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我想画画了
作者:穷毒怀善      更新:2022-06-17 05:37      字数:4710
  接下来闲暇的日子,唐叶回基本就是带着谷思羽去医疗院做着检查治着疗,让他尽快习惯适应那里的环境。晚上则又会将人带回,让他好好安睡一夜。
  有时候,唐叶回还会把谷思羽带到咖啡厅去,让他习惯人多的场合,还将他介绍给了苏严和木朝平认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苏严对待谷思羽似乎要比对待其他人更为冷峻,令谷思羽对苏严无端多了几分畏惧,只要苏严一个眼神,他就会低下头,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还好,谷思羽原本的性格就十分温和,知道忍让绝不惹麻烦,所以,精神崩溃后的他,更是显的乖顺懂事,对唐叶回简直就是言听计从的,恐怕除了宋亦秋和苏严,任谁都觉得他性格讨喜。
  唯一能见到谷思羽会一脸失落的样子,就是当他站在那间工作室门口的时候。
  还记得第一次带他走进那酷似曾经一起渡过的画室时,唐叶回像现宝似得,将以前用过的画笔,画架,甚至一整架子的绘画工具全部开心的展示给谷思羽看时,谷思羽却愣愣呆在原地,面上看不出一丝喜悦。
  直到……他看到了唐叶回曾经画过的那几副黑蒙蒙的画后,突然就失声痛哭了起来:“我画不了,再也画不了,画不了好看的颜色,画不了他喜欢的画,我成了一无是处的废人,他不会再喜欢我了,我不配再留在他身边了,他不理我了是不是?我不配了是不是?我不配了……”谷思羽浑身发抖,嘴里念念不停,一个俊俏的大男人哭的像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唐叶回顿时被惊到了,他连忙上前一把抱住那个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的男人:“不会的,没有关系,不论你会不会画画,他都不会不喜欢你的。”
  “不是的……不是,他是因为喜欢我的画,才会跟我说话,才跟我在一起的,如果,我再也不能画画了,他就不理我了,你……是不是会想要扔掉我啊?”谷思羽泣不成声,眼里尽是自卑的祈怜。
  一个曾经画值不菲的得意少年,如今连见一面说一句话,都要看着对方的脸色,估摸着对方的心情,唯唯诺诺自惭形秽的轻贱态度,真的……太叫人心酸了。
  究竟是谁,能让这个人这样念念不忘,还让他悲哀到了骨子里?
  唐叶回轻抚着他的后背,用一种带着力量的声音传给谷思羽:“社长,相信我!也相信他好吗?他一定不只是因为你的画才喜欢上你的,因为你的好,可不仅仅只有作画而已啊!”
  “可是……我……”
  “如果你还是害怕,那你就尝试着重新拿起画笔!”
  “重新?”谷思羽的右手连想握紧个拳头都颤颤巍巍的有些困难:“我……还可以吗?”
  “当然可以,画由心生,只要你能开心的去画,就一定能画出喜欢的、好看的画来。”
  虽然,一个人的心境并不容易为那一两句话而直接改变,但有时候,那一两句话所带来的动摇,却足以改变今后的全部。这种神奇的力量,唐叶回是深有体会,因为,他就是这样,被宋亦秋一言一语给拯救的,才有了今天的自己。
  宋亦秋站在门口,在感叹着唐叶回的口才变的越来越好的同时,对谷思羽竟也多了一份佩服。他能如此初心不改一直坚定的喜欢着一个人,为他努力为他颓废,爱其所爱,悲其所失,这份真诚与坚持实在值得敬佩。何况,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喜欢那个人,甚至连苟活着都是为了寻到那个人,却从未想过要让那个人知道,自已如此深爱着他!
  宋亦秋想,若是换成自己,他肯定也是做不到的。他虽然也可以为了唐叶回做一切的事表,却不能默默的不让他知道自己的感情,更做不到眼睁睁的将他拱手让人。
  或许,他与谷思羽的用情至深不分伯仲,只是他爱的自信,自信能给唐叶回一切他所想要的。而谷思羽却一直爱的自卑,总觉得只有自己的画,能配的上唐叶回的回眸一瞥。可不论是哪个,狂妄抑或是胆怯,但凡真诚的爱,都值得被尊敬。
  于是从那天起,谷思羽时不时就会偷偷的站在那间工作室的门口发着呆,却始终不敢推门进去,哪怕一次也没有。他的眼神,明明有着某种渴求,却每每悲伤的闭上眼睛,最终转身离开。
  无论是什么病,或许都是需要时间去治愈的,越重,越长!
