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作者:红叶似火      更新:2022-06-21 14:35      字数:9135
  “什么, 你想挣钱?”陈向上诧异地看着陈福香,“阳哥知道吗?”
  钱可不好挣, 在地里忙活一整年, 要是这一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在过年大家还能分几块钱。要是遇到干旱暴雨等天灾年, 肚子都填不饱, 那就什么都别想。农民也只有养两三只鸡,卖点鸡蛋凑个盐巴洋火钱。
  陈福香抿唇:“哥哥不知道, 你别告诉他。”
  “为什么?对了, 你怎么想到要挣钱了?”陈向上实在有点闹不明白, 小伙伴最近在想什么。
  陈福香咬了咬唇:“我想挣钱给哥哥买张床。”
  那天小年哥哥带她去新房子, 她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 床、梳妆台、衣柜都弄好了, 墙壁也被贴上了一层报纸,整洁宽敞。
  反观哥哥的房间,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连床都没有。
  她问起时, 哥哥说, 快过年了, 没时间弄, 回头把现在住的那张弄过去, 将就一阵, 反正过完年天气就暖和了,睡地上都没事。等忙完了,明年再买床。
  其实哪是没时间啊, 分明是没钱了。前两天, 哥哥回来得比较晚,陈福香出去找他,在保管室外碰到他跟大根叔说话,才知道,为了给建房子的师傅们结账,他还向大根叔借了十块钱,说明年再还。
  “所以你就想挣钱给阳哥买张床?”陈向上明白了缘由。
  陈福香点头。
  陈向上问:“那你知道一张床多少钱吗?”
  陈福香摇头,她也不清楚。
  陈向上老成地叹了口气:“乡下一般都是自己提供木料,再找木匠师傅做床、衣柜、五斗橱之类的。其实工钱不贵,顶多就几块钱,麻烦的是木料。”
  “木头吗?这个找我啊,我知道山上有好多结实的大树。”陈福香兴奋了,她可是在后山呆了一千多年,虽然没出过平安寺那半亩地,但她有栗子这种顺风耳啊,要找到一棵合适的树还不容易吗?
  陈向上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山上的树能随便砍吗?那是集体的,得找大队买下来,得到允许才能砍。”
  还要这么麻烦啊。她只是想砍一棵大树给哥哥做张床而已。
  “而且那么粗的树,你得找几个人帮忙抬下来吧?你说这个事还能瞒住阳哥吗?”陈向上摊摊手问。
  陈福香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摇头。
  陈向上拍了拍她:“所以啊,这个事,你就别操心了,阳哥自己会有安排的,你只要跟我好好玩就行了。”
  他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就是为了打消小伙伴这不切实际的念头。买床这么大的事,哪是他们这些小孩子能操心的呢!
  “那我挣钱,挣了钱给哥哥,让他找师傅做床。”陈福香想起自己第一次出门就挣了钱那事了。
  可是这次身边只有陈向上这个小屁孩,她就是在山上抓到了野山羊也卖不出去啊。哎,要是路叔在就好了,路叔肯定有办法。
  陈向上总感觉她这目光不对,像是在嫌弃他。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算了,你不跟我去玩,那就去陪我奶奶绣鞋垫吧,你不是想挣钱吗?那个也可以卖钱。”
  “真的吗?”陈福香兴奋地站了起来,得到肯定答案后,她立即拔腿跑进了院子里。
  今天天气好,四奶奶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手里的鞋垫绣了一半了。陈福香凑过去,发现她绣的是一朵牡丹,花.蕊娇艳,叶子碧绿,枝头上还凑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惟妙惟肖。
  “四奶奶,你绣得真好看。”陈福香由衷地赞叹。
  四奶奶笑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没跟向上一块儿去玩?”
  陈福香乖乖坐在她旁边说:“不想玩。四奶奶,你这双鞋垫是绣来卖的吗?能卖多少钱啊?”
