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亘听了岳丈主动去申请服役，倒是心里越发敬重岳丈的为人。
  他们这样的伙夫一般会安排到各大官署去服役，日子辛苦枯燥不说，每年也只给补贴四五两的工银。
  但凡家里有些能力的，都要替男丁交那服役的折算银，嘉水人家多织户，也有用布匹来代替的。
  陆圆笑着对程亘说道：“女婿家里有几个秀才，想来徭役较轻，你们倒是没有这方面的不便。”
  程亘点了点头，“我爷爷、父亲和二叔均是秀才身份，每年的徭役几乎是省了下来。”
  听得陆圆羡慕不已，暗忖无外乎李巡道如此看重道庆兄，这一家子全出了秀才，就是旁人也要吃惊个几年。
  说了一下午的话，待陆老头和陆圆要回去，隔壁李氏听了三弟妹的娘家人过来，因收了陆阿灼一罐子的茶叶，又急急备了一篮子的包子要让陆爷爷带回去。
  这事传到安氏耳中，便成了李氏是故意做给她看来着。
  安氏就在屋子里，笑那李氏不知好歹，也不屑去盯李氏的小心思。
  她就对宋妍妍笑道：“就让她再蹦跶个几年，再没生个儿子出来，就让二秀纳一门小妾去。”
  宋妍妍明知道非富绅又非有功名傍身者，是很难纳美妾的。
  她不觉得二秀哥有这个能力过了乡试，心里不信，面上却附和大姨的话，跟着笑了几下，哄得安氏眉开眼笑。
  被安氏记挂的程二秀正好回了家门，手里提着章成大叔送的两条鱼，闻到了厨房的包子香味，便笑问妻子李氏：“好好的，怎么又做起了包子来。”
  李氏接过了鱼，解了绳索放到了水桶里，将今天上午请教了三弟妹的事给说了遍。
  她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看着夫君的脸色，见他皱了眉头，就不敢再多说两字。
  哪能想到，程二秀却是在替陆家抱不平。
  他怒道：“程家将人娶了来冲喜，如今又因各种各样的心思，将人远远隔开了去，简直是有病。”
  他知能出这样鬼主意的肯定是安氏，因是自己的生母，也不好指名道姓的骂出口。
  随后再跟妻子说道：“都是可怜人，三弟妹指不定过着怎样苦闷的日子，你要是闷，就叫她过来陪你说话也好。”
  李氏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程二秀对隔壁实在喜欢不上来，心里气闷闷的，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叹气。
  吃了妻子做的三丁包后，顿觉得她手艺大涨，随口夸了几句，却是让李氏高兴不已。
  吃完了饭，李氏去泡茶，就听门外程奎在喊二哥出去说话，李氏到了客厅，已经是没人了。
  那程二秀到了后院去见爷爷，听完事情的经过，却也是大吃一惊，转头去问程道庆：“仁里镇的张秀才真是来买大伯的出贡资格，可这不还没定下来吗？”
  这个张秀才未免太过着急了些。
  程老头皱眉，怒气冲冲的，“我叫你们过来，不是要商谈出贡资格该卖多少金，而是让你们以后出门嘴巴闭紧点，但凡人来打听，一个字都不许说。”
  程二秀闭了嘴，一听就明白爷爷最是厌恶将科举当成商品来买卖，他最近又去替章成大叔掌眼词讼，若是让爷爷知道了，可不得招骂。
  待程老头说累了，这才放他们一行人回去。
  程二秀私底下去找了程亘问是怎么回事。
  “公文还没下来，怎么秀才们全躁动了，再说了，即便大伯真的有了出贡机会，可不得自己用。如今爷爷病好了差不多，也不影响他去外地任职啊，选个周边县来回不到一天，不妨碍顾着家庭。”
  程亘将瘦竹打听到的消息说给二哥听，程二秀听到“举荐教谕”四字，眼睛瞪得大大的，呢喃自语：“这也行？”
  他拿过椅子将手臂枕在椅背上，皱眉寻思，说道：“咱们程家遇到奇怪的事多了去，头一回碰到如此幸运的事儿来。”
  抬头嗤笑了一声，“难不成真是让你的亲事给冲来了。”
  这话他自是不信，完全是调侃兄弟的。
  程亘并不理会他的调侃，冷冷静静翻过书本，轻描淡写来了一句：“忘了跟你说，张秀才想出一千两买下爹的出贡资格。前期先给三百两，等他上任了，寄回七百两来。”
  “一千两！”
  程二秀人都傻了，深刻意识到：原来读书不用当官也能发家致富。
  “那章成大叔请我去看词讼，给了我二两银子，我就以为这钱够好赚的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是我眼光格局太小了。”
  程二秀站起了身，离开了程亘的书房往家里走，一个人默默寻思着将来的事。
  晚上他翻来覆去，脑中想的都是一千两的事。
  第二天他依约去了章成家里，李氏心里则是记挂着三弟妹陆氏。
  因不好去敲隔壁的大门，她索性就放了件厚厚的大衣在客厅里，时不时披上往门边去走一遭。
  正巧遇见了丫头饴糖出了大门，要往章家方向走去，李氏赶紧喊了饴糖一声，招了她过来。
  “你家姑娘在房里忙么？”
  饴糖：“姑娘除了去厨房忙些灶头上的事，其他的，家里也不叫她做。”
  李氏深知是安氏防着陆阿灼和三秀见面，那陆阿灼笑起来，一双眼温温柔柔，安氏可就怕那双含情的眼眸勾走了儿子的心。
  心里也不禁替三弟妹惋惜了起来，对饴糖笑道：“我在家里闲来无事，你家姑娘什么时候有空了，随时过来，找我喝茶聊天都行的。”
  饴糖高兴应下了。
  从此之后，陆阿灼有了空闲便往隔壁来走动，程老太乐意见到小辈关系好，自然不会去阻止，而安氏是乐得见陆阿灼不在家，便也睁只眼闭只眼。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冬月大雪节气，再过半个月便是冬至，在嘉水，冬至比年夜还隆重，家家户户开始了准备过节的物料。
  张氏见二弟妹和三弟妹感情不错，这天就招呼她们两个一起去村里磨房磨粉做冬至团子。
  陆阿灼穿着厚棉衣头戴风帽，随着两个妯娌顶着寒风小雪往村中心的磨房走去。
  路上遇到了陶大娘从庄园回来，骡车上全是庄里的土物。
  那陶大娘同她们打完招呼，就跟陆阿灼单独留了一句话：“等会儿我也去磨房找你，你先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