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脚下快速地移着步子，像是一阵马蹄。可是公子小白的眉刀却不打算饶过他，藏在风中，准确地刺透空气中最薄弱的那一环。
  一把刀在飞，一个人在退。脚步细碎，刀却很快，哪怕伸手阻挡，却也无济于事。眉刀脱手之后，公子小白和它的联系没有断，尽管他只有一把刀，但是比黛眉山里养了十二把飞刀的人还要强。
  刀少才能纯粹，而某种程度上，纯粹就是力量。
  擂台不小，但终究有个尽头，最多三步，黑衣人就要落下擂台。
  论剑规矩，下了台就算输。
  眉刀直奔心口，公子小白没打算留手，若是这刀没有打败黑衣人，让他抓住机会，落败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高手过招，运气也很重要。
  这一次黑衣人大意了，犯了个不该犯的错误。用眉笔挡飞刀和掷出眉刀，是两件不同的事，但却不一定要先后完成。
  公子小白天赋异禀，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自小他就练习左右手互搏之术，就是左手用刀，右手用剑，他都能同时和两个二品上高手过招。
  哪怕是黑衣人夺命的飞刀，他全心全意地格挡，同时也可以精准地掷出飞刀，给黑衣人意料之外的“惊喜”。
  招式如果被人知道了，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至少这场论剑里，黑衣人不会再大意第二次，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对不知藏在何处的眉刀，保持十二分警惕。
  “哎……”公子小白轻声叹了口气。
  堪堪半步，若是再把黑衣人逼退半步，他就不得不坠下擂台，否则就会没命。
  在公子小白出手前，黑衣人莫名其妙地后退半步，正是这不知其意的半步救了他的命。
  “你提前知道了吗？”公子小白收起眼里的失落，平静问道。
  脸上有些不可置信，眉毛轻抬，额头上露出两条浅浅的皱纹。
  黑衣人轻轻摇了摇头，同时立马抬脚远离擂台边缘。
  公子小白有些不服，身体微微前倾，开口欲要追问。
  黑衣人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只是感觉。”
  有时候说话的声音小，反而更有气势。声音小，别人就必须仔细听，像公子小白现在这样。
  然后他眉头微皱，心里有些不忿，不过片刻他就松开眉头，轻缓悠长地吐了一口气。散去了所有郁结。
  如果能够选择，他也一样，宁愿和杨潇打对手也不愿意和面前这个陌生人比试。他和杨潇都是大辽江湖年轻一代中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平常就算见面不多，也算是知根知底。但是面前这个黑衣人，喜好如何，性格如何，甚至连他用那只手都不清楚。
  公子小白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更愿意准备，用漫长的计划换取必胜的把握，就算不能必胜，也要在八成以上。
  因为讨厌，所以更想早点结束。本来这次出其不意的一刀，是个绝佳的机会，甚至可能是最好的机会。却因为黑衣人虚无缥缈的感觉而失败。
  但是公子小白毕竟是公子小白，片刻就从失落中走出。论剑还没有结束，不想输就得继续。况且他相信黑衣人的压力不会比自己更小。
  这一刀之后，黑衣人更加确定了公子小白的实力，绝对在杨潇之上，甚至就是耶律楚行也不一定打得过他。毕竟两人交手，对决是全方面的，哪怕战力上公子小白不如杨潇和耶律楚行，但是在算计和谋略上则要远远超过这两人。
  比试和修行一样，都要扬长避短。若是公子小白有本事让你的优势发挥不出来，同时又以自己的最强对上你的最弱，再强的人也要输在他手上、
  本来就没有丝毫轻视的黑衣人，暗自用劲绷紧全身，让整个人陷入一种压力之中，脑袋和心脏都保持着浅浅地亢奋。这时候人是最灵敏的。和公子小白交手，敏捷甚至比力量还要重要，若是不能躲过他的眉刀，就是万千的气劲也无处施展。
  黑衣人足够自信，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的飞刀就比公子小白的眉刀快。
  他看到公子小白的谨慎和谋略，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有关大辽的将来。
  公子小白自然不会错过他分神的一瞬间，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黑衣人。
  两个人都不是大意的人，黑衣人的思绪不过刹那就回到了擂台。他比谁都清楚眼下最紧要的是什么。其他都要留待这场论剑之后。
  他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被动，眉刀飞来，他接连飞出三把银白色的短刃。一把切向突袭腹部的眉刀，另外两把分别射向公子小白的眉心和胸口。
  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得手。他也没打算通过这三刀结束战斗。如果这么容易，公子小白也没资格成为他最后选定的对手。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黑衣人一直相信这句话。他的飞刀一往无前，哪怕不能得手，也一定要逼得对手无力还击。
  更重要的是时间，攻击和防守都需要时间。
  在寻常人的比试中，时间是个容易被忽视的变量。对很多人来说打一分钟和打一个时辰没什么区别。但是对黑衣人而言，时间越久，他的胜算就越大。
  时间越久，他就越了解对手。无论是他出手前的动作表情，还是他的出招时机和顺序，他都能有一个大致的预判。
  当陌生人变成了熟人，无论是你杀他还是他杀你都要容易很多。
  大部分的情况下，黑衣人是杀人的那一个。就算那个人也会分析，可仍旧和他差得很远。
  但今天，就连时间的优势也荡然无存。
  两人交手近百招。黑衣人和公子小白都越打越心惊。在对招式的计算和预判上，两人的水平也十分接近。
  “在酒楼上的感觉果然没有错。”公子小白暗自心想，“没想到碰到个这么棘手的敌人。”
  这句话同样是黑衣人的心声。
  公子小白在飞出最后一刀后，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背后已经透湿。
  黑衣人因为有层黑纱挡面，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双腿落下时还在微微颤抖。
  一刀不中后，公子小白没有着急收回，他拿出眉笔，兀自补起眉毛。
  弯钩似的柳叶眉转瞬间变成浓郁有力的横眉。
  整个人的给人的感觉立马换了个样。
  藏在黑纱下的面孔不知何意地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