  四奶奶嘴角的皱纹缓缓伸展开,耐心地给她解释:“这个一毛钱一双,都是供销社收上去,再卖给城里人的。”
  别看一毛钱不少,但绣一双鞋垫得花两三天,还得自己出针线。
  陈福香掰着指头算了算,一毛啊,好少,不过也比没有强了。暂时没找到挣钱门路的陈福香眼巴巴地瞅着四奶奶说:“我帮你绣吧!”
  “这个不是纳鞋底,比较复杂,福香去玩吧。”四奶奶觉得这个费时费力的手工活不大适合她,也不想把天真烂漫活泼的小姑娘拘在身边,一坐就是一天。
  陈福香不走,拽着四奶奶的袖子:“你就让我试试嘛,我会的,这个挺简单的。”
  她还真不是吹牛。
  不知哪一年战乱,寺里香客锐减,没了香油钱,尼姑们的生活非常艰难,绣工好的师傅就领着弟子绣花卖钱。当时山上的生活太枯燥太无聊了,她凑热闹也跟着学了一阵子。
  后来又跟一些来寺里客居的香客学了些。不过寺里的香客都是来暂住一阵子,每个人的绣法也不一样,呆的时间也不久,往往她只学了个皮毛,她们就下山了。
  不过应付鞋垫这种小事应该不难。
  看四奶奶绣,陈福香手有点痒。她以前只是用香火搓成条绣着玩,还没真正地碰过针线呢。
  她长得可爱,睁着一双小鹿般澄净般的眼睛软软地哀求自己,真的让人很难拒绝。四奶奶就拒绝不了。
  从篮子里拿出一双纯白的鞋垫递给了陈福香,四奶奶说:“阳阳还没鞋垫,你给他绣一双吧。”
  她绣的是要拿到供销社卖钱的,绣坏了可不行。正好陈阳还没鞋垫,她还说什么时候做两双送给他,刚好他妹子没事干,让他妹绣吧,绣得不好看也没事,他还能嫌弃自家妹子不成?
  一听说是给哥哥绣的,陈福香来了精神,她接过鞋垫,放在膝盖上,看了一会儿四奶奶的动作,这才穿针引线,然后拿起穿了白线的针戳进了鞋垫里。
  四奶奶抬头看了一眼,摇摇头,鞋垫是白的,她拿的线也是白的,这能绣出什么花样啊?
  算了,反正是垫在鞋底的,旁人也看不到,就由她去吧。
  祖孙俩沐浴在温暖的冬阳,安静地绣着鞋垫,头顶不时地掠过一两只小鸟,格外的温馨宁静。
  将半只鞋垫快绣完了,四奶奶抬起手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说:“福香啊,你已经绣了蛮久了,休息一会儿吧,别弄坏了眼睛,你……这是你绣的?”
  四奶奶激动地拿过了她手上的鞋垫,盯着看了许久,越看越激动:“福香,你这是第一次绣鞋垫吗?”
  鞋垫上一只白色带翅膀的老虎气势惊人,乍一看,像只活生生的老虎站在悬崖边,对月嘶吼,气势磅礴。更让人吃惊的是它那对眼睛,黑得发亮,活灵活现的,仿若有金色掠过,再仔细一看又没了。
  再看针脚,细密紧实,线条明快。更让四奶奶惊讶的是,她才绣了半只鞋垫,陈福香这只鞋垫已经快绣完了。
  “对啊,四奶奶,我就跟你说,我会吧。”陈福香亮着一对白森森的小虎牙,笑得那个开心。
  四奶奶爱不释手地摸着鞋垫上的老虎,很是感叹,没想到福香还能有这技艺,这要是搁在她年轻那会儿,都能去绣铺里做绣娘或者去大户人家当小姐们的绣艺师傅。
  “福香真的学什么都快。”四奶奶摸了摸她的头,“可惜了,供销社不能讲价,你绣这么好,也只能卖一毛钱一双。”
  陈福香立即摇头:“不卖的,四奶奶你不是说,让我给哥哥绣鞋垫吗?这是我特意给哥哥做的。”
  她在这只白虎的两只眼睛里特意加入了香火愿力,具有辟邪、祈丰,惩恶扬善之功。
  现在都没人烧香祈福了,她的香火愿力用一点少一点,才不要卖给别人呢!
