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站在安氏身后的宋妍妍一面小心捶着姨妈的肩膀，一面娇笑道：“我闻着像是桂花香味，听人说，登科又叫折桂，我看啊，表哥他明年是要下场考试了。”
  一席话听得安氏合掌念了几声佛。
  “若是这样，我就安心了，这孩子老会使性子，谁都说不动他，老子、爷爷都不行，他们一是舍不得逼迫他，二是厌倦了那县老爷手中三等文簿的不公。”
  王乔过来，蹲着给安氏敲脚，抬头望着安氏精致的下巴，小声说道：“如今没有县老爷，李巡道又是难得的清官，三哥哥想着趁这会子一鼓作气明年金榜题名也是有可能的。”
  安氏拍了拍王乔的手背，甚是欣慰，“好孩子，他要是像你们说的这般去做就好了。”
  说话间就见了程顺娘的亲娘王氏过来，对方提着一碗桂花酒酿圆子放到了桌上来。
  她笑道：“嫂子好些了么，我听顺娘说三秀回来了，这就忙着给他做碗酒酿圆子，吃个团圆吉利，三秀是又出去了？”
  王乔赶紧上前给姑妈拉椅子，“三哥哥在他自个书房里看书呢。”
  王氏笑道：“三秀去哪儿都不忘看书，他刚回来，想必是累了，乔儿你就给他端过去罢。”
  随后又看向了安氏，说：“灶上还有，咱们中午就吃这个搭配几碗小菜行了。”
  安氏也就同意了。
  王氏再说：“既然我们今天吃酒酿圆子，也就不忘了二秀他们，索性也给端一些过去，他们小俩口过日子也是不容易。”
  这话当真是说到了安氏的心坎去，她就如同打开了话匣子，跟妯娌扯起了陈年旧事，一面说一面哭，王氏就小声安慰她，直到王乔回来，谈话才终止。
  王氏便问侄女：“你看着三秀吃完了？”
  王乔不敢说因程亘不耐烦见到她，只在门口将碗盘端了过去，随后就给关上了房门，她是在门前站了许久才慢吞吞往客厅里来。
  她笑道：“三哥哥吃得慢，又是个专情于看书的，我不好打扰，就先回来了。”
  那宋妍妍抬头看着她，倒是笑得若有所思。
  等见了差不多时候，王氏便起身说要回灶头去忙碌，“张氏做事细致，我在也只会帮个倒忙，但也不好让她一个小年轻的整日对着灶头，这就去给她帮把手。”
  王乔和宋妍妍连忙说道：“我也一起。”
  安氏便让她们两姐妹先去厨房，留了王氏再说了一会儿话，见客厅没有旁人在，才从袖子里握出一荷包袋子塞给了王氏。
  低声说道：“三秀赚回来的钱，他素来就敬重二叔，你收着给小家买些养生的，也别宣扬出去就是。”
  王氏紧紧抓着钱袋子，到底没有推开，谢了大嫂后就离开了客厅，穿过了走廊，来到院子见了女儿程顺娘正给墙角下的夹竹桃浇水。
  看着掉落的毛叶，王氏顿时有些伤感，心道：“大伯的背不好又常年喝药，自家丈夫脚又是个跛的，三房又是那样的境况，程家的所有开支竟是三秀在支撑着，一家子也只能期盼他了。”
  她站得久了，程顺娘回头就见阿娘在发呆，笑着跑了过来，“三哥这回给带了不少吃的呢。”
  王氏给她擦干了手中的水珠，戳了戳她的额，笑骂：“就只知道吃，你也就这个出息了。”
  程顺娘抱着王氏的手臂，嘟着嘴：“哪里是这样的，以前三哥也没带吃的回来啊，我就感到新奇嘛。”
  “这回是别人给驮回来的行李，或许是旁人给提醒的呢，你也别盯着吃的了，快去给你三哥倒茶水。”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就到了厨房门。
  程顺娘就跑了进去，说要给三哥端茶水解渴，张氏一听是给三弟的，就擦干了手转头到柜子找茶叶。
  须臾之间听到门外传来程亘在问：“有鸡蛋没？”
  厨房里一众人给吓呆了。
  宋妍妍和王乔一人拿一个，迅速给洗个干净，张氏问需要煮熟不？
  程亘接了两颗鸡蛋，道是不用煮。
  他再拿了一个碗就走了。
  几个人在厨房里大眼瞪小眼，全在猜测程亘拿鸡蛋做什么。
  晚上程家的八仙桌上便多了一碗鸡蛋羹。
  第二天下午程顺娘给三哥端茶水，敲了几次门，均是没人应声，不得不再将茶盘端回厨房。
  且说程亘从家里出来，一路走到了汀西村陆家竹篱笆前，就如一根木头一样矗立在原地。
  也是幸亏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去了稻田里忙碌，并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场景。
  正逢饴糖出来倒洗碗水，看到了程亘，吓了一大跳，不敢惊动他人，悄悄去房间里给陆阿灼报信儿。
  “姑娘，程公子给拿新的药方来，你是要在哪里见他呢？”
  陆阿灼正靠着床头看《西游》戏曲本，听到了是程亘来找，赶紧起床对着镜子梳理。
  “除了客厅，还能是哪里，这样的天气总不能是在院子里吧。”
  “哦，那我就去煮茶。”
  说完她就去了厨房备茶点。
  陆阿灼换了身水蓝色褙子，穿过前院，见到篱笆外傻站着的程亘，朝他笑道：“你喊一声我就听到了，这会儿成了闷葫芦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程亘说：“不知你住哪个角落，喊着怕唐突了左邻右舍。”
  她指了指前方左手边的角落，“就在西边厢房了，那东边是大伯一家子住，三叔他们是住后边呢。我爷爷奶奶住的上房。”
  他按她指的方向给认了一回，又听陆阿灼说：“我们家格局和你们不一样吧，你是住的东南角落。”
  程亘点了点头，心道她对他的情况挺了解的，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在关注他了。
  几步路就到了客厅。
  陆阿灼解释道：“我们家的蚕房和纺织房挺占地方的，这前院看着就小了点，客厅也就几步路，所以外人在篱笆喊一声，人在客厅就能听得到了。”
  她一坐下就很自然伸出右手给把脉，程亘却是迟疑了片刻，说道：“有几句话想同你说，去你的房间可好？”
  陆阿灼便带着他去了自己的卧房，打开了门，铺面而来的几味干花的香气，她是闻久了没觉得，程亘倒是认真的一一辨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