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后觉
作者:路九公子      更新:2022-06-14 16:18      字数:2336
  “娇娇,言怀瑾死了...”
  瀛夙话音落下,陆子虞心头紧接着突突一跳,双手不由自主攥紧了身下的绒毯。
  美眸失神了片刻,久久才艰难开口问道,“死了?怎么就会突然死了?”
  抬首看向眼前华容俊影,又急问,“这是何时的事?”
  瀛夙蹙了下眉,“玄武街,我抢亲那日。”
  陆子虞看见了瀛夙刚才那微微敛眉的动作。
  她抿了下唇,温声解释,“夙哥哥你也别是多想,言公子待我有恩...”
  “那日我登阶去法海寺,若不是他寻到了我,恐怕最后我就成了白雪皑皑之中的一堆枯骨,你兴许也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说罢,撩起眼皮儿小心看了眼瀛夙,“京中水深火热之时,也是他助我破了局,想出‘以水攻火’的法子来救全城百姓的性命。”
  “他是个善人...”话到最后,只剩下一抹幽幽叹息。
  谈论起言怀瑾之死,陆子虞虽说不至于哭天喊地,可心里却盛满惋惜、悲彻。
  多好的一个如玉郎君。
  那眉眼温温,融了这世上多少良辰美景,掺了这人间不尽繁花似锦。
  “他自出生起,便患有虚疾。”瀛夙眯起眼思忖,好像是在回忆陈年旧事,“言家对父皇忠心可鉴,故而在言怀瑾襁褓之时,父皇请药王谷的谷主前来看过一遭。”
  “那谷主怎么说?”陆子虞问。
  瀛夙鼻息沉沉,摇了摇头道,“那谷主说他活不过弱冠之岁。”
  活不过二十?
  陆子虞心绪凝重。
  弱冠,是一个男子的风华之年、壮志抱负才刚刚启程的时候。
  言怀瑾为人刚正不阿,品行皆端。虽年纪轻轻,可考虑朝堂之事全全俱到,分毫不差那些为官十几年的大臣。
  若他能有个康健身躯,往后也定会是国之栋梁。
  “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去医治?”陆子虞眉头紧锁,有些想不明白。
  言家好歹也是名门大户,那言怀瑾的母族更是江湖世族,这二十多年来为何就不想想法子,哪能听了药王谷一面之词就坐以待毙了?
  “有法子...”瀛夙抬目望着贵妃榻上的娇娘,眼底是让人分辨不出的沉浮喜怒,“世间有株‘仙草’,命为木灵根。传说那木灵根可治得了虚疾,不过也就是传说罢了,真真假假,没个确切的答案。”
  陆子虞知道木灵根。
  菩萨木难求,金山皆不换。
  “那木灵根太过珍贵,难怪言家到最后也没个法子去救言怀瑾。”陆子虞眉眼痛惜。
  也可怜那言大人和他夫人,半分办法皆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骨肉就这么没了。
  瀛夙伸手把陆子虞揽在怀里,“娇娇,其实言家已经寻到了法子。他们寻得了木灵根。”
  陆子虞听后,更为心酸。
  费尽千辛万苦寻来了良药,到最后却也没一点儿用处。
  这就像是一个小童,掏遍了身上的小兜,最后掏出两个铜板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糖葫芦。
  满心欢喜去咬,却发现买的糖葫芦没裹糖霜,根本不是心里所想着那甜得发腻的味道。
  “看来,传说就是传说。”陆子虞将脑袋搁在瀛夙的肩头,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言怀瑾与她大哥相交甚欢,待自己又有救命之恩,其实那身份,早就同她兄长无二...
  “木灵根不是传说,而是确有奇效。”瀛夙的一番话让陆子虞傻了眼。
  既然那木灵根有奇效,为何人会死了?
  陆子虞朝着瀛夙递去疑惑的神色。
  她抬首,却见瀛夙也正紧紧盯着她瞧。
  眼底是昏暗一片,隐隐携着复杂。
  “娇娇,你从法海寺回了陆国公府之后,可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陆子虞不明白这位爷突然打听法海寺一事作何,可她仍是细细回想了许久,不隐不藏地说道,“那日我从法海寺被言怀瑾所救回府,昏迷后确实被灌了好些汤药,可也记不清个大概。”
  “言家可是派人送来了什么东西?”瀛夙又问。
  “言家?”陆子虞先是惊愕了一阵儿,似倏然想到了什么,忙攥紧瀛夙的衣袖,“有!听落宁说,言家送来了一株百年老参给我煲汤药喝,那汤药喝下不过半日,我便是精神好转,气力皆恢复了。我母亲不放心,还怕是回光返照,故而专请来了位医师给我瞧瞧,那医师瞧过之后,也说我的身体已无...”大碍。
  后面两个字陆子虞没说,她猛地抬头呆呆望着瀛夙,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她去法海寺嫁魂那日,刚巧遇上了春日飞雪。
  身上的嫁衣本就轻薄如雾,被初春寒风吹着都冷,更别提在那盐絮簌簌的白雪之中,跪完了九千阶。
  一个身强体壮的糙汉子,照着这么折腾说不定也是会给身子留下病根儿,更别提娇弱的女儿家了,九千阶跪完,哪怕不死,也会被病痛折磨的不轻。
  可偏偏陆子虞吃了言家给的那株百年老参之后,竟会气血平稳,寒症渐消。
  不说百年老参,就是千年也不见得会有此等药效!
  那陆子虞吃下的到底是何?
  答案不言而喻...
  言怀瑾把木灵根给了她?
  陆子虞浑身僵硬,鼻息的起伏渐渐弱了些。
  她胸口似乎被压上了千金之重,就连大口喘息的力气都所剩无几。
  脊背渗出了层层冷汗,葱白指尖也不停打着颤。
  陆子虞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盘旋。
  “他死了,他把命都给了你!”
  言怀瑾为什么要为了她,而舍弃自己的一条命?
  难道,他心悦之人...
  不该啊,她从未感受到过他的爱意。是他藏得太深,还是她心里已经满满当当,根本不曾察觉?
  如若那日她没去法海寺嫁魂,如若那日他未窥探出她的心中所想,如若他二人这辈子未曾相见成绊。
  是否这条命,她就不会欠他了?
  心头的罪恶感充斥全身。
  就连陆子虞自己都不知道,这会儿她面容之上已经泪流不止,晶莹如涓雨。
  双目失神,瘫在瀛夙怀里哽咽难言。
  瀛夙望着陆子虞那泣不成声的模样,双拳紧攥。
  他知晓,她这会儿满是自责内疚、悔恨不已,可这事情怪不得她。
  能让言怀瑾不惜将木灵根拿出来,说明当时虞娇娇已经命悬一线,若不服下木灵根,性命恐有担忧。
  倘若言怀瑾自私一些,如今的自己怕是已经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了。
  他早该将这事情对虞娇娇坦诚交代。
  若当初离京之时,她已然知晓了自己的布局筹谋,就不会寻做傻事...
  该内疚、悔恨的人是自己,与他的娇娇无关。
  瀛夙抬手,用粗糙指腹轻轻拭去了陆子虞面颊上的泪珠。
  他声音坚毅,令人心安。
  “命,我可以给他。你,我谁也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