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一蹙，正想检查指环，身体却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后一仰，同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笃笃笃。
  门敲了三声。
  倪叶眉头皱了两下。
  她翻过身，继续睡。
  那声音却持久不停，饶有节奏地扣三下停两秒，发现屋里依然没有动静，对方继续扣三下。
  倪叶偏头闭眼做了会儿深呼吸，接着她抓着头发，满脸不耐烦地坐起来，这才发现屋里已经没有一个人。
  大家都跑去看热闹了。
  难怪没人开门。
  倪叶打了个哈欠，这时听到一声咔哒。
  门开了。
  门缝缓缓拉大，露出门后一袭颀长的身影。
  倪叶看清来人，一脸不高兴：“你怎么来了？”
  “备用钥匙。”祁羿说着将一串钥匙收进了兜里，朝倪叶走过去。
  倪叶不满：“这大晚上的，祁战军怎么突然想过来？”
  祁羿突然笑了，他问：“你再说一遍，我是谁来着？”
  倪叶：“……”这人难道是傻了？
  “祁羿，祁战军，怎么了？”倪叶将手往身后一背，摸索着从枕头下面摸出根针来。
  “嗯，还不错。”祁羿停在倪叶的床侧，摸着右手尾指上的一枚墨黑色戒指，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倪叶，身份是旅程者，因违反书籍管理局条例，处以禁闭三小时。”
  倪叶：“……”
  她眨眨眼睛，一副没在状态懵懂无知的表情：“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祁羿客气道：“还请配合我的工作。”
  倪叶问：“想要我配合你的工作，也得需要让我知道你到底是谁吧？”
  祁羿挑眉，两秒后，薄唇微动，吐出三个字：“监察者。”
  在旅程者进行任务的过程之中，不仅需要一个记录员系统跟在身侧，时刻提醒旅程者以任务为重。
  自然的，在旅程者做出错事之后，还需要一个执行者代替书籍管理局对其做出惩罚。
  而这个执行者，便是监察者。
  “没想到你就是监察者。”倪叶瞥了他一眼，“然后呢，我做错什么了吗？”
  祁羿抬起右手，手心向上，瞬息之间，他手心便出现了一本正在自动翻动的书本。
  书页快速地翻动着，眨眼间停在了某一页上，祁羿低声念了句什么，书页上的字体便活了起来。
  那些字从书页上一跃而起，荡着飞到了倪叶的面前。
  祁羿语调毫无起伏地读出来。
  “阻碍剧情发展，对女主实施不该出现的伤害，致使主线出现波动。”
  倪叶：“？？？”
  “来的路上稍微了解了一下。”祁羿说，“劳烦你有点做为炮灰的自觉，多为主角做贡献。”
  倪叶嗤了一声：“我在加深他们的感情，这不算为主角做贡献？”
  祁羿：“？”
  他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难道倪叶是说……
  半夜让人去捉奸这种事……
  就是她所谓的贡献？
  倪叶像根本没看到他的反应似的，继续说：“方法粗暴了点，但效果不错，你不觉得吗？”
  祁羿：我！一！点！都！不！觉！得！
  他迅速地将表情调整过来，顶着一张棺材脸，继续公事公办道：“是否有助于主角，系统自然会判定，我只负责送你去接受惩罚。”
  说着，他目光快速地在倪叶身上打了个来回：“所以，给你三分钟，换好衣服出来。”
  “可……”
  倪叶刚不满地吐出一个字，就看见某冷脸战军啪的收回书本，转身朝门外走去。
  ……
  纵然对祁羿有诸多不满，但她还是以最快速度捯饬好自己，穿了件薄外套跟出去。
  她打开门，就看到祁羿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之下，亭亭静立，仿佛拉开了时间线，浮出虚白的光影，连头发都被月光挑染成莹白色。
  祁羿闭着眼睛，听到声音时耳朵动了两下，随即他睁开眼，头回也不回：“跟上。”
  接着，他朝楼梯走去。
  倪叶停着脚步盯着他远离的声音，待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低低地咕哝一声。
  “这么牛逼，怎么不开道时空门？”
  她啪的一声关上门，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
  和倪叶想象的不同，祁羿虽然是监察者，但似乎并不打算动用自己的能力。
