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那年
作者:不尽木0      更新:2022-06-16 15:18      字数:2678
  次日清晨,华风悠悠转醒,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手里还抓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布料,看花纹似乎还有些眼熟。
  “大哥,你醒啦,”方雷一脚踏进房门,看着醒过来的华风,开心地跑了过去。
  “嗯,”华风点头应了一声,拿着手中青色的布料了问道:“这是哪来的?”
  “大哥,昨天发生了什么你都忘了?”方雷犹豫地看着华风。
  华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昨日我与狼烟战了一场,可我记得狼烟穿的是灰衣,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没错,”方雷想了想才说:“这块布料是那个于泊的。”
  “于泊?”华风愣了一下,想起昨日在晕过去之前,好像是看到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似乎还闻到过一股淡淡的竹香味,难不成真的是他。
  “是啊,昨日大哥你从马上倒了下来,幸好他接住了你,还跟我一起把你送了回来,因为你一直抓着他的袖子不放,所以他就只能用匕首把袖子割掉了,”方雷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看着手中切口整齐的布料,再想了一下当时于泊用匕首割断袖子的模样,华风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大哥,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看见华风脸上的笑意,方雷倒是有些急了。
  “怎么啦?我还不能笑了?”华风笑着看向方雷。
  “不是,”方雷张了张口,犹豫再三后语重心长地说:“大哥,你以后还是离那个于泊远一点好。”
  “哦?为何?”华风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布,神色分明带着几分紧张。
  莫不是他昨日晕过去之后失态,对那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阿雷才叫他离那人远点?
  “就是......就是......”方雷支吾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快说,”华风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当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哎呀,就是我觉得那个于泊在勾引大哥你,我觉得他对你不怀好意,所以我希望大哥要离他远点,”方雷一脸视死如归地将心中憋了一夜的话一口气全讲了出来。
  听完这话,华风仅是呆了一下,而后脸上的笑意却是再也掩藏不住。
  “大哥,你不要笑,我跟你说认真的,”方雷以为华风是在笑他胡思乱想,连忙解释道:“真的,这不是我编的,昨天小六子不小心说到断袖两个字,我看他脸上都变了,正常人听到这两个字哪里有那么大的反应,我看他分明是心虚。”
  华风收了收脸上的笑意,眼神里透露出几分落寞来。
  他倒是希望那个人是真的心虚啊,可那年,他分明见过那人与一个女子言笑晏晏,眉目传情,所以,他不是。
  “总之,大哥你一定要离他远点才行,”方雷见华风没什么反应,不由又开口说了一句。
  “行了,阿雷,你要是再不给我拿点吃的来,你大哥我可就要饿死在这里了,”华风捂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啊,对哦,”方雷这时才想起华风刚睡醒没有吃饭的事情来,“大哥你等着,我马上去拿吃的来。”
  说着,方雷急急忙忙冲出门去,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就要扑倒在地上。
  华风看着方雷有些笨拙的模样,不禁笑了笑,但只是笑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
  低头看着手中那一截衣袖,华风的思绪渐渐飘远。
  那年他二十一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什么事都不怕,什么事都敢做,所以他跟着一群山匪准备潜进城里一户富贵人家,截取其通过不择手段得来的钱财。
  那日是他第一次进城,之前他一直都生活在山上,根本没有见过城里是什么模样的,也就是在那日,他遇见了那个初次登台的少年。
  那少年着一身绣着繁复花纹的青色戏衣,上面缀了不少闪着莹莹白光的珍珠,将他原本就姣好的面容衬托得越发光彩照人,但任由戏衣上的珍珠再夺目,也比不上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琥珀色眸子。
  那时他分明记得少年的眸子里在悲鸣的乐声中染上极尽的悲伤,又在欢快的乐声中跳跃着喜悦,还有在悲愤的时候眼中呼之欲出的怒火,似乎要将人灼伤一般。
  当少年唱完戏下台之后,他根本不记得少年唱了什么,只记得他那双仿佛能说尽人世间所有悲欢离合的琥珀色眸子,他很喜欢那双眸子,那比世上所有的金银珠宝都来得吸引人。
  那次他和那群带着他进城的土匪成功劫了那个富人的家,但在回到山上举行庆功宴的时候,他心里并没有多少开心,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样,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落在那座他去过的城里,他离开的时候忘了带回来了。
  第二天,他背着所有人,自己偷偷溜进城,找到前天他去过的那个酒楼,果然又在那里见到了那个唱戏的少年。
  少年还是穿着一样的青色戏衣,还是唱了与昨日一模一样的戏,但是等少年从台上下去,他听着满堂的喝彩声,还是不记得少年唱了什么,依旧只记得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眸子。
  那些人鼓掌鼓得那么大声,难道他唱得很好吗?他想,那下一次一定要听清楚他唱了什么才行。
  于是,第三天他又再次偷偷进城,可惜这一次,他还是没有听明白少年唱了什么,这使他变得有些较劲起来,暗暗发誓一定要听明白不可。
  就这样,他每天都偷偷进城,但少年却不是每天都登台,他也不知道少年什么时候会出现,但是他依旧天天来,有时遇到,有时白跑一趟。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他终于听明白少年唱的是一出男女互定终生,最终男子却征战沙场再也没有回来的戏,而少年扮的就是那个女子。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自己在每次听完少年唱的戏之后,在回去的路上总会感到失落,而且似乎一次比一次严重。
  在山上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他也会想起那个少年,到了后来,就连有事做的时候他也会想起他,有次在山脚下打劫的时候因为想到他,走神时还被人打破了头,但是那天他还是跟往常一样进城去了,因为他知道那天少年一定会登台。
  再往后,他慢慢察觉出了自己的心思,他应该是喜欢上那个经常做女子扮相的少年了,他想。
  他用了三天的时间说服自己说喜欢上一个男人又如何,只要他喜欢就好。
  想通这一层之后,他立马跑进城去,他要把他的心意告诉那个少年。
  但是,在他几乎跑遍城里所有酒楼,终于在一座酒楼前发现少年的身影后,却见那少年与一女子站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的,少年还帮那女子整理鬓角的碎发。
  他的心像是被少年的动作以及少年眼神的温柔神色狠狠刺了一剑,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失魂落魄地走了。
  在快出城门的时候,他被守城的一个士兵认出来是山上的土匪,他与那些士兵打了一场,最后还是山上的人发现他不在后赶到城里救了他。
  之后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能跑能跳之后却再也没有进过城。
  将思绪从记忆里拉回,华风想起那晚站在门边的于泊,如今他已不是稚嫩的少年模样,而他也从一个小土匪变成了一个土匪头子,他们都变了。
  但是,他喜欢女子那一件事,大概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吧。
  阿雷说他在听到断袖二字的时候变了脸色,想来也是因为厌恶的缘故,因为在他年少的时候,有次就被人当成女子纠缠过,他至今记得那日他眼神里带着屈辱的怒意。
  直到方雷端着粥进来,华风才叹了口气,暂时将心事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