着房子的另一侧:“妈,它,它在另外一边。”
  梅芸芳赶紧拿着竹竿绕到房子后面。果然,这只该死的猴子并没有走,而是绕到了背面扯屋顶上的草,已经被它扯出了一个洞。
  好好的房子就这么弄坏了,梅芸芳心情糟糕透顶,举起竹竿朝栗子打去。但栗子机灵得很,赶紧往屋脊上滚,然后坐在房子的最高处,冲梅芸芳做了一个鬼脸:“吱吱吱……”丑八怪!
  然后它又开始扒拉房梁。
  梅芸芳气得快炸了,怒瞪了一眼陈小鹏:“不知道拿根竹竿来帮忙啊?你在屋前,我在屋后,咱们俩一定要打死这只小畜生。”
  “哦。”陈小鹏赶紧又绕回了院子里,找了根长竹竿,举起来,一起往栗子身上扫去。
  栗子立即跳开,顺着屋脊灶房的方向跳。
  人拿着竹竿跑的速度哪跟得上猴子,而且栗子还有个天然的便利,它会爬树。
  陈家这是老房子,屋后栽了竹子,屋前种了树,都有不少年头了,竹子、树枝垂下来,离房屋并不远。栗子站起来,一伸手,抓住一截树枝就爬到了树上,然后坐在高高的枝头“吱吱吱”叫个不停。
  梅芸芳骂咧了一会儿,实在拿栗子没办法,只好恨恨地丢下了竹子:“小畜生,除非你永远在树上,不然我弄死你!”
  她气得走进了屋子里,看着房顶上透光的那一处,觉得糟心极了。
  这还没完,刚坐下,屋顶上又传来了擦擦擦的摩擦声。
  梅芸芳抬头一看,正好对着一张毛乎乎尖嘴猴腮的脸。
  “吱吱吱……”栗子冲她做了个鬼脸,然后丢下一把麦秆,好巧不巧,正好落到梅芸芳面前的杯子里。
  “小畜生,我要杀死你!”梅芸芳气得跑了出去。
  但栗子又已经爬到了大树上。
  梅芸芳气得差点吐血。
  这下连闻讯而来的村民都有点同情她了。招惹上这么一只古灵精怪的猴子,也是她倒霉。
  偏偏陈福香还嫌不够似的,她站在人群里,仰起头说:“栗子,就你一只猴子太慢了,去山里把你的小伙伴叫出来吧。赶紧地,拆完了,等分了花生,我给你们吃花生。小心点啊,就拆我爸住的那间屋,别不小心把旁边的屋子给拆了!”
  “吱吱吱……”栗子偏着脑袋,比划了两下。
  梅芸芳不相信一只猴子听得懂人话,偏偏对方还真的蹦到了树梢,抓住树枝,跳到后面一棵树上,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你……你叫它回来。”梅芸芳没法管栗子,立即跑到了陈福香这个罪魁祸首面前。
  紧随其后跟来的岑卫东不好出面,他给陈向上使了一记眼色。
  陈向上立即跳到两人中间:“迟了,栗子都跑了,一会儿,它带着猴子大军来找你玩。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你们的房子全拆了,就有意思了,哈哈哈!”
  “陈向上滚开,你多事,待会儿我找你奶奶去。”梅芸芳火大地看着陈向上。
  陈向上学刚才栗子的样子,做了个鬼脸:“你敢找我奶奶,我就让栗子半夜去扒你们家的房子!”
  “你……”连个小屁孩都敢威胁她了,梅芸芳气得差点昏过去。
  村里人有的看不过去了,两边劝,站在陈阳兄妹这边的就劝梅芸芳:“算了,你去把你们家老三接回来吧。以前你们都没管过他们兄妹,现在也别有点啥事就指望人家了。陈阳是能干,但他一个挣的要养两个人啊!”
  站陈老三这边的,尤其以迂腐的老年人居多。他们对子女也没做到一碗水端平,陈阳这一闹,岂不是在村子里树立起坏典型吗?万一自家的后辈也跟着有样学样,不管他们怎么办?
  所以一个个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评陈阳兄妹。他们也有点怵陈阳这个豁得出去的年轻人,于是纷纷劝陈福香这个好说话的小姑娘:“福香啊,你也劝劝你哥,不管怎么说,老三到底是你们爹,没有他哪有你们兄妹。你们照顾他几天怎么啦?应该的。”
  “对啊,福香,你长大了,也要说亲了,你哥哥也不小了,到了说媳妇儿的年纪。要是把名声坏了,以后谁愿意跟你们兄妹结亲啊?难道你想你哥一辈子打光棍啊?”
  半是劝说半是恐吓,对付以前哪个傻姑娘还有点用。
  但现在的陈福香又不傻了,她笑眯眯地说:“正好,我也不想要那种亲疏不分,是非不分的糊涂虫嫂子!”
