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说的严密监控，我大概也知道是什么样的。”沈霄拉开书桌前的椅子，慢慢坐下去：“但是，总有一些时候你们是监控不了的。”
  “你是说……？”楚君怀困惑了。
  沈霄轻轻瞥了他一眼：“比如，在学校里面。”
  “不可能。海汐有什么朋友，我们都会知道的。学校的老师会定期向我们报告。”楚君怀再次否认。
  沈霄笑了：“那就是学校的老师疏忽了。他们是不是这样告诉你们的：海汐在学校很乖，很听话懂事，成绩也很不错，而且从来没有跟异性有过来往，当然，同性的朋友也很少，她几乎没有任何能说得上话的朋友，除了某些和你们家关系比较近的，偶尔还能跟她交流一下，其余时间，楚海汐都非常的安静。”
  楚君怀哑口无言。
  沈霄每一句都说中了。
  老师们的确是这么说的。
  沈霄轻笑：“楚海汐安静惯了，时间一长，老师们就有了惰性。只要楚海汐不在明面上做出太过吸引人的举动，老师们都会习惯性地忽视她，把她当做一个乏善可陈的乖宝宝一样来看待。而且，由于她的家世原因，老师们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只要这颗属于楚家的明珠能够乖乖地待着不惹是生非，老师们就不会与她过多接触，以免招惹到麻烦。也就是说……”
  沈霄拿起书桌上的笔，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楚海汐在老师的眼中，几近于透明。”
  楚君怀呼吸一窒。
  他想反驳，但却完全反驳不了。
  因为沈霄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对的。
  他能感觉得到，那些老师的确是这样的。
  但由于父母不在意海汐，所以只要得到海汐“安分守己”这样的评价，他们就很满意了，从来不会去深究，也没有想过要为海汐改善一样没有朋友的这个缺点。
  小孩子在班集体中没有玩得来的朋友，这是一件很可怜很可悲也很可怕的事情。
  但父母丝毫不在意。
  海汐是否开心，他们不在乎。他们只在乎海汐有没有早恋，有没有被别的男孩子骗了去。毕竟海汐是作为政治联姻的工具而存在的，这是父母唯一在意的地方。
  所以听到老师说海汐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异性同学有过来往，他们就放心了。
  反而更应该关心的——“海汐没有朋友”——这一点，父母丝毫不在意。
  这个女儿是不是过得开心，他们根本不在乎。
  楚君怀靠在衣柜上，沉声问道：
  “如果海汐没有把东西藏在家里，那她还能藏在哪里呢？”楚君怀努力回忆着海汐在家的时候每一天的行程安排，却找不到中间会有能够让她自行活动的自由空间：“海汐一直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去学校，就是回家待着。她不被允许去任何别的地方，而且，她不管是去上学还是回家，都有专人接送。司机每天准时准点接送她，海汐也从来没有迟到过。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还找得到时间去藏东西？”
  “她当然没有时间去藏东西，因为东西不是她自己去藏的，是别人帮她藏的。”
  沈霄望着窗外的路灯，眼神中透出了一丝凛冽。
  终于……让她看到了真相的轮廓。
  “你们所认为的‘没有朋友的海汐’，其实，她有一个秘密朋友，一直在帮她处理很多事情。”
  楚云谏和楚君怀都震惊了。
  楚君怀倒还好，但楚云谏就显得很不能接受了：“这不可能！”他着急地反驳：“海汐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在外面有朋友，如果她有，她一定会告诉我的！我、我是她最喜欢的哥哥呀！”
  楚云谏的话让楚君怀忍不住侧目。
  虽然他没说错什么，但是楚君怀却总有一种楚云谏在讽刺他是海汐“最讨厌的哥哥”的错觉。
  楚君怀也知道自己这么想是太过小肚鸡肠了。
  但这是人类所谓的嫉妒心理……人类的劣根性，完全没办法控制。
  沈霄露出了略带同情的眼神：“云谏……不管你是否相信，但很明显，在海汐心目中，你并不是完全可信的。她……她对你也是有着防备的。”
  楚云谏：“……”
  他无法相信。
  他全心全意保护着的妹妹，竟然对他有所戒备。
  楚云谏不敢置信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
  一声接着一声，自嘲又受伤的笑声，让楚君怀都忍不住同情起这个弟弟来。
  “云谏，你、你也别太难过……”
  楚君怀犹豫再三，伸出手，僵硬地拍了拍楚云谏的肩膀：“女孩子嘛……总是会有些属于自己的秘密的。”
  楚云谏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神奇的是，刚刚还那么难过，但听到大哥这么一说，他受伤的情绪竟得到了缓和。
  对啊……小孩子长大了，总会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的。
  更何况，海汐还是个女孩子。
  她有些小秘密，那也是很正常的。
  实在不必因为这一点，就全盘否定她对自己的感情。
  楚云谏立刻想明白了。
  于是他放松了身体，轻轻地喘了一口气。
  胸口的桎梏，渐渐消失。
  楚云谏脸上露出了放松柔和的神情，与方才的紧绷严肃截然不同。
  沈霄在不远处静静地观察这两兄弟的互动，看着他们从一开始的冷漠、疏远、针锋相对，到现在开始有了一些温情，关系也有了回暖的迹象，她禁不住欣慰地微笑起来。
  有些话，她来说是没有太大效果的。
  唯有家人说出口，才能够直达他的心底。
  要拯救楚海汐，首先要修复这两兄弟的关系。
  只靠楚云谏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这是原生家庭的毒瘤，必须是与家人一同奋斗努力去铲除它，而不是孤军奋战。
  除非是像她这样完全指望不上家人的，才会选择自己孤独地消化这些毒素。
  但楚云谏不同，他有一个在意他的哥哥。
  而且沈霄能感受得到，楚君怀对于楚海汐，也并非是完全不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