  四奶奶笑了:“我那不是不知道你这绣工这么好吗?”她是怕福香绣的卖不出去,才说给陈阳用。
  但现在四奶奶捏着这个鞋垫,怎么看怎么喜欢,拿着就舍不得放手,她觉得这鞋垫一定会有人抢着买。可惜了,他们这是乡下,大家都穷,而且家家户户的女人都会针线活,不然要是在城里,福香光帮人绣鞋垫也能养活自己。
  恋恋不舍地抚摸过白虎的眼睛,四奶奶别开眼,把鞋垫还给了陈福香:“绣好这只就收工,明天再绣另外一只。”
  “四奶奶,你也喜欢福香绣的鞋垫吗?那改天福香也给你绣一双,这双不适合你。”陈福香笑眯眯地说。
  四奶奶年纪大了,应该在鞋垫上绣只乌龟,代表长寿。
  四奶奶摇头拒绝了:“四奶奶自己都会绣,你给你自己绣几双吧,还有你哥哥,男人干活出汗多,得多备两双换洗。”
  “好。”陈福香眉眼弯弯地答应了。
  晚上回到家,她就邀功一般,掏出绣了一只的鞋垫,递给了陈阳:“哥哥,我绣的,四奶奶都说我绣得好,你喜欢吗?”
  陈阳不懂绣艺,但好不好看,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他拿起这只像艺术品一样的鞋垫,诧异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
  他妹妹拿针也就最近一阵子,跟着四奶奶学做鞋子和缝补衣服开始,这才多久啊。
  陈福香眨了眨眼,眉飞色舞地说:“今天啊,四奶奶说我绣得好,又绣得快,抓紧时间,一天能绣一双,可以挣一毛钱呢!”
  闻言,陈阳拧起了眉:“福香,咱们说好的,等过完元宵,你就去上学。以后别天天绣这个了,伤眼睛。”
  福香最近好不容易活泼聪明了一点,万一天天关在家里一门心思地绣鞋垫,又变傻了怎么办?
  陈阳觉得,还是应该让她接触更多的人,上学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听到“上学”两个字,陈福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哥哥,我不想去学校。”
  自从上次在学校看了一场批.斗,陈福香就对去学校有些抵触。
  陈阳也知道,最近这一年,学校的变化很多,上课时间也少了许多。但不管怎么说,学校总还是能学到一些东西,也总有认真学习的同学,不能一竿子打死。
  不然福香在家里做什么?现在农闲,向上还能跟她玩玩,等开了春,上工了,向上也要下地,村子里的孩子,要么上学,要么就在家里带娃操持家务或者下地挣工分。她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
  但见提起上学,她就没精神,陈阳也没逼她:“等年后再说吧。不过福香要想教哥哥,那你得学很多东西才成,不然,等字认完了,你打算教哥哥什么呢?”
