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奶奶，我晚点就回来，您也好好休息，记得按时喝药，糖不要放超过两勺。”明亮的灯光充斥在设施底层的船坞附近，秀秋挂断电话，疲惫地坐在地上低矮的木箱上。
  宽敞的石制过道上满是铁剑门弟子和佣兵的残肢断臂，船坞外面的小型码头则通向卡狄伦星的地下水路，只要有一艘可以用的船，便能顺着水流一路向北，溜之大吉。
  可问题在于，这个备用计划也已经泡汤了，两艘快艇都已经被凿沉，最后的退路被彻底封死，尽管秀秋身上的外骨骼兵装没有被击穿，但冷兵器的冲击依旧造成了轻微的内伤。
  的确，秀秋和其他佣兵在地下设施加装了短程传送室，但叶文的队伍早在第一时间便拿下那里，将传送设备尽数破坏，最后的手段也彻底作废，秀秋已经没有退路了。
  现在肃清小队的人已经控制住了大多数地区，增援部队正在来的路上，而秀秋的最后一个手下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自己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就是想办法给自己一个痛快了。
  正想着，脚步声从空荡荡的储存区传来，柳白猿穿过零星的几只木箱，正一步步走向码头，腰间还多了只别着史密斯-韦森686型左轮手枪的枪套，显然是从詹姆士手上缴获的。
  既然柳白猿出现在了这里，也就意味着米迦拉汗和詹姆士，这两个充满迷之自信的家伙，已经被柳白猿超度了，而对方的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就是自己，而自己也会欣然接受。
  “你不带备用的子弹吗？”看着柳白猿走到离自己十步远的位置站定脚步，放下背上的电浆步枪，秀秋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至少休息到现在，内伤基本也不影响战斗了。
  “我刚打完，你受伤了，现在我们都没有耍花招的心思，所以接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柳白猿大口地喘着气，打开枪套的扣带，之前的对抗没有受伤，但自己却累得很。
  这倒不是因为体能消耗过度的缘故，而是长时间神经紧绷，导致战斗结束后，紧憋着的一口气缓了下来，精神状态相比一开始显得有些恍惚，就像高考结束后走出考场的感觉一样。
  “也对，所以我们干脆像西部片一样，来场没有滚风草的对决如何？”秀秋说着，启动外骨骼兵装的紧急卸除功能，将包裹在外，伤痕累累的固体装甲卸下，散落在脚边。
  秀秋的身上依然穿着那套皮制紧身衣，外骨骼依旧装载在她的身上，右手从腰带上抽出最后一枚箭型镖，攒在手心里，勉强代替西部牛仔决斗时使用的左轮手枪。
  “怎么做到的，你怎么做到这么泰然自若的？”但面对秀秋的释然，柳白猿却总觉得有些违和感，仿佛她早已经预料到了被围剿的结果，却依然选择了留下等死。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我们注定被淘汰，天下也终归会被这些‘神明’领导。”秀秋的眼睛也垂了下来，沉默了几秒后，泪水从眼角滑落，掏心窝子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我也不是没有抗争过，但是生活会磨平你的菱角，无论我怎么对付那些穿越者和灵能者，他们都还是在茁壮发展，无论我们怎么求同存异，他们依然渗透进了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
  “现在这些来自异界的家伙，正利用各种怪力乱神般的特殊能力，一点点蚕食着这个世界，大量的公司和财团被他们吞并，凡人的生存空间正在被他们挤压。”
  “到了最后，他们将完成这场没有硝烟的文化入侵，凡人将彻底失去自己的用武之地，失去自己本该拥有的地位，虽然我不认为那些暴徒的做法正确，但是真的该管管这些人了。”
  “现在的凤凰级探员和高层里，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人类探员，几年来也没有哪个凡人探员突破过游隼级，以前突破的也都隐居在幕后，这真的不是他们不行，都是高层在操控。”
  “如你所见，就连专门遏制这些人的调查局，都在被他们逐渐掌控，这才是为什么我要退出调查局自立门户，但是当我得知雇主身份的时候……该死，他们的胃口简直让人咋舌。”
  “那就和我说说吧，那人到底是谁？”柳白猿的右手也移到了枪边，满脸疑惑地看着掩面啜泣的秀秋，正当他要继续追问下去时，秀秋却擦干了眼泪，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叶竹英。
  得到答案的柳白猿正要反驳，可仔细一想却也有理可寻，如果叶竹英以此发动战争，从而讨好斯文顿人高层，那么他也能借此扩大自己的市场和关系网，这样的动机确实存在。
  而秀秋显然一开始不知道主子是谁，直到某个契机让她了解了真相，而柳白猿所在的队伍，其实是来杀人灭口的，这虽然只是根本秀秋的一面之词，但却意外地有说服力。
  “上了贼船是逃不掉的，我今天注定死在这里，你完成任务后就快点走吧，你玩不过他们的。”秀秋苦笑着，向前走了两步，食指和中指夹住飞镖，长舒一口气。
  “你在毕业典礼上送我的贺卡，我还留着呢。”柳白猿的右手也到了合适的位置，食指已经可以摸到手枪的扳机环，不到一秒柳白猿便可以把枪射击，足以让自己抢占先机。
  顷刻间，四周的环境又陷入了死寂，冰冷的尸体当中，站着两个孤独的身影，其中一人枪声嘹亮，意志坚定，另一人却寂静无声，万念俱灰，其中一人注定将成为尸体。
  水流拍打着光滑的石壁，奔腾在黑暗而冰冷的地下水道上，无论湍急也好，平缓也罢，这些地下水都将顺着水道涌向黑暗，涌向那无人知晓的地方。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要么被冰冷的地下水冻成僵尸，要么被汹涌的水流冲走，任何逆流而上的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可他们追寻到了这地下水的源头后，却没有人为他们喝彩。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秀秋不会为自己做出的行为辩解，柳白猿也不会因为对方的转变而仁慈，该付出的责任依然需要付出，该承受的代价，也必须由自己的肩膀承受。
  柳白猿也绝不会就此收手，如果叶竹英真的有那样的嫌疑，自己必须得在幕后调查清楚，这不是自己玩不玩得起的问题，而是全世界的人该不该替自己去玩的问题，答案显然是“不”。
  破门声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枪响了，地上又多了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