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行之话还没说完，场上局势就风云突变。
  本来被动的李龟年脚步轻移，居然从窦尔墩的拳影中冲出。他边往后退边吹玉埙，满头大汗，嘴唇轻动，但是却没有一点声音传出。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站在高处的道宗掌教李元喃喃说道，“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然有这个境界。可惜了，花间派终究是个三流门派，靠一枚玉埙难登大道。”
  “那可未必。”一旁的谢青说道，“当年大秦的持国天王不就是靠一把琵琶帮始皇帝打下了万里江山。”
  “持国天王这样的人杰百年也不见得有一个，眼前这个年轻人还差得远了。”
  谢青冷哼道，“说这么多，到时候把他收进道宗的还不是你？”
  李元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洒脱笑道，“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哪次道法会之后不是让这些年轻人自己选的？”
  ……
  “没想到他还藏着这手？怪不得有底气和窦尔墩叫板。”碧行之眉目微睁，台上的战斗此时才真正引起了他的兴趣。
  场上场下突然一片寂静，李龟年手上的玉埙就像一个黑洞，将周围的声音全都吸收进去，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宁，他必将于沉默中爆发。
  突然之间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吟打破沉寂，接着便是潮水般的巨响，烈日当空，天气正是晴朗，但观战的人却觉得凉意突袭，仿佛风雨在前。
  “原来如此！”碧行之又一次被李龟年的天分震惊，无论是刚才的沉寂还是现在的巨响目的都是一样，就是将窦尔墩或者说台下的所有人带入他的节奏。
  节奏这个东西最为玄妙，世间万物都有节奏，一条河流有节奏，一滴水也有节奏。包括内力和天地原力本质上是一种波动，而波动就有节奏。关于这一点他也是迈入一品后才逐渐明了。
  现在窦尔墩被带入李龟年的节奏，无形中就陷入了被动，在他的节奏中，说山便是山说雨便是雨。
  陡然间一道惊雷响彻场间，他终于动手了，在沉寂良久之后。
  剑道讲居合，久居鞘内，突然拔剑的那一下是最强的，佛家讲的闭口禅也是一样的道理。
  窦尔墩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在电光划破天幕的那一刻他就率先冲向李龟年。他很清楚自己相较李龟年内力是优势，只要逼他和自己对招就能赢。
  然而李龟年早已料到这一点，窦尔墩还没冲到他面前就被一道火墙拦住。
  在电光落下之前，两人站在擂台两侧诡异地对峙着。
  窦尔墩冷哼一声，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没有选择闪避，而是迎着电光而上。
  “他是傻了吗？”朱全安惊讶说道，“主动送死？”
  李龟年心中惊讶但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风雨大作，周围的气温骤降，一道道冷厉的罡风劈向窦尔墩，每一道都能让二品高手重伤。
  然而现在罡风和闪电尽数劈在窦尔墩身上。
  “杀了他！杀了他！”台下响起一阵欢呼，青帮是江南第一大帮，帮众数十万，其中大多是不通道法的寻常百姓。本来他们应该被当地的小宗门“管辖”，但是现在有青帮在后面撑腰，他们这些江南地界上的小宗门每年进项少了一半。
  在名门正派眼里青帮就是过节老鼠人人喊打，他们做事太绝，也太不讲情面。
  朱全安也加入他们的行列，混在人群中一起喊杀。
  其实所谓的朱家，甚至是白云宗，道宗这些十大名门本质上和青帮又有什么区别呢？
  碧行之冷眼看着台下疯狂的人群，他们双目发红，有的人激动得口水都喷了出来。窦尔墩在台下的时候他们只有卑躬屈膝的份，但是现在他们却比李龟年更有杀意。碧行之突然想如果让他们拥有碧落子那样的道法抑或是拓跋宏那样的生杀大权会是怎样？
  “轰！”窦尔墩被惊雷轰倒在地，锋利的罡风撕扯他的肌骨，他的周围扬起一阵飞沙，遮蔽了众人的目光。
  难道胜负已定？仅一道罡风就能让二品修士重伤，刚才足足有数十道，还有一道连碧行之都感到一丝危险的闪电。这样说来窦尔墩的确要输了。
  “杀！杀！”台下的喊杀声越来越响，既然胜局已定接下来自然是斩草除根，虽然道法会有规定点到为止，但窦尔墩身上背着上百条人命，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自然不能当做正常修士来看。
  “还是差了一点点。”李元轻叹一声。
  谢青摇头，“看起来只差一点点罢了。”
  在武道修为上白小楼没来，谢青就是十大名门掌教之首。碧落子主动放弃掌门之位，一心修行，只求勘破天命，踏入数百年无人登临的地仙境。李元为人处事沉稳老道，但是修为稍弱。
  “看来他要输了。”
  “碧兄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朱全安笑道。
  “我说李龟年要输了。”
  “轰！”一声巨响，瞬息之间窦尔墩从碎石堆中走出，身上衣衫破碎，粗犷的肌肤上沾满灰尘和血迹，刚才的惊雷和罡风的确让他受了不轻的伤，但却不足以把他击倒。
  “只能怪你运气太差了。”窦尔墩体质异于常人，天生和雷电相合，寻常的招式根本伤不了他。普通的一品修士在硬接李龟年刚才几招后也不能像他这样安然自若。
  他隔空踏步，一手探出好像夺命的铁索直奔李龟年而去。刚才两招几乎耗尽了他的内力，此刻他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只能仓皇避战。
  窦尔墩继续向前，根本不给李龟年喘息的时间。他身上电光环绕，整个人从天而降犹如一头猛虎。李龟年还想吹埙御敌，但根本拦不住窦尔墩，任它风雨如晦，雷电共作，窦尔墩都是一拳轰散。顷刻间李龟年就已经被逼到擂台边缘。窦尔墩蓄力再出手，李龟年自知不敌，但不愿放弃还想殊死一搏。
  窦尔墩双拳狂挥，拳影化作无数条金色电蛇，李龟年强压住胸中翻涌的气血吹埙抵挡，当第一条电蛇逼近之时他就支撑不住狂吐一口鲜血。
  登时李龟年周围一片飞沙走石，等到灰石散去，他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鼻翼在缓缓翕动。
  窦尔墩抬头看了眼问道峰顶，刚才若不是李元出手，李龟年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