  说完这番话,陈阳也没再给她压力,转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明天我不在家,中午你自己按时做饭吃,要是一个人不想做,就拿着粮食去四奶奶家,她明天也一个人,你过去有个伴儿。”
  “你要去哪里,向上也要去吗?”陈福香追问。
  陈阳没瞒她:“咱们不是说好了要请大根叔、四奶奶还有五爷爷他们去新房子吃饭吗?没点硬菜怎么行,我跟建永他们约好了,明天上山看能不能弄点野物。”
  这只是其一,另外陈阳还想看能不能多打点野物,弄到城里换点钱。
  这次建砖瓦房不但把家里的积蓄花得差不多了,还欠了一点外债,另外过完年福香上学也需要钱。所以陈阳想趁着年底城里人手头宽裕,对肉需求量很高的时间,赚一点,补贴家用。
  不过后一个原因,说出来到底不合时宜,传出去容易招惹麻烦,因而他没提。
  听说要上山打猎,陈福香来了精神:“哥哥,我也要去。”
  “说什么傻话呢,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跟着我们上山很辛苦的。在家乖乖等哥哥就行了。”陈阳哪舍得妹妹吃苦。他们可是约好了天不亮就山上,最早也得下午才下山,要是不走运,进入了深山,可能得在山里过一夜,明天才能回来。
  陈福香倔强地仰起头:“向上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我去山上可比他有用多了,带上我,你们肯定能打到很多猎物的,哥哥你相信我。”
  大丘山那就是她的后花园。
  陈阳轻抚着她的头发:“傻丫头,哥哥知道带你有用,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带你。以后这些话不许说了,听见没。”
  “我只是跟哥哥说。”陈福香不高兴地嘀咕。
  陈阳板着脸:“就是在哥哥面前也不许再提。你提成了习惯,保不齐哪天在外面不小心就说漏嘴了。福香,你听着,咱们现在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哥哥上工分的粮食就够咱们吃了,你不要做多余的事。哥哥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咱们兄妹俩都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陈福香察觉到他的担忧和紧张,心软了:“好,我不去嘛,那你把栗子带上,栗子对山上可熟悉了,它会帮你抓猎物的。”
  说着,她把栗子抓了过来,抱在怀里,指着陈阳说:“栗子,明天哥哥他们要上山打猎,你跟着去,帮哥哥多抓一点猎物,表现好了,回头给你吃肉。”
  “一只猴子吃什么肉啊。”陈阳摇头,抓住栗子,放到地上,“别抱它了,你睡觉吧,我去做两张饼,带到山上吃。”
  陈福香摸出今天捡的两只鸡蛋,递给了他:“那哥哥把鸡蛋煮熟了带上。”
  “好,那明天福香的鸡蛋哥哥吃了。”陈阳捏了捏妹妹的小脸,发现手感很好,绵软软的,细腻有弹性。不错,分家一个多月,妹妹总算长了点肉了。
  陈福香避开了他的爪子:“哎呀,哥哥不要捏人家的脸。人家不是小孩子了,对了,哥哥,你把我绣的鞋垫塞在鞋子里吧,暖和,保平安。”
  陈阳不舍得将这么漂亮的鞋垫塞进鞋子里。这可是妹妹的第一件绣品,他想珍藏起来做个纪念。
  “不用了,天气冷,不会出多少汗的。”陈阳拒绝。
  陈福香巴巴地瞅着他:“哥哥是嫌弃福香的鞋垫绣得不好吗?还是你觉得我绣得太慢了,只绣了一只,那我现在就绣,一会儿把另外一只也绣好。”
  绣一只鞋垫得好几个小时,再把另一只也绣好,那今晚也别想睡了。陈阳无奈,只好妥协:“你真是来克我的,这下行了吧。”
  他满心不舍得地把鞋垫塞进了鞋子里,这么漂亮,踩在他脚板心下面,还真是可惜。
  ***
  次日,等陈福香起床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了陈阳和栗子的踪影。她吃过早饭,就拿着剩下的那只鞋垫,跑去了四奶奶家,继续绣鞋子。
  四奶奶年纪大了,眼睛不大好,长时间盯着一个东西挺不舒服的。绣了一会儿,她就放下了鞋垫,对陈福香说:“地里的萝卜长大了,再不吃,等过完年空心就不好吃了,你跟我一块儿去拔些回来,咱们做点萝卜干,等青黄不接的时候拿出来泡胀,炒一炒也可以下饭。”
  “好。”陈福香对做新鲜的食物都感兴趣。
  一老一小忙活了大半天,到下午才把萝卜干都晾上。
