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行之因为这条通天金蟒，侥幸窥见曹家军背后的黑虎，心中思绪起伏。他大约已经猜到这位锦衣富家翁的身份，天下能有如此气运的人不过一掌之数。
  北辽新帝和夏帝赵嵩应该是真龙之势，只不过长安城那位因为这些年的消磨，又被周围人算计，松动了根基，龙身矮了不少，如今比这万丈金蟒或许还有不及。
  金蟒不是真龙，但气运之大，不遑多让，只有辽夏这样的大国才能龙蟒共存。如果碧行之所料不差，大辽有此大蟒气运的应该是镇南王，大辽南域三十万铁骑共主，也是碧行之的死仇耶律宗真。
  大夏的局势则要繁杂得多，尤其是近几年，长安城几位大权贵联合练气士，买通宫中太监窃取国运，家族或者个人气运大涨。
  窃取国运就像是做买卖，得一点一点地攒，大夏衰颓，乃至动摇根基，不过是近几年的事，长安城那几位权贵不可能有如此气象。
  纵观大夏王朝，能够有此气吞山河的金蟒气运，惟有一人而已——燕王赵棣。
  曹狼境界身份都太低，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曹家军头上的这头黑虎应当是长安城某位大人物的谋划，日积月累，从大夏国运里生生掏出一只黑虎，之所以选中曹家军，恐怕和南-疆有些关系。
  曹狼运气好，够听话，日后说不定能做背后下棋人的傀儡，曹家军起势之后，他仍能继续执掌，不做将军当个副将也好，若是运气不好，下棋人嫌他碍眼，或者看不上他的本事，哪怕官封二品仍旧难逃一死。
  赵棣眉头微皱，这是对阵曹狼以来，他第一次陷入思索。
  曹家军不值得他皱眉，哪怕有只出乎他意料的黑虎，赵棣思索的是背后谋划这一切究竟是谁？这只黑虎如今还不成气象，但等到山虎入林，比之蛟龙入海也相差无几。
  最方便窃取帝国气运的自然是首辅张泰岳，近十年来，他权倾朝野，若是有心，大夏这条真龙早就被他攫在手中，只不过以赵棣对张泰岳的了解，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哪怕是帝国将倾，他也只会尽力扶持，做那缝补匠，不过鞠躬尽瘁而已。
  那是谁？太师文彦渊，还是新晋的国舅爷梅尧臣？除了张泰岳，这两人机会最大。
  文家四世三公，在长安城威望极高，当代家主文彦渊曾任相位，年迈转任太师，若非张泰岳坐镇内阁，把守朝政十数载，大夏王朝文官的头把交椅不出意外会落在文彦渊手中。
  梅尧臣在尚书省经营二十年，而后被张泰岳“请”到中书省坐镇，一坐又是十三年，朝野上下一半以上的官员都和他打过交道，尤其是年轻一代，多半同他有师生之谊。
  梅尧臣为人和气，当年几十年的官，得罪过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这点和张泰岳，文彦渊大不相同，且不说动不动削人官职，抄人家产，得罪了小半个朝廷的张泰岳，就说太师文彦渊任参知政事时，力推新政，也没少得罪朝中老友，当时还落了个“六亲不认”的臭名。
  而且梅尧臣去年还得了个新身份，国舅爷，姚皇后中风离世，梅妃得皇帝宠幸，在梅家一番经营后，即皇后位，梅尧臣在朝中的声望一时无两。
  文家先祖随赵氏太祖打下江山，自开国以来就被封荣国公，爵位世袭，文彦渊这人赵棣熟悉，为人固执，任相位时，力推新政，一心根治帝国沉疴，其中有一项就是削藩，十项革新有七项都是针对他燕王。奈何新政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无需赵棣动手，长安城内部都先乱了套，最后只能无疾而终。
  因为那次新政，赵棣对文彦渊意见很大。不过此时盯着空中那头黑虎，赵棣却觉得老好人梅尧臣的可能性更大。
  文家毕竟是开国元勋，四世三公，文彦渊此人又心比天高，就算新政搁浅，他对朝廷心存怨念，也未必就做得出窃取国运之事。
  反倒是寒门出生的梅尧臣，深谙长安居大不易，格外珍惜梅家如今来之不易的门户，若能趁着大夏根基动摇，分得些许国运，就算日后换了人做皇帝，梅家也不至于倾颓。
  当然这些不过是赵棣的猜测，文彦渊，梅尧臣是仅在张泰岳之后的人物，两家如今在长安城权势最盛。也不排除其他几大世家联手宫中太监暗中谋划多年，窃据国运一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非得有皇帝身边的近臣配合不可。
  赵棣脑筋动得很快，不过几个眨眼，思绪就清晰了不少。
  曹狼抽刀向前，背靠着曹家铁骑，他行刀再无顾忌，二品巅峰的境界展露无遗，他自信赵棣三人都会死在他的刀下，死人不会说话，所以他也无需隐藏自己的实力。
  曹狼为人谨慎，和人交手很少拼尽全力，以致很多同僚也都低估了他，实际在北上之前曹狼就有二品巅峰的实力。
  长安城的权贵为了拉拢曹狼，的确给他送了不少丹药，但曹狼一粒也没有用过，他十岁练武，从无依凭过外力，他自信要不了一两年，他定能突破瓶颈，跨过一品天关。
  赵家向来崇武，太祖皇帝在陈桥兵变，皇袍加身之前，就是后周军中的第一高手。只不过太祖皇帝自己依靠兵变建立王朝，一统天下，担忧旧事重演，杯酒释兵权，大夏自开国以来就重文轻武。各地养兵不少，但兵权分割，相互制衡，而且不管是在长安城还是在各州郡，文官都比武将高一头。因此除了燕北以外，各地往往兵多但战力孱弱。
  大夏王朝重文轻武，赵家子孙仍有习武的传统，惟有当今皇帝赵嵩和他的父亲赵佶例外，父子二人钟情诗词书画，对武道嗤之以鼻。
  赵棣武道天赋不俗，根骨极佳，若非几十年来经营燕北，花了他多半的精力和时间，赵棣早该是一品境的高手。
  虽然赵棣修为只有二品，但身居高位，承金蟒气运，眼界极高，心境极稳，寻常二品修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曹狼修为高过赵棣半筹，可真正动起手来，谁胜谁负尚未可知，而且也不可能知道。
  曹狼将刀刃对准赵棣，眼神冷厉，面目狰狞，已然将他视作自己的刀下亡魂。
  赵棣却从来没有把曹狼放在眼里，面对曹狼凶狠凌厉的攻势，赵棣只是冷眼观之，身外骤雨疾风，心中波澜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