  每次,唐叶回也只能默默的看着他,就像一个发傻的呆子看着另一个发呆的傻子,毕竟他们都有着一样的遗憾。
  直到某一天,三人照常去了疗养院。
  “小谷,怎么今天的兴致好像不高啊,是有什么心事吗?”看时常总像个孩子一样好奇爱笑的谷思羽,今天却时不时的发呆走神,谷思羽的主疗医师不禁疑问道。
  “他……想要让我重新画画,可是我……做不到!我好像再为他画一副喜欢的画啊!”只是稍稍提及,谷思羽的泪便有些不受控制的滴落。
  医师知道谷思羽是个敏感脆弱的病人,尤其他的病情还如此特殊。
  “你要不要试着离开他一段时间?”医师试着开导谷思羽。
  “离开?不要……我不要,我死也不要离开他,我要和他在一起,即便我残了,疯了,我每天想的,都是想见到他,要和他在一起,你们不要把我们分开,不可以……”谷思羽越说就越激动了起来,甚至想要站起来,直接冲出治疗室的门去。
  “难道你想就这么一直拖累他吗?”医师忽然有些严厉的质问一声,将谷思羽猛的震在了原地。
  “拖累?怎么可能?我没有,我一直都很听他的话,他也很喜欢和我在一起的,我没有拖累过他!”谷思羽的思绪只要一乱,就会越来越激动。
  “他现在这样天天陪着你,什么都做不了,这也叫没有拖累吗?他陪着你,哄着你,可是你连他喜欢的画都作不出一张,你难道真的愿意就这样一直单方面的依赖着他?不想靠自己的努力去进步一些,让他真正的高兴起来吗?”医师是在尝试着激起他的一些自控意识,从而不要被心中的惧怕与自卑占据了整个人。
  只是,他却小看了谷思羽只为一人生只为一人亡,只为一人醒也为一人迷的决心:“不要!要我离开他,我做不到,只要能天天看到他,我宁愿就做他身边的一个废物。”
  这话,就连广见世面的医师听了,都有些震撼的动容。
  世人都觉得自己正常,嘲笑他人疯癫,可越是了不得的正常人,却越是会玩弄人心,哪比的上这些疯癫病人至信至真的万分之一啊?
  “你先冷静下来,再好好问清楚自己,在他身边当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拖累,真的是你愿意的吗?别急,你先自己慢慢数十个数后,再把最终的答案告诉我就好了!”
  “1,2,3,4,5,6……”谷思羽真的开始慢慢数数了,只是数到六的时候,他就停住了。
  医师没有打扰他,更没有提醒他要继续数下去,他是就是这么静静地等着。
  “我要画画!”谷思羽突然抬起了头:“因为,他看我画的时候,会很开心,笑的真的特别好看。”话语刚落,一抹灿烂的笑容就在他脸上绽放开来,同时还伴随着一滴泪,划过脸庞。
  对于一个精神都不受自己控制的人来说,谷思羽的决定无疑是勇敢的。人,在绝望之中,通常会拽着能救命的唯一一物绝不放手。人,还会在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后死也不愿松开。这是自私,也是天性,因为没有人会因为虚无飘渺而放弃唾手可得。
  “怎么了?眼睛这么红,是今天的治疗很难受吗?”在房内等待他治疗的唐叶回,在谷思羽进门后就立刻发现,他双眼泛红,一脸委屈的可怜相,顿时有些担忧和心疼。
  “嘿嘿……没事!”谷思羽忽地扬开了笑脸,傻乎乎的,却也可怜兮兮。
  “那,我们回去吧!”唐叶回向谷思羽伸出手去,却很意外的没有被快速的牵住。
  “叔叔说,我要留下来治疗,所以,从今天起,我就暂时不回去了!”谷思羽说的声音很低很轻,看的出来,他很犹豫,很不坚定,甚至,有些难过,还有害怕。
  “不回去?为什么?这前不都好好的吗?是出了什么问题吗?很严重吗?”唐叶回看着谷思羽明显一副并不情愿的样子,还以为是医师单方面的强迫决定。
  “不……不是,糖糖不要着急,不要生气……不要……”看着唐叶回这样子,谷思羽也着急了,可是越着急,他越是说不好话,反而弄的两个人都越来越着急。
  “唐先生,没事的。”医师倒是趁着宋亦秋先上手之前出声缓解了:“小谷的情况其实还算不错,虽然受的打击过重,时间也太长,不好完全恢复了,但好在他天性纯善,没有暴力倾向,要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可能是因为他太过于依赖你了,所以一但受到刺激就容易过分激动难以平静,这样,对他的病情实在不利。所以,经过他本人的同意,这段时间就让她好好留医疗院里,看能不能调节他的心性,学着独立坚强一些。”
  “社长,这是真的吗?”唐叶回看着谷思羽的眼睛轻轻的问着。
  “……嗯!”谷思羽应的勉强,眼神还有些闪躲。
  “…………”唐叶回看的出来,可是,当谷思羽自己也已下定决心要治病,他又怎么会去做那泼人冷水、拖人后腿的事:“好!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那就努力试试吧,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跟我说,我随时都可以来接你的,好吗?”
