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亘去见了母亲，听安氏念叨了两刻钟。
  无非要儿子好好读书专心科举，有空就回安家去看看姥爷姥姥，还有宋表妹的婚期就安排在明年四月份。
  程亘默默听着。
  安氏看着三儿子的眉眼，语气柔和，笑道：“你小姨和姨丈十分喜欢你，端午我带你去小姨家走走，那天卢家也会来宋家走动。”
  程亘见母亲面庞慈祥眼里有期盼，倒也不愿拂了她的面子，便颔首应了下来。
  安氏果然欢喜。
  随后又问了卢思玉在府学的表现，问他品行如何，能否匹配得上妍妍表妹。
  程亘想了想，给亲娘回：“我听林齐同窗说过一句，在没定亲之前，府学极多老友在问卢思玉是否毕姻，似是想做亲家。”
  “哦。”安氏点点头，突然笑问，“是不是也很多人在打听你的亲事？”
  程亘面无表情，安氏想让儿子坐着，儿子却一动不动，安氏叹气：“我每次出门同夫人、老太太们交往，她们最热衷的便是问起你的亲事，我——”
  她欲言又止，随之转移了话题，再道：“宋姨丈给咱们家带了几样香料，一味我特意给你留着呢。”
  随后就要小柳儿将香匣子拿过来。
  自从宋妍妍回家待嫁，王氏打听了麻贡生老爷另纳了一门小妾，也就把王乔送回老家去待着。
  深怕兄嫂将侄女送给有钱人当妾，王氏特地拿出体己钱补贴给兄嫂，要他们好好待王乔，等她寻了好人家再来替侄女议亲。
  那王氏嫂子原本是看中程家的财力，奈何见宋妍妍都没能嫁进程家，也就死了心。
  回去后跟丈夫说：“早知今儿的局面，当初就该和三秀娘子拉拢关系，人都说她替自家堂哥保媒，做了一回极好的月老。”
  如今后悔已没用，就盼着小姑给自家当一回月老。
  而宋妍妍和王乔不在安氏身边，安氏便没适合的人手可用，不得不将小柳儿带在身边使唤。
  程亘就见桌上多了一盒香匣，一打开，鼻尖就闻到一股微妙的甘甜气味。
  将匣子拿在手上，细细看了一回。
  “龙涎香？”
  安氏可激动了，悄悄说：“市面上很难买到，那卢家当真是花了血本，竟送了龙涎香过来！为娘可听你小姨说了，龙涎香比那黄金还贵重呢！”
  程亘颔首：“当今天子求仙问道，每回做法必点龙涎香，太监几乎将全国的龙涎香搜刮得干干净净。”
  就这样的环境下，卢家还能寻得龙涎香，诚意十足，难怪母亲这回说起了卢家，不再是嫌弃语气。
  程亘合上匣子，将香料推回给母亲，要她留着用，“香料对儿子来说，可有可无，阿娘留着端午节用。”
  安氏笑：“这么贵重的香料，为娘哪里舍得用在自身，是特意为你留的，你若收下为娘甚是欢喜。”
  程亘既已知道娘亲屋里有贵重的香料，自己少不得又得往外采买一些送给爷爷奶奶，断没有说小辈用得比长辈还要奢侈。
  他便说自己收下也不敢独自用，要转交给父亲，安氏一听，也没办法，只能先替孩子收好。
  程亘从小客厅出来，去了书房写一封信要仲夏带给老廖。
  待老廖拆开一看，竟是在问龙涎香的消息，可把老廖愁坏了，“龙涎香哪里是好找的，我敢说全国的龙涎香，要么就在皇宫中，要么就是去往皇宫的路途中。”
  他一介布衣商贩，哪来的通天手段和太监抢龙涎香的渠道。
  廖安晏提醒：“去府城问一问，府城作为全国的大马头，若是没有的话，那国内的香料铺子是没的了。”
  经过儿子的点拨，老廖拍了大腿，恍然大悟：“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人，刘家的怪人，刘福，他常年在海外溜达，又是去求长生不老药，没道理不带香料回来。”