  天色不早了,村里上山打猎的男人们还没回来。四奶奶有些担心孙子,毕竟陈向上只有12岁,她其实一开始是不大同意孙子去的,但孙子非要去,还说不答应,他就下次一个人去。
  真怕这执拗的孩子哪天一个独自上山了,四奶奶只好同意,这次好歹还有村子里的叔叔伯伯哥哥们一起,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叹了口气,再次望了后山一眼,四奶奶说:“福香,他们还没回来,你今晚就在我这儿吧,咱们做个伴儿,要是待会儿陈阳回来了,他会来接你的。”
  “嗯。”陈福香望了一眼后山,非常有信心,“四奶奶,你别叹气,他们铁定会没事的,而且会抓到好多野物回来。”
  “真是个傻孩子。”四奶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这上山打猎的事全靠运气,谁说得准啊。她也不求收获多少猎物了,只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等她们吃了晚饭,洗过脚,躺进了被窝里,打猎的男人们还是没有回来。
  四奶奶吹灭了灯说:“睡吧,他们今晚肯定是不会回来的了。”
  只是这大冬天的,希望他们别冻坏了。
  被家人们惦记的陈阳七人找了一个山洞,捡了些干柴生了火,把洞里烤得热烘烘的,可没受冻。
  只不过他们今天运气不大好,不知是大丘山外围的动物都被人打了,还是这些家伙学精了,忙活了一整天,他们才收获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两人分一只都不够。
  难得上山一趟,又走这么远了,空着手折回去不划算,大家便决定再呆一晚,明天再找找,看能不能有点收获。
  吃了一天的干粮,好不容易生了火,虽然不能做饭,但大冬天的还是想吃点热乎乎的东西。
  陈建永用木棍在火堆上刨了一个坑,拿了只红薯丢进去,准备塞进火坑里,忽地一只毛乎乎的爪子伸过来,一把捞走了他手上的红薯,跳到一边的大石头上,低头就啃了起来。
  “卧槽,陈阳,你上哪儿弄的这只猴子,成精了吧,不过说了它两句,它就这么记仇,一直针对我。”陈建永没脾气了。
  自打上山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怎么带了一只毛猴子,待会儿忙起来可顾不上它这个小拖油瓶”,然后这只猴子就总看他不顺眼,走着走着,忽然弹一截树枝下来打他,他一吃东西,稍不注意就被这毛猴抢走了。
  真是小气得很!陈建永倒是没生气,反而对栗子的兴趣更浓了,就没见过这么有灵性又爱记仇的猴子。
  陈阳也很无奈,这一人一猴,上山就杠上了,他劝栗子,栗子也不听他的,只能对陈建永说抱歉了。
  “我的烤红薯熟了,你先吃。”陈阳把刚烤好的红薯递给他。
  陈建永摆手:“不用,我再烤就是,我就不信了,这猴子还能又来抢我的红薯。”
  陈阳满头黑线,陈建永还真是活该,明明知道栗子听不得人说它,他还偏偏总去招惹它。
  算了,随他们俩怎么折腾吧。
  一人一猴又抢了好一会儿,直到栗子的肚子里都塞满了生红薯,它懒洋洋地靠在石头上睡觉了才消停。
  陈建永总算吃到了自己的烤红薯,他掰开咬了一口,慢慢地吃,边吃边说:“陈阳,你说今天咋回事啊?咱们走了这么远,就没看到几只小动物,真是邪门了。”
  陈阳也说不清楚,他一年到头也就年底上山一两趟,对山里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他猜测:“可能是动物变少了吧!”不然走了一天怎么才碰上几只小动物。
  另一个经常山上的安叔摇头:“不像,今年风调雨顺,草木丰盛,非常适合野兔、野鸡的繁殖,应该比往年更多才是,可能是咱们没找对地方吧,明天换个方向。”
  他是村里的老猎人了,几乎每年都会上山好几趟,大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次日清晨,天一亮,大家就离开了山洞,继续出发。
  安叔的意思是往东边,继续深入山里,等到中午再返回,傍晚前下山。其他人都没意见,但没走两步,窝在陈阳肩上的栗子忽然跳了下来,往西边窜去,非常快。
  “栗子,栗子……”陈阳喊都喊不住,又怕它待会儿走丢了,赶紧追了上去。
  哪知快追到的时候,这个小家伙长臂一伸,抓住树枝,像荡秋千一样,迅速又跳到了前面的一棵树上。
  其他见状,只得赶紧追上来帮忙。
  陈建永拿出一颗生红薯,朝栗子招了招手:“过来,给你吃这个。”
  栗子不鸟他,趴在树上冲陈阳“吱吱吱……”地叫了好几声,一只手又往前指了指。
  陈阳隐隐明白了它的意思:“栗子是想带我们去某个地方,去吗?”
