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糟并不贵，一斤六七文，陆阿灼敢当着陆老太的面说出来，也就笃定她不会介意。
  陆老太先是看了一眼二儿子，见他没有反对，便认为是陆圆私下教孙女说这番话的，心道：指不定这酒糟也是从酒楼拿回来的。
  跟着同样的想法的还有刘氏、周氏，以至于没有任何人出口表示疑问。
  里老却是不敢随意接受，连连推辞了几句，陆圆以女儿难得的善心举动，劝说里老不要拒绝才是。
  虽然不知她哪里来的糯米和酒曲，权当做是章家送的，也就不心疼了。
  正好陆阿灼又道：“章家送了我一小筐的益母果，醪糟加这果汁很好喝的，到时我可以给你们调果饮。”
  众人便以为是沾了章家的光，里老回去同里长等人商量，也就同意了，说是明年若有好收成，必定再请陆阿灼来喝酒。
  端阳那天，纺织房也停歇了半日，家里的妇人孩子全都出来包粽子。
  于前一天陆阿灼就跑了一趟县城，买回来了绿豆花生赤小豆，用于包甜粽。再买了猪肉火腿香菇海蛎干栗子等用于包咸粽子。
  至此她手上的散钱全花了个精光，只剩下床脚下的三十两纹银。
  每年这一天陆钱必定要偷跑去看龙舟竞赛，今年看到陆阿灼的豪华食材，连龙舟也不看，就在家里等着吃粽子。
  他还主动揽起了任务来，去给远亲近邻送雄黄、菖蒲，家里有小孩的还送五色索。
  陆阿灼就得了一个五色符，是用五色线绕铜钱裹成的，系在腰间，长辈说是能辟邪。
  甜粽子因能放得久，家里就多包了些挂在厨房的梁下。
  而做出的咸粽子，软糯适中，红烧肉闷得烂烂的，蒸的时候汤汁融入了糯米和栗子中，咬下去不肥不腻，陆老头也忍不住偷吃了两个。
  若不是让陆老太给发现，以糯米不能多吃为由将剩下的粽子给锁到柜子里，怕是能让陆老头陆钱给全吃光了。
  “奶奶，你给大哥他们备粽子时，顺便给备八个在一旁，我要送人的。”
  陆老太问是不是要送给陶大娘，陆阿灼顺势点了点头，也不明说。
  孩子们听到是要见私塾的兄弟，缠着要跟去看竹林，原定是陆小花去送粽子，这回陆阿礿也小声说想去，索性大家就一道走。
  陆阿灼提着篮子，里面是八个咸粽子四个碱粽，她还带了自己制作的蚊烟。
  “阿礿，你要是觉得累，就还是我来提吧。”
  陆阿礿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几个孩子在一起，最安静的莫过于她了。
  见陆二锦和陆三才在追着蝴蝶跑，陆小花便又去看着两个孩子。
  “阿礿啊，你奶奶舍得放你出来了？”两个妇人路过，随口取笑了一句，陆阿礿回笑了一下，随后低下头不敢应声。
  四月中下旬，家家户户门前的红纸相继撕下，走亲串户渐渐多了，关系好的亲人好友会相互参观各自养的蚕茧。
  村里人都知道，陆阿礿小小年纪，养蚕却是极为细心，她的蚕茧总是最大的，以至于妇人见了她，喜欢得不行，老爱开口逗笑几句。
  “阿灼欸，你都学会酿酒了，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老话说的好，要想富，卖酒醋，”那个妇人转而跟陆阿灼开起了玩笑话来，“以后你要是开了杂货铺，记得找婶婶去顾着店铺。”
  陆阿灼浑不在意，让她们随便说，另一个妇人拉了拉对方的袖子，示意她少说些，随后笑着对陆阿灼说：“里老说青苗会的酒是阿灼酿的，还说要给调什么酸果饮，婶婶们到时也来尝尝。”
  见到陆阿灼点头，她们才慢慢离开。
  过了木桥，不远处跑来了个年轻的男子，吓得陆小花和陆阿礿躲到了树后去。
  习惯了奇怪视线的瘦竹也不恼，就是过来和陆阿灼道歉的。
  对方笑道：“上次冒冒失失，误会了你推程叔下沟里去，后来回去方得知你是第一时间去救了他，幸亏有你在，不然程叔又要被程大元那个恶奴多甩几鞭子。”
  说到这里，眼里恨意一闪而过，看得陆阿灼越发怀疑，她刚想探问几句话，就让瘦竹给转移了话题去。
  对方指着程亘，朝陆阿灼挤眉弄眼，嘻笑道：“看到三秀，你是不是很高兴。你救了三秀的爹，他肯定对你有印象的。”
  陆阿灼：“……”
  她跟着看过去，就只能见到程亘的背影，冷笑道：“我救人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被你这么一揶揄，倒将我的人品给贬低了。”
  瘦竹怔怔愣愣，一时分不清对方是真恼还是假意。
  陆阿灼随手将篮子递给了瘦竹。
  “这是给程叔的粽子，汀西村感激他的一片好心，劳烦你转达一句，让他保重自己身子为好。”
  说完她就走了，留下手足无措的瘦竹。
  等见不到人影，瘦竹便去追程亘，皱眉道：“她说是要送给程叔，我不好不接，也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也不等程亘吭声，拿起一个最小的粽子，剥开叶子一看，碱粽橙黄光滑的表皮竟然是看不到一粒米的形状，咬下一口，软绵细腻，若不是它散发出的特有的碱味在提醒，恐怕是要误会成是精致的糕点。
  “陆家的厨艺真不是吹牛的，这肯定是出自陆圆叔的手。”
  边说边递给了程亘一个碱粽，示意他尝尝。
  程亘迟疑了会，倒是接了过去，尝了一口，果真是好吃，那粽子很小，吃了四口就没有了，平生第一次生出为什么会有这么小的粽子。
  再往篮子看了一眼，有八个大的粽子，他也拿了一个再尝，暗道以前听说陆家有内廷食谱，他还以为陆家是在摆谱呢，如今一尝方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十八年来首次吃到如此好吃入味的咸粽子，程亘的味蕾似乎一瞬间爆发了出来，路上只顾着思索对方是如何烹饪，也听不见瘦竹的絮叨，直到听到仇人的名字，他才清醒些。
  “三秀，上次本是要伏击程琼和程大元，哪里知道车上的竟然只有程琼，让程大元给逃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