  说完就要起身去刘家，廖安晏见天色已晚，要父亲明天再去问也不迟。
  “没事，我去了还能蹭刘十万的一顿晚饭，若是谈的太晚，坊间落了门锁，我就在刘家借一宿。”
  暮色赶路有些迟，老廖半个时辰到了上河村，恰逢刘十万刚从亲友家回来，侄子刘从也过来拜访，几人顿时摆桌吃饭。
  也刚好就这么恰巧的事，刘从过来找老叔也是为了打听刘福的消息。
  老廖留了个心眼，问刘从：“你家和刘福家虽说是亲族，但过年过节很少走动，当初你摆钱桌，刘福就说你赚的不是良心钱，要与你断绝亲族关系，怎的这会反倒想起了你福叔。”
  一番话臊得刘从脸都要红了，幸亏是在琉璃灯下吃饭，映着暖色灯光倒是遮掩了他的尴尬。
  刘从讪笑：“我不像十万老叔这么能挣钱，投入一千两就能收回上万两，也不像福叔有百般的吃饭手艺，去了海外蛮荒之地也能全身而退。
  小侄摆钱桌也只是为了糊口，要是我有别的挣钱技能，我也不摆钱桌了。”
  站在刘十万身后给布菜的荣富管事顿时笑了，摇了摇头，道是：“你也就这张嘴讨老爷的欢心，看一句话让老爷多喝了一杯酒。”
  刘十万哈哈大笑，拍桌道：“阿从这张嘴神似福老弟，你们都在聊福老弟，他回来该是要来见见我才是。”
  刘从顿时有些失望。
  老廖更是叹气，刘福既然未回家乡，就没有香料可言，刘十万见了就问老廖：“你是个大忙人，无事不会来我的三宝殿，这会又是哀声又是叹气，可别坏了我的运势。”
  气得老廖说他迷信迷糊涂了，随后问起香料的信儿，刘十万想了想，问荣富：“这月我记得刘益侄儿来信，说今年会有一批海外的香料过来，到了没？”
  荣富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老廖，见他神情无异，悄悄松了一口气。
  如今皇宫大肆搜刮龙涎香，但凡家里有门路的，谁不是死死捂住，就怕泄露了消息，况且又是海外过来的，太监随便送一顶死罪的帽子，普通商户也只能去地府跟阎王爷喊冤了。
  荣富笑道：“还没呢，我寻思着这批香料该是与福老爷一同回来。”
  “哦，很有可能，如今香料卖得紧俏，老福本事不小，有他跟着，家里也放心。”
  刘十万就问老廖要几样香料，若是盛福春有的话，给他留着便是。
  老廖大喜，先是谢过，“沉檀龙麝，有什么就要什么，不挑。”
  刘十万冷哼：“语气倒是不小，不过我知你是为谁来的，也就不与你计较了。话说程三秀而今书读得怎样，人人都说他是进士的料，属实不？”
  “三秀不必去考科考也能参与乡试，你说他有没有进士的命，跟你这个粗人说不明白的，你只需明白，宗师十分看好他。”
  一番话倒是令刘十万默默琢磨了起来，心道：“程三秀这么能，我女婿中晟应当也是不输他，只不过三秀有宗师的门路，这点就大大压过了中晟。”
  遂又想起算命的对陆中晟的批命，有三台八座的贵人扶持，“女婿有他的贵人，也不妨碍我替他多找几个贵人。
  目下县城的富户都在谈韩都堂的小舅子要来府城，我何不去会他一会，拉拢了蒲总管的关系，何愁见不到韩都堂，这将是中晟以后官路的助力。”
  打定主意后，刘十万按下不说，只等来日给女婿一个大大的惊喜。
  而老廖得了信儿后，吃完饭也就离开，路过汀东村顺道给程亘一个回复。
  隔天陆阿灼要去上河村找刘寄云打听刘福的消息，就顺道去薛家见一见薛曦，恰逢薛夫人与薛曦说私话，便一同出来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