  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最后还是陈建永先说:“去就去,我就不信了,一只猴子还能把咱们给卖了不成。我看这家伙聪明得很,说不定它会带咱们去找个大家伙。”
  “反正东边也是咱们随便选的,哪边都一样。”安叔也说。
  大家都没意见,干脆跟着栗子走。
  栗子拉着陈阳走了几步,但一人一猴,身高差距太远了,很不方便,栗子干脆丢开了陈阳,跳到树上,从一棵树上蹦到另外一棵树上,不时地回头看他们。他们要是遇到障碍,速度慢了下来,它就坐在枝头等他们。
  栗子这样灵性又充满人性化的表现,更加证实了大家的猜测。
  “它不是要带咱们去野兔窝,抓它一窝兔子吧。”陈建永发出了美好的畅想。
  他也不求多了,抓个七八只,一人一只,也不枉上山一趟。
  说话间,大家已经跟着栗子走了快半个小时。
  忽然,栗子停了下来,从树枝上荡下来,落到陈阳肩头,毛乎乎地手往前指了指。
  大家听到了水声。
  “前面有一条河,莫非是河上有什么?”陈建永好奇地说。
  陈向上说:“是不是河里有很多鱼,白闪闪的,随便咱们捞啊?”
  “你小子想得可真美。”陈建永戳了一下他的脑门。
  陈向上嘿嘿笑着不说话,他比这些人知道得更多,栗子的真正主人是福香,可不是阳哥。要是福香来了山里,有什么不可能的?栗子随了福香,就算没福香强,一半总有吧?
  安叔制止了他们的说笑:“走吧,去看看就知道了,河边一般都会有猎物。”因为动物经常去河边喝水。
  几人拿起武器,兴冲冲地摸了过去,一走出林子就看到前公面果然有一条小溪,溪水边两只黑毛大野猪趴在河边喝水。
  似乎是嗅到了生人的气息,它们齐刷刷地回头,瞪着陈阳几个。
  “我靠,我这什么乌鸦嘴,竟然真被我说中了!”陈建永恨不得回去扇自己一巴掌,说什么不好,非说大东西,这下好了,一下子来了两头。碰上这样一只大家伙都头痛,更别提两头了。
  他苦逼地看着凶狠瞪着他们的野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
  “吱吱吱……”
  不是要吃肉吗?这么多肉,怎么不开心呢!
  栗子跳到陈阳肩膀上,伸出毛乎乎的爪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皱得死紧的眉头。
  陈阳苦笑:“栗子,你可真是害死我们了。”
  “跑吧!”安叔认命地说。
  丢下这句话,他拔腿就跑,其他的人也跟着跑进林子里,陈阳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吱吱吱……”吃肉啊,跑什么跑!栗子急得不停地叫。
  但陈阳就是不停,反而抓住它的胳膊,“别叫了,赶紧跑,待会儿我要是跑不动了,你自己跳到树上!”
