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什么师……”包文怒气未平。
  年轻研究生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哭诉道：“师傅，昨天刚掏了一个肠梗阻，掏了一个小时，昨天回去，我媳妇都不让我上床……”
  “你有媳妇啊？”
  “这么年轻就有媳妇？”
  “媳妇两字，划重点！”
  一帮单身狗们，惊的差点咬断舌头，用看珍稀濒危物种的眼神看着研究生。
  包文冷哼一声：“现在的年轻人真矫情，做个肠梗阻就抱怨，那要是让你做肛肠指检，那你还不得自杀啊？”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矫情！
  包文哼哼两声，可瞥到年轻的研究生一脸苦色，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心中一软。
  “你是胃肠医生，你老婆必须适应，要么接收，要么，要么滚蛋……”
  不知为什么，原本是安慰的话，说到最后一句，又变味了，丝毫不亚于霸道总裁。
  “师傅，找女朋友很辛苦的。”
  研究生表情沉痛：“就像是您买股票，逢低建仓，越跌越买，我都持有三年了，我不能斩仓，我不能倒在黎明前啊！”
  “呸！我从来不做长线，浪费时间。”包文一脸不屑，傲然道：“我只做短线，设好止损，这样就不会患得患失。”
  一说到做长线，包文内心就泛起一股辛酸。
  长跑七年的爱情无疾而终。
  持有五年的股票倒在龙抬头。
  连铁饭碗都丢了，跑到云医来做合同工。
  去特么的长线！！！
  研究生唯唯诺诺，心里却不知道怎么想的。
  “你不做腹腔镜探查吗？”
  包文收回思绪，不经意瞥了江浩，发现他没有筹备打孔位置，反而预备直接开腹，不由脸色一变。
  “病人腹膜炎很严重，没必要再浪费腹腔镜探查。”江浩抬起头，直面包文的质疑。
  “腹腔镜先探查，就算穿孔严重，腹腔镜同样能搞定。”包文皱着眉头，狐疑的看了一眼江浩，“不是说，你很擅长腹腔镜手术吗？”
  来之前，包文做过功课。
  全省第一例内镜阑尾炎手术，全省第一例单孔腹腔镜手术，让他对眼前的年轻人充满好奇。
  江浩直视包文，正色道：
  “病人胃穿孔有一天时间，腹膜炎很严重，需要彻底清洗腹腔……”
  包文板着脸：“腹腔镜也可以清洗腹腔，甚至用纱布沾干净脓液可是符合临床操作。”
  江浩语气平稳：“脓液和消化液，不会自己完全吸收掉，它会让腹腔出现蛛网状粘连，这还是腹腔镜冲洗过的，如果仅仅粘干净，粘连必然更严重。”
  说到这，江浩看着包文，眼神渐渐变得凝重：
  “我给病人做手术，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每次做手术方案，我都是假设病人能活到90岁，力争完美，力争让病人享受到最大的收益。”
  “这是我的原则。”
  声音不大，语速不快。
  却掷地有声，让手术室内众人心潮澎湃。
  唐棠等几个助手一脸崇拜的看着江浩，几个小护士更是满眼的小星星。
  有个好苗子……
  包文内心对江浩的好感又多了两分，脸上却依旧绷紧道：“行，就按你的方案做吧！”
  “手术刀。”
  江浩接过手术刀，按照心中规划的路线，正欲开腹。
  包文突然心血来潮，一抬手：“慢着。”
  众人一怔。
  “咱们来个助兴节目。”
  “考考你们的观察能力。”
  “你们猜猜看，老太太昨天吃了什么？”
  “最接近标准答案的，奖励宝利来大酒店自助餐免费券一张，有效期这周末哦。”
  前天做了一胃切除，病人送了一张免费券，期限就是周末，他这几天也没时间，还不如拿出来做彩头，乐大家乐呵乐呵。
  “宝利来大酒店的自助餐？”
  “圆顶旋转餐厅？”
  “好像要五百块……”
  “我仿佛看到澳洲龙虾、法式鹅肝在向我招手……”
  一群小吃货眼神发光，口水不由自主。
  “老太太一看就是勤俭持家的人，肯定舍不得吃穿，全部留给子女，我猜是米饭拌辣椒。”唐棠率先开口。
  “土豆。”冯磊闷声道，见众人投来费解的目光，接着道：“术前筹备，看到老太太指甲有土豆皮。”
  “红烧肉，我要反其道行之。”
  “腊肉。”
  包文胆子大，自从迷上炒股后，赌性强，见众人踊跃，也哈哈大笑，忽然瞥到江浩一直握着刀没开口，不由揶揄道：“小江，你的答案呢？”
  “酸菜。”
  说着，江浩一刀下去。
  进腹后，拉钩一扒拉，顿时一股熟悉的酸爽味，在手术室迅速弥漫。
  “就是这个味。”
  唐棠鼓着包子脸，一脸肃穆。
  “的确是这个味，错不了。”
  赵三墩咬牙切齿道。
  众人沉重的点点头，手术室经常错过饭点，或是值夜班，酸菜牛肉面那是标配，明明吃到腻歪，可去了超市还是忍不住手痒备几桶。
  包文深深看了一眼江浩，纳闷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酸菜？”
  江浩一边掰开腹腔，一边平静的说道：“病人牙缝里，还有一根酸菜丝。”
  包文眉头一挑，这年轻人观察还够仔细的啊！比自己这个徒弟强多了。
  想到这，包文狠狠瞪了正在发愣的徒弟一眼：“亏你还天天跟着我做查体，居然猜什么红烧肉？你看病人面色营养不良，穿的衣服上还有两个补丁，像是吃红烧肉的吗？”
  “师傅……”
  “师傅个屁，赶紧冲洗腹腔。”
  “师傅，又是我啊？”
  “不是你是谁？再啰嗦，待会就让你去掏粪……”
  “师傅！！”
  年轻研究生可怜巴巴的看着包文。
  包文不为所动，虎着脸：
  “敢跟我讨价还价？”
  “信不信我明天给你找个限量版的肠梗阻？”
  年轻研究生，仿佛想起什么恐怖回忆，抖一个冷颤，忙不迭抄起吸引器，乖乖的清洗腹腔。
  “师兄，限量版肠梗阻是什么？很珍贵吗？”唐棠很好奇，凑到年轻研究生身边，偷偷问道。
  年轻研究生眼神迷茫，似乎陷入痛苦的久远回忆：“半年前，师傅让我收了一个限量版病人，半个月没大解，好家伙，肠子一打开，那滋味就像老家农田旁边的粪池，用勺子一搅……”
  好强烈的画面感！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