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寒风格外不平静，一波又一波的吹拂着沾血的衣袍，带血的发丝，让这山谷里都弥漫着一股甜腥的鲜血味道。
  周围安静了，没有人再出剑，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个燕国的大魔头已经快要死了，再刺上一剑只会让他死的更快，那是对他的解脱，他们不让他解脱，偏要看着他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的逝去，那是对魔头最好的惩罚。
  “泱，别哭，不值得！”司马宸祺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一张口便是一口鲜血涌出。
  上官泱泱只是哭着摇头，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要说话，你不要说话，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你哪会这么容易死？”
  “泱，如果让你再选择一次，你会怎样选择？”司马宸祺笑了笑，眼角的温柔即便是满脸鲜血也掩藏不掉。
  上官泱泱抽了抽鼻子，嗔怪道：“傻瓜，时间哪能倒回去？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司马宸祺笑了一下，想要伸出手去摸她的脸，可是抬起一半，力量不够，又垂了下去。
  司马宸祺苦笑不已，没想到，他最后落到了这个地步，连自己心爱女人的脸都碰不到，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让他这么无助的看着对方，却始终碰不到？
  看出他眸子里的绝望与无助，上官泱泱绽出一个凄美又妩媚的笑容，抓起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他的手一如往常的粗糙，一只手可以托起她的整张脸，可是这只手却没了往日的温度，从指尖到手掌都是冰凉的，渗进脸上的皮肤，寒意直达心底。
  “泱，若是让我重新选择……我仍会选择攻入离国，杀你父皇……”司马宸祺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声音断断续续。
  上官泱泱听到此节，浑身一震，哭的通红的眼睛里漾起一丝莫名的复杂。
  司马宸祺用指肚拭掉她腮上晶莹的泪珠，咳嗽了两声，又接着说道：“可是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你父皇上官拓……不是我杀的……虽然我并不打算放过他！”
  上官泱泱一怔，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司马宸祺却没打算继续解释了，只见他眯起眼，透过上官泱泱的乌黑发丝，透过离国士兵的清寒剑光，看着天边那轮洁白的月。
  他又想起了两年前，他和上官泱泱打赌赛马的场景，她得意嚣张的表情，她眉飞色舞的笑，她不屑一顾的睨视，还有她因气愤又瞪的圆溜溜的眼睛，都说人死前会有特别留念的东西，那便是他的留念呀！
  那些曾经年少呀……
  司马宸祺的目光渐渐涣散，再也找不到一个点，就连上官泱泱握着的手也沉重的耷拉了下来，毫无生气的垂在身侧，唇角却定着一个笑容，满足的，不甘的，得意的，温柔的……
  不管那微弯的唇角包含着什么意义，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燕国的大魔头最后是笑着离开的，他们不懂，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最后会笑？
  他是跪着死的，头靠在上官泱泱的肩上，鲜血并没有因为他呼吸的停止而停止，汩汩往外冒着，似奔腾不息的溪流……
  “北风乱，凉月出，豪情抛却，烈酒一壶，沧海倾，桑田覆，倒提长锋，笑沉浮，乱横戈飞，车辕声苦，拱手河山，换伊欢颜住，都言尘归土，爱恨如烟，徒把韶光付，独醉眠花冢，浮生百年，何惧风雪驻，人生虚几度，怎么可再负，魂归处……”
  上官泱泱贴着司马宸祺满是血污的脸，紧紧的闭着眼，双手小心翼翼的在他脸上身上抚着，像是怕吵醒他，怕弄疼他。
  泪水从腮边落下，又滑向他的脸，溅起一串晶莹的泪花，一样的咸涩，一样的甜腥，原来泪和血是一样的味道，都是那么苦涩。
  没有人打搅他了，再没人要寻他报仇了。
  上官泱泱泣不成声，歌不成调，可是她仍旧唱着，反复的唱着，胡力不忍再看，上前想要劝她放弃，毕竟人已经死了。
  谁料上官泱泱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吓的胡力不敢再往前走，他还从未看过这样的上官泱泱，只得温声劝道：“公主，人已经死了！”
  上官泱泱看也没看他一眼，像是哄小孩一样，把司马宸祺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喃喃道：“司马宸祺，你真傻，你明明可以逃走？为什么不逃？你蠢极了，你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你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原谅你吗？你以为，这样就能赎掉你欠下的所有债吗？你这个大笨蛋，我上官泱泱现在就告诉你，就算你死了，我仍不会放过你，因为有一个比你还蠢的笨蛋，你不会孤单，不会的……”
  “啊——”上官泱泱搂着司马宸祺说完，突然仰头大哭，哭声震天，恸彻天地，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肠寸断，哭的漫天飞雪，哭的风声呜咽，哭的闻者生悲，就连不远处的打斗声也停了下来。
  慕容歌飞感觉情况不妙，拎着剑就往山谷处冲。
  可是等她冲过来的时候，却见到了人生中最凄惨的一面。
  只见上官泱泱突然拔起司马宸祺胸前的长剑，反身一刺，狠狠的插进了自己的腹中，一道鲜艳的血花绽出，上官泱泱无力的扑倒在司马宸祺的怀里，嘴角是带血的笑容，柔媚无比，“祺，你别走的太快，我要找你算帐！等我……”
  “公主——”
  胡力凄厉大喊，狂扑过去。
  上官泱泱缓缓合上眼，紧紧的搂着司马宸祺.
  她看到司马宸祺骑着马正微笑的看着她，脸上是得意的坏笑。
  “上官公主，如果你输了，可别忘了，要嫁给我！”
  “哼，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我司马宸祺决定做的事，从未失败过！”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