  河边的野猪看到人跑了,立即跟了上来,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不用回头,陈阳都能知道,它们铁定是追上来了。
  野猪比人速度快,加上山里地上障碍物也多,这么跑下去被它们追上恐怕是迟早的事。
  陈阳心情很沉重,都怨他,要不是他听了栗子的,把大家带过来,就不会遇到这种状况。
  他心一横,忽地转了个弯,往另外一侧跑去。
  他本来就跑在最后面,最吸引野猪的注意,他这一拐弯,两头野猪也跟着拐了弯。
  前面的陈建永六人跑了一会儿,没听到身后有声音,扭头一看,发现野猪没追上来,顿时松懈了下来,扶着树大口大口地喘气。
  “阳哥呢?”陈向上的惊呼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大家抬头四处张望,六个人都在独独少了陈阳。
  想到陈阳跑在最后面,陈建永脸色大变:“他不会是被野猪追上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成年野猪的力气很大,遇到了,没个十个八个壮年劳动力,逮着猎枪,根本不敢与它们对上。这也是为何见了野猪大家就跑的原因,只有一头还敢搏一搏,遇上两头只能逃命。
  “不行,我得回去找陈阳。”陈建永抓起猎枪说。
  陈向上紧紧跟着他:“我也去。”
  陈建永瞪了他一眼:“你个毛头小子去干什么?添乱啊。”
  其他四人跟陈阳关系没那么铁,不大愿意冒险。
  安叔叹了口气,劝说:“你们两个去有什么用?走吧,快点下山,去村里叫人。”
  “你们去叫人,我去看看。”陈建永实在放心不下铁哥们。
  陈向上也想跟上,但被安叔拉住了:“你都不会使猎枪,你跟去有什么用,别添乱了,赶紧下山。”
  五人什么都顾不得,赶紧往山下跑去。
  一下山,他们就直冲进陈大根家:“队长,我们在山上遇到了两头野猪,陈阳走丢了,陈建永去找他了。”
  陈大根听说这个事,脸色都变了,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召集村里的青壮年劳动力,带上家伙,有猎枪的带猎枪,没猎枪的带上刀,再把陈升家的那只土狗也带上。”
  陈老三才四十来岁,也算壮年,被一块儿叫上了。
  听说要带家伙,梅芸芳凑过去好奇地问:“咋回事?这是咋啦?”
  “谁知道呢,我去看看。”陈老三没有猎枪,带了一把刀。
  梅芸芳听到村子里闹哄哄的,估摸着是出了大事,解下了围裙,跟了出去,远远的就看到陈大根神色凝重地领着一群男人手持猎枪或刀具锄头往山上走去。
  没走多远,陈福香扶着四奶奶过来了。
  四奶奶一直担惊受怕的,听到村子里突然传来这么大的动静,不安极了,赶紧跑了出来,跑得太急,差点摔倒,还是后面的陈福香扶起了她。
  “队长,出什么事了?我们家向上……向上,你这孩子吓死奶奶了!”四奶奶看到孙子,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
  不过这下她更疑惑了:“队长,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上山吗?”
  陈大根瞥了陈福香一眼。
  四奶奶恍然明白了什么:“阳阳呢,向上,阳阳不是跟你们一起上的山吗?他怎么不在?”
  说完,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陈福香。
  “哥哥不会有事的。”陈福香笃定地丢下这句话,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陈大根见了立即说:“赶紧走,快点。”
  他倒不担心陈福香,一个女娃子能跑得过他们这群男人吗?他担心的是陈阳和陈建永两个后生,去得越晚,他们就越危险,希望能来得及。
  几十个青壮年拿着家伙浩浩汤汤地往山上跑去。
  梅芸芳在后面听到村里妇女七嘴八舌的议论,总算明白了,原来是陈阳在山上遇上了野猪,而且还是两头。其他人都逃下来了,只有他和陈建永还在山上。
  估计是凶多吉少了。梅芸芳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该,谁让那狂妄的小子不敬长辈,要是缺了胳膊,断了腿的,看他以后还怎么嚣张,看他们兄妹俩以后怎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