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作者:候晚      更新:2022-06-13 05:41      字数:2968
  休养数日,金钦与华松的战事再一次拉开了帷幕。
  炎日高照,两军陈列相对,闷热的空气仿佛随着战局一同凝固,每一个人都屏息以待着战局的开始。
  夏至的伤还没好完全,却也被迫上了战场。但她光是坐在马背上不动,就已经对华松军队造成了威慑。
  不过夏至并没有心思去猜测别人会对她抱有怎样的畏惧,她只是不知道一会该怎样面对凌千寒。
  虽然隔着很远一段距离,但夏至清楚地知道,凌千寒此刻也在遥遥地望着自己。
  他应该没有想到,上次一别,再见面时夏至已经变成了血河。
  夏至把手从缰绳上松开,摸了摸自己心口处揣着的手镯。
  这是在成为血河的日子里,唯一能够让她感到安定的物件,可如今和赠予她的人再见面,却是以敌人的身份。
  夏至放下手,重新握住缰绳,如此的晴天她却感觉是灰蒙蒙的。
  太后在说些什么她已然听不到了,只是在听到出兵的号角时,混着前进的人群一同冲了出去。
  然而她手中的剑却并未刺向任何一个人,她甚至想把那沉重的剑直接扔出去,让无数刀刃刺穿她的身体,结束这痛苦的一切。
  许是血河的这身衣服起了威慑,又许是身边一直有士兵在为她开道,夏至虽不攻击,却也一路顺畅地驰到了战场中央。
  直至此时,她无法再不动手了。
  若不杀华松士兵,那便是背叛了太后,背叛了日月宫,太后会不惜一切毁掉她在乎的人来报复她。到时不仅仅是凌千寒,安安、韩青、甚至小羽,但凡是她在乎的,都将蒙难。
  可若是她把这已经沾满无数鲜血的刀刃挥向华松士兵的头颅,那便背叛的是她自己。
  若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就能肆意把刀尖对准无辜的人,那她便真的成了杀手,成了傀儡。
  与其纠结两难,注定不能两全,不如彻底结束这些痛苦,斩断一切可能的祸根,也好叫无辜的人步入自己的轨道,再不受纷扰。
  夏至扬手拔剑,剑身在日光照耀下反射出刺眼银光,随即夏至反手一转,将剑刃朝向了自己的脖颈,狠狠向下一划。
  意料中血溅三尺的场面并未出现,一柄长剑自后方狠