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阿灼听了饴糖的话，也就不再问下去，金陵的十六座楼，说白了，就是供人寻欢作乐的场所。
  来了新人意味着又有人被卖入了火坑。
  等了一刻钟，能容纳九辆马车的街道终于畅通无阻，从城门到江东门，她数了一下，竟然是有十来座的酒楼。
  在江东上了船，一路航行到了京口，转入曲阿，八月二十七日这天上午就到了府城的西北门。
  这里有最大的书行，陆阿灼便在这里同韩家的下人们分开，行李随着韩家的船走，她则是带着饴糖去逛了街市。
  饴糖第一次出远门，看到嘉水府城繁华的景象，几次都忍不住惊呼了出来：“这里竟是不比应天府差的啊！”
  “自然是不差的，这里可是时尚潮流的领头羊，”陆阿灼笑了笑，“人口也要比应天府多了去。”
  陆阿灼只逛街不买东西，两人慢慢悠悠从街头逛到了街尾，整条街卖的是各式各样的书籍，凡是各省市的潮流书皆能在这里找得到。
  “咱们去喝酸梅汤——”话音未落就听到前方一群学子嚷嚷。
  “快点快点，陈留英先生的选文出来了。”
  “好快的手速，乡试刚考完，他就出书了？肯定是和印刷坊有合作的吧。”
  “那是肯定的啊，陈留英先生的名号必须是印刷坊争着上门来抢，先不说了，快去排队，等会儿就抢不上了！”
  陆阿灼索性就带着饴糖去凑热闹，因容颜突出，加之学子关注，每走几步就有人自动让出了路，一路畅行无阻竟是直接到了柜台处。
  掌柜以为是要替家里的兄弟来买书，笑道：“你家兄弟倒挺会算计的，叫一个天仙妹妹过来抢书，多少本都抢得。”
  这会陆阿灼也不好说不买，便指了一本陈留英的选文，再一本时下的新颖奇书，共花去了一两二钱银子。
  她买的时候静悄悄的，走的时候倒是又热闹了起来。
  饴糖噘着嘴，暗暗生气，“他们一直盯着姑娘看，算什么文人行为，咱们还是不要逛下去了，省得让他们的眼睛给占了便宜。”
  陆阿灼也是有点烦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叹了口气，道是自己也没意料到这个境况。
  想了想，说道：“看了就看了吧，他们又打不过我，还想咋滴。”
  被这么一说，饴糖顿时就乐了。
  谈话间，有两人从旁经过，小声谈论着政事，陆阿灼听到了崔大人三个字，便跟着放缓了脚步，跟在后面听了起来。
  高瘦男子道：“原听说，李巡道是该驻扎在府城的察院，如今竟是跑到了嘉水县，这可如何是好，还能办得了崔大人吗！”
  “你可小声些说，那崔大人也是听到了风声，如今正缩手缩脚。”
  另个高胖男子再道：“再有嘉水县老爷离奇走了，那些闻到信儿的大人、大老爷们个个是如同缩头乌龟一般，恨不得将自己缩在了一亩三分地里，让人找不出错处才好。”
  高瘦男子嗤了一声，并不以为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是他们该得的，也就是有李巡道这样令人尊重的大人在，才是我等追求科举的盼头。”
  陆阿灼听到这里就不再跟下去，带着饴糖出了书行来到熟食街。
  “好香，这条街飘着枣儿糕的香气。”
  店铺老板是个大娘子，听到了，便笑道：“小姑娘过来尝一个呗，特别好吃，临近重阳，家家户户都来买糕吃，我家的糕点很有名的。”
  陆阿灼便走近问都卖哪些口味的糕点。
  大娘给介绍了一通：“枣儿香的，栗子口味的，还有包肉的、干果的、花瓣的都有，姑娘喜欢什么口味的，尽管挑不会错的。”
  “那就每个口味的都来四个吧。”
  “好嘞，马上就给包好。”
  那位大娘手快包了五包出来，接了钱，便同她们二人聊了起来，得知是路过府城，就笑着介绍：“再留几天吧，重阳那天的重阳糕才是正宗的，十分好吃，每次都能卖到手酸。”
  她还给指了前方的路：“还有菊花可赏，游人多不可数，那里的花瓶、笔洗也是出了名的。”
  陆阿灼想着若是待下去还得要等十来天，她是没有这个空闲的时间，谢过大娘的介绍，又去买了酸梅汤，就着糕点算是解决了午餐。
  主仆二人便往码头走去，坐了下午的行船回嘉水县城。
  九月初一陆阿灼二人回到嘉水县码头，因着疲于应付那些目光，于船上都是戴着斗笠，一下了船，回到地盘上，她是直接摘了斗笠，人顿时就生龙活虎了。
  脚踏到了地砖上，就听到熟悉的声音，陆阿灼皱眉转头，饴糖也跟着看了过去，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胜金黄十盆、叠金黄十五、太真黄十五……”
  正是程大元在清点菊花盆，口里念念有词，丝毫不受周遭嘈杂人声的影响。
  “算了一下时间，也是躺够了四个月，脚伤该好了。”陆阿灼嘀咕了句。
  见到了他，就想到了跟随童秀才而去的汪莲，再有原身的痴情，陆阿灼叹了一口气，直接带着饴糖去了南城门等牛车。
  一面走，一面聊。
  陆阿灼：“我和程亘的关系，原先是不太好的。”
  饴糖一副我不相信的表情回看她。
  陆阿灼笑了出来：“但我死过一回后，再醒来见到的是他，就突然觉得他挺亲切的。”
  饴糖：“……”完全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忍不住问姑娘：“若你醒来看到的第一个是我呢？”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陆阿灼差点笑出了鹅叫声来，拍着斗笠直乐。
  “傻孩子啊，再怎么亲也是姐姐妹妹，难不成还能越了这关系去。”
  饴糖自己也傻乐。
  且说程大元自从脚伤好了后，便急急去向程琼表忠心，说是趁着陆家莽夫不在嘉水，定要偷偷抓来汪莲和陆二姑娘。
  那程琼养伤期间也不安分，脚上的伤竟是比程大元愈合的慢，听到了程大元的话，自然是欣喜不已。
  然而等他能下地了，却是等来了汪莲随童秀才走的消息，一时也是惋惜，又怪罪程大元没有及早动手，再有连陆二姑娘也没能得到手，于是就将程大元打发到了别处。
  那程大元就乖乖做起了花匠的活来，如今顶着大日头清点几船的菊花盆，发觉周遭安静的不正常，转头一眼，人已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