  “嗯……好……”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需要我给你带的吗?”
  听到唐叶回这句问,谷思羽突然像个提起勇气等待表扬的小朋友一样:“我,想要那个房间里的东西,可以吗?”
  “…………”这下,唐叶回可是足足愣了三秒,才突然就爽朗的笑开了:“呵……当然!太可以了!”
  见到唐叶回的笑,谷思羽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还有……那些画,也可以送给我吗?”
  “…………”那些画?唐叶回清楚着,在那个房间里的画,就只剩下他那两年间画的那些瘆人的画了,那些是他最黑暗最悲痛的记忆,那些……真的可以给这样的社长吗?
  唐叶回抬眼,正对上谷思羽那满含期盼的双眼,还含着一丝惶恐不安,最终,他轻轻笑了笑:“当然没问题。”
  是的,有些事,有些物,他和谷思羽,都要一起学着彻底放下的。
  “那……我和亦秋就先走了,你……先好好休息?”唐叶回拍了拍谷思羽的肩膀,转过身子就要离开。
  突然手中袖子一滞,他低头,却是谷思羽轻轻拽住了那袖角。再看谷思羽正惶然的瞪着双大眼看着自己,里面似有泪花正强忍着不落下。
  发现自己又下意识的拉住了唐叶回,谷思羽很是不好意思的松了手,强挤着一点笑:“嗯!没事,我只是想说……说……再……见!”
  唐叶回回过身,轻轻抚了抚他一头长长发丝:“以后,我可以常来看你,找你玩吧?”
  “…………”谷思羽愣了一下,终于扬起那天真的灿烂笑容:“嗯,可以!”
  唐叶回笑着又摸了摸他的头,才转身挽着宋亦秋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身后的屋内就传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唐叶回脚步只顿了一顿,就拼命拉着宋亦秋跑进了电梯。当电梯关上的那一刹那,他转身一头扑进了宋亦秋的怀里。
  宋亦秋紧紧搂着怀里抑制不住抖动的人,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总是要踏出这一步的。”
  “我知道,可是,医师不是说过,他现在的心智只不过相当于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啊!像我还这么的需要着你离不开你,又何况是那么胆小的一个孩子?”
  唐叶回并不是个爱哭的人,相反,他很坚强,也很倔强,他不得已的柔软,也只在最信任的人面前表露。只是,宋亦秋在荣幸的同时,更觉的心痛:“叶回,没事的,我们就当他是上学去了,先让他试试吧,实在不行,我们就把他接回来,反正就算你们什么也不干,我也能把你们都养的好好的!”
  “…………”听到这样的劝慰,唐叶回突然就觉得心酸感一下淡去,甚至还有些开心起来。他双臂环过宋亦秋的腰,紧紧的将他搂住:“亦秋,谢谢你!有你,我真的,很幸运,也很幸福!”
  宋亦秋也紧紧回拥着唐叶回,只觉身上激动的热血澎湃的。
  ‘叮’的一声电梯门响,他大胳膊一展,就将唐叶回直接一把抱了起来,走向那只停了一辆车的草丛后面。
  车门一打开,宋亦秋就将唐叶回放了进去,自己随后关上车门就把唐叶回整个压在了后座上。
  “你想干什么?别乱来,这里可是疗养院!”唐叶回抬头对上宋亦秋的双眼,并没有怯意。
  “不,这里只是一片荒芜的杂草堆,连鸟都没有一只的。”
  “那你想怎么样?在这里又把我欺负哭一次?”
  “还是不要了,虽然你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确实楚楚动人的,可是,我还是不舍得!”宋亦秋非常轻柔的为唐叶回擦拭去脸上的泪痕。
  四目相对,温软的唇终是纠缠在了一起。
  唐叶回抬起手臂,轻轻缠绕住宋亦秋的脖子,那是个叫人动心、动情、甚至是动了命也想要挽留住的……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