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亘等人考完了，尚且不能回家，还得继续等待应天府的放榜消息。
  那薛伯阳想请怀青桥戏班子高远符来唱戏，让张景的父亲给制止了。
  张父本身过着节俭的日子，一听说高远符的戏要十两银子以上，心疼得很，再三劝说，程大秀出面便说一家子来烧烤，倒是将薛伯阳安抚了下来。
  四喜对应天府熟悉，就由他带着仲春、骆信、白厨子去买烧烤食材，四人出了门，外面就来了卢思玉和林齐。
  两人本就是善于经营，来了应天府之后亲友邀约不断，几次请程家兄弟出来探讨经义，奈何他们以照顾张父为理由，竟是推了全部的宴会。
  林齐见了程亘，提醒他：“外面在传言你为人高傲、目中无人，我和卢世兄寻了一圈，竟是找不出散播谣言的源头。”
  程二秀出来笑道：“别找了，我们知是谁在散播三秀的坏话，徐高士的儿子徐峻，我倒没想到他也是今年的考生。”
  “我奇怪的是，他为何就只和三哥过意不去，我不也没出去会见朋友么，外面竟是听不到我的一丁点风声，好歹也是曾得过案首称号的人。”程奎无比郁闷说道。
  薛伯阳笑：“咱们之中就属三秀最显眼了，徐高士又是在收集三秀的画卷，徐峻是个心高气傲，自然心里不自在，可不就针对三秀了。”
  经瘦竹解释，其他人士才得知，程亘早年曾经画过几幅图，托老廖当中人，最后是让徐高士买了去。
  既然得知是徐高士的儿子，定是牵扯到家庭问题，林齐不好再说下去，就问他们安置铁架是为了烤肉么。
  “正是要烤肉呢，特地熬制了鸡油来刷肉片，你们也留下一起吃，今晚不醉不归，就当是补过中秋节了。”
  八月十五中秋那天正是考的第三场，众人带了月饼进考场，搜检时也被切得七零八落，吃起来就没那味道。
  考完之后他们整整睡了三天，缓过精神来，就听符厨子说给烤了月饼，买了当地有名的板鸭，要给主人家过中秋。
  程亘本是不喜欢吃外面的熟食，但来了应天免不了也跟着入乡随俗，“古书院，琉璃塔，玄色缎子，咸板鸭”皆在当地十分有名，他每回来此也必定要尝尝，再就是那家老字号的锅巴店。
  一听有美食，林齐和卢思玉二话不说留下蹭了一顿晚饭，隔天在应天的学子得知卢思玉和程亘是姻亲，便就托卢思玉的关系，想看看程亘卷面上的文字。
  卢思玉思索再三，客客气气给回绝了。
  他昨天在薛家宅子烧烤，得知是徐高士买走了程亘所有的画，既然程亘的画能赚钱，可市面上却毫无名气，可知程亘不喜墨宝流出。因而寻了个借口给打发走了。
  再见到程亘、瘦竹等人，卢思玉便说起了这事，惹得瘦竹哈哈大笑：
  “你是不知，三秀早先卖自己的文字呢，扇面提书，五文、二十文都卖，极好卖的呢。他不卖画纯粹是认为自己画工火候不到，现在卖出的画怕是将来老时的污点。”
  卢思玉明白过来是自己想岔了。
  瘦竹手中有程亘出了贡院默写的卷面文字，便给了卢思玉拿回去抄写，至此程亘做的文章渐渐在同年之中传了开来。
  时光飞逝，九月初七放榜，辛酉年南直乡试共取中一百五十名上榜，其中三十个名额拨给了应天国子监，余下一百二十个名额则是各府州县分了。
  程亘高高取中了头名，喜报接二连三传来，陆中晟排了第七名，程奎排了第九名，卢思玉排了十八名，二秀程宇是第三十名，瘦竹周璜第七十七名。
  大秀程通、陆大睿、张景、廖安越、薛伯阳、林齐皆是落榜，众人拿出文字核对，一下就看出了：“主考官不喜欢四平八稳的文字，文章越是清雅显才气，排名就越高。”
  程二秀叹道：“明年会试我不打算去考了，像我这般以巧取胜，到了会试也是要落榜，历来会试的主考官更喜欢四平八稳的文字。”
  随后问大哥：“考前你也看过常御史做过的文章，也摸清了常御史的路数笔气，怎的你的文章反倒是和常御史的喜好反着来？”
  程大秀笑：“我做文章的路数就是这般了，很难再去改变，难不成为了做出一篇常御史看中的文章，反倒把文字整得四不像，可不像我的风格。”
  那陆大睿听见两兄弟的谈话，跟着说道：“我的文字也差不多定型了，再改，就更难入了主考官的眼，张世弟小小年纪文字怎的如此老沉呢？”
  张景唉声叹气：“考前我就想七想八，一会儿认为自己文字不成气候，就要装老成，一会儿又觉得写符合本心的文章要更好一些，九天下来，人差点就疯了。”
  吓得张父赶紧过来拍拍儿子的后背，要他别灰心丧气，“咱们镇上人家也没几户来考乡试，你年纪小，尚且不急。”
  考生九天下来拢共要交十九篇文章，没有强大的心脏真抗不下来，张景在第二场心态就崩了，只不过不敢显示出来，担心影响到姐夫，倒是没想到姐夫因文字过于老成落榜了。
  薛伯阳和林齐就是来陪考，落榜了也没怎么多想，就是看到廖安越哭得稀里哗啦，都不知如何劝解。
  廖安越是他们之中年岁最大，先前牙婆作妖害他从增广生降为附学生，便失去了乡试的资格，后来李巡道为他平反冤情，今年是他第一次参加乡试。
  张父安慰了儿子，又来安慰廖安越，众人见状，就商量着明天参加完鹿鸣宴之后就启程回嘉水县。
  再说嘉水县学是最先得知了应天乡试的光景，辛酉年县学里出了五个中举学子，是史无前例之事。
  徐、王训导得知了后，清楚程教谕明年高升稳了，均是第一时间赶过来恭贺。
  “往常咱们县里最多的也就是一场乡试出两个举人，这三年在程教谕尽心尽力带领下，竟是达到了五个，可喜可贺。”
  “程教谕在今年组织了几场文会，十分有成效，确实可喜可贺。”
  文会便是学子为了应对乡试、会试而不定期举行的突击补习会。
  两位训导是亲眼见教谕先生忙上忙下给生员腾出空地出来，又自掏腰包给他们备纸墨笔砚、吃的喝的，十分尽心。
  程道庆却是在担忧自家大儿子，兄弟四人去考试，就他一人没中，深怕他脑筋转不过弯来患上了郁郁寡欢之症。
  同时又极度纳闷：“鲜少听说一家还能同时出三个举人，二弟当了蚊香作坊管事，家里境况一天天好，我以为那已是时来运转，难不成老程家是如日方升，而先前只是个开端罢了？”
  就在程道庆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报喜人一波接一波金命水命往汀东村聚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