  “你……”大家都讶异极了。听说陈福香变聪明了,以前大伙儿还不信,没料到,竟然是真的,而且变得特别牙尖嘴利。
  “福香,那可是你们的亲爹。你们拆亲爹的房子,说到哪儿都没理。”最后他们只能抓住这一点。
  陈福香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怎么没理?以后我爸就跟着我们了,我们拆他住的屋子,是为了给他盖间新屋子,不然他住哪儿?去住你们家啊?这是我爸的房子,他以后就跟我们过了,我拆怎么啦?”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你,你这样,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当老姑娘!”老头气得面色通红,食指颤抖,指着福香说。
  陈福香听了美滋滋的:“正好啊,我可以跟哥哥过一辈子。我哥说了,这辈子他养我。”
  “六堂伯,福香有我养,就不劳你们操心一辈子了。想娶我陈阳的妹妹,必须得过我这一关,过不了,我宁可自己养妹妹一辈子,也不会让福香去别人家受苦。”陈阳坚定地站到妹妹身后。
  陈福香听了这话,小脸笑得越发的灿烂,回头看了陈阳一眼,明亮的眼睛里神采飞扬,整张脸炫目得仿若宝石,令人挪不开眼。
  那个六堂伯气得心口痛:“胡闹,嫁不出去还得意了。”
  陈阳讥诮地看了他一眼,理都没理。他们自己家的家务事,要这老头子管。
  旁边的婶子、小媳妇、大姑娘们更是用艳羡的目光看着陈福香。
  去别人家做媳妇儿,得起早贪黑,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上工挣钱,还有面对公婆、妯娌、大小姑娘,哪有在家当闺女的时候自在舒心。
  只有岑卫东站在人群后面,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然,陈阳这只拦路虎不好搞啊,更糟糕的是,这兄妹俩好像都觉得,福香不嫁人也挺好的。
  求亲之路漫漫,道阻且长啊!
  说话间,山上的林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吱吱吱”声,紧接着树木动了,很快,靠近房子那棵大树上,钻出了几十只猴子。一只只抓住树枝,又是叫,又是跳的,活跃极了。
  “靠,真来了!”陈建永难以置信地说。
  其他村民也是一副吓傻了的样子。
  他们刚才都以为陈福香只是说说,哪晓得竟然是来真的。
  陈向上得意地看着他们:“也不看看栗子是谁,它可是山上的猴王。”
  其实这句是他吹的,他也不知道栗子是不是猴王。
  但还真被镇懵逼了的村民给信了。
  大家扭头,艳羡地看着陈阳,听说就是他救了这猴子一命,然后这猴子就天天跟着他们报恩来着。
  下回山上,要是在陷阱里碰到什么小动物,也放生试试,说不定也能得一只猴王、野兔王、野鸡王什么的。
  栗子冲在最前面,它抓住树枝,利落地滑到屋顶上,四脚并用,几下就爬到了屋脊上,然后冲陈福香挥了挥手,接着往屋脊上一坐,两只手齐招。
  那些猴子见了,马上跳到屋子上,有的准头不好,差点摔倒,紧紧抓住屋顶上的草,力气大的,一下子就抓出一把,这都不用拆了。
  梅芸芳看到自己好好一个家这么被作践,又气又急,想拿竹子去赶吧,这么多猴子,根本赶不过来,而且有嚣张的,竟然抓住她的竹竿荡秋千,还觉得很好玩的样子。
  根本没法赶走它们。
  梅芸芳意识到这一点,不想拆了屋子,不想把陈老三的工分都让出去,她只得妥协,将竹竿一扔,哭丧着说:“你快让它们滚,快点,我马上就去把你爸接回来。我们不用你养了,成了吧!”
  早想开多好,大家都省事。
  陈福香扭头看了一眼陈阳,见他点头,才朝栗子招了招手:“让你的小伙伴都回去。”
  “吱吱吱……”
  栗子站了起来,吼了两声,又摆了摆手,猴子纷纷跳到树上,然后钻进山林里,几分钟不到就全不见了踪影。
  清风一吹,吹得树叶哗哗作响,要不是屋顶上的混乱,大家都会以为今天的事只是他们的错觉。
  梅芸芳从地上爬了起来,仇视地盯着陈阳兄妹:“陈阳,你有空去参加什么小学考试,就没空照顾你爹,等着吧,屋檐水点点滴,你以后会遭报应的。就你这样,还想考小学毕业证,做梦!”
  陈阳冷冷地看着她:“这句话也送给你们,你们当初是怎么对我奶奶的,陈小鹏都记住呢!”
  丢下这句话,陈阳拉着陈福香就走,也没催梅芸芳去接人。
  她要不接,今晚房子就别要了。
  回到家,陈老三还坐在板车,一脸的着急:“阳阳,房子,房子没事吧!”
  “没事。梅芸芳舍不得你,待会儿来接你回去。”陈阳似笑非笑地说。
  陈老三听后神色暗淡了下来,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梅芸芳早恨不得把他推给陈阳了,又怎么会愿意接他回去。只怕是没斗过陈阳吧。
  这个儿子,翅膀长硬了,他这个当老子的已经完全无法影响他了。
  陈福香也没多看陈老三一眼,跟着陈阳进屋后,关上了门,小声说:“哥哥,他们的屋子破了好几个洞,今晚要是下雨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陈阳弹了一下她的鼻梁:“天气这么好,说什么傻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