  他领着倪叶下楼，直背对着众人，朝训练场的反方向走去。
  倪叶冷着脸走在他的后头，只有偶尔从路边冒出来一两个路人时，她才会换上一副兔子受到惊吓似的表情，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几步。
  但不管她跟上去几步，祁羿总能和她保持住最安全的距离，这让倪叶有种上学的时候被教导主任抓去教务处的不美妙感。
  好在路并不算长，在她忍不住要开口之前，祁羿总算停了下来。
  那是一处坐落在湖边的小亭子，四周镂空，风从中间呼啸而过。
  倪叶微微蹙起眉头。
  没人告诉她，为什么专门用来训练的战法营会出现这么一处湖，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里还有一处用来看风景的亭子。
  更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关禁闭是关在这里。
  倪叶满脸诡异地看了祁羿一眼，但被这么明目张胆投以“这莫不是个傻子”眼神的祁羿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到了。”祁羿拢起袖口，下巴朝亭子提了一下。
  月光从稀疏的叶间落下来，祁羿的那张脸大概是被自己的冷气场冻硬了，薄唇抿直成一条线，冷白的肌肤透着一股薄情寡意。
  倪叶虚虚眯起眼睛瞧了几眼，也没有瞧出这里面有什么不同，她问：“到哪儿了？”
  “亭子。”祁羿用眼尾扫她，“你看不到？”
  “我看到了。”倪叶问，“但这就是所谓的关禁闭？难道你要在这里看着我看三个小时？”
  “进去就知道了。”祁羿似乎不打算多做解释。
  倪叶还在狐疑间，眼尾却扫到祁羿正开始转指间的指环，那东西黑白色，隐在黑夜间差些看不到，要不是两人靠得近，再加上手环上有红色的亮点一闪一闪的，倪叶还真注意不到。
  祁羿将指环转过一圈，才漫不经心地说：“这亭子不存在于现实中，你现在到的是幻境，不用担心会被人瞧见。”
  顿了顿，他补充：“也别想着不接受惩罚。”
  倪叶看了他一眼，径直掠过他往亭子走进去。
  小亭子并不远，旁侧的湖水折着月光泛着潾潾的白光，但奇怪的是小亭子却依然幽暗，只能囫囵地看到一点轮廓，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倪叶刚踏步进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觉得周身的环境一转，面前的环境就变了。
  四周依然是一片黑暗，只是黑暗比方才更浓了。
  她转身往祁羿方向看去，却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得到自己周身的这座小亭子，就连明明靠得很近的湖水也见不到。
  “原来如此么。”倪叶眯了眯眼睛，往前走了几步。
  虽然亭子不大，却让人觉得很长。
  她越是往前走，却越是走不到边界，仿佛她所在的这个亭子的空间被无限地拉长了似的。
  好在似乎并不是无限地拉长。
  大概几分钟之后，她指尖碰到了一处冰冷的墙壁。
  倪叶停下脚步，她并不能看到墙壁的形状和模样，只能隐约地摸出来。
  倪叶顺着墙壁一路走下去，接着又摸到了一处大门。
  她顺着大门的边处往下摸去，待摸到把手，她稍稍一用力，将把手扭开。
  “嘎哒……”门打开时发出一道哑长得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
  她微微蹙起眉头，接着将目光往里面投去。
  里面不像是她原先想的毫无光线，相反的是，她几乎完全能看清楚里面，盘踞在四周的东西。
  待看清楚了房间里的一切，她饶有兴味地勾起了唇角。
  外侧，祁羿皱了一下眉。
  他眯了眯眼，总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的熟悉，但这些模样在他的视野里构象组合，脑海里却找不到一点踪迹。
  可若是要提，却可以模糊地说出来这些构造。
  祁羿原先并不是监察官，但若要说他原先是什么人，住在哪里，他却完全都想不起来。
  只记得自己某天一睁开眼睛，对面站着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人告诉他，他是书籍管理局的人，因为某件意外被牵扯进去，从而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而他过去的记忆已经完全消失不可恢复，但有时候会觉得某个场景非常熟悉，这是很正常的事。
  祁羿在疗养院待了半个月后，那三个人再次出现，说要交给他一个任务，便是当监察者，负责监察旅程者的一举一动有没有违规。
  不过正常来说，应该是不会违规的。
  除非那个人不正常。
  祁羿心想，这大概就是以前的记忆作祟。
  只是很奇怪，据他们所说，这是祁羿第一次做监察官进入书籍世界。
  为什么又会对第一次看见的东西表示熟悉？
  他扭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手指拨弄着指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显得有点百无聊赖。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指环上滴了一声。
  他眉头微动，转而看向已经被黑雾笼罩的亭子。
  紧接着，他又听见了一点细微的水声。
  他低头一看，就见一片浓稠的血液从亭子里淌出来，其中还夹带着些许皮下组织，或者是发黑的指甲。
  他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这是血，而这血里的不是倪叶，而是某些可爱的小动物们。
  当然，这个可爱是要打引号的。
  没过两秒，亭子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嚎叫声。
  因为空间只是连接在一起的缘故，声音显得又闷又遥远，但即使这样，也能听出其中的凄厉和痛苦。
  祁羿按住指环上的红点，红点光透出来，照得他冷白的指甲泛出了点点红，接着面前就出现了一行浮动的字来。
  上面写道：
  【惩罚内容：】
  【三小时内，清理至少五只空间怪物。】
  祁羿低下头，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在附近的树下捡起一根树枝，伸到那滩血水里开始捞东西。
  一只……
  两只……
  三只……
  五只……
  八只……
  原先有几只来着？
  祁羿摸着下巴想了想，他之前好像……塞了十五只吧。
  接着，他面前突然落下一道阴影。
  一声带着戏笑的声音幽幽地从头顶传下来：“监察者也负责收拾垃圾的吗？”
  祁羿抬起头。
  从他的这个角度，是死亡角度，对方五官的所有的缺陷全都会暴露出来。
  但可惜的是，他没有看到倪叶脸上的半点不足。
  她披着一身冷光，右手拎着一只奇模怪样的兔子，兔子身上全是鲜血，面容已扭曲不堪，似乎是遭受过不少的摧残，身上坚硬的鳞片也全都卷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地垂眼瞧着祁羿，不点便赤的朱唇微微翕动，仿佛一幅活动的油画：“总共十五只，一只不差。”
  接着，她将兔子往祁羿面前一丢：“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
  祁羿挑眉问：“什么？”
  “这兔子能吃么？”
  ……
  祁羿目光从倪叶的脸上移开，转到地上的兔子。
  过了两秒，他喉结微动，发出一声轻笑。
  接着，他拎起地上的兔子起身，下巴指了指湖边，然后朝湖边走过去。
  倪叶转手将沾满血的银针丢进血池里，跟着祁羿走过去。
  也不知道祁羿是从哪里变出来的烧烤工具，在倪叶走过去的时候，地上已经摆好了东西，仿佛早就打算做一顿烤兔子当夜宵吃了似的。
  他轻车熟路地将兔子丢水里洗净，再用灵力将兔子皮肉分开，分用叉筷叉住，架到火堆上烤，摸了摸指环就从里面掏出几个配料盒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往肉上涂。
  倪叶怀疑地盯着他：“看你这样子，是早就想烤了吧？”
  祁羿将手上的肉翻了个面：“你把我半个月的存粮都杀完了。”
  倪叶：“……”
  我是不是还得说句对不起啊？
  祁羿：“不过不用向我道歉。”
  倪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谁想和你道歉。
  祁羿接着又说：“但你下次得去帮我抓回来。”
  倪叶：“……”
  她忍了忍，有点忍不太住：“骗个鬼头？你把我丢那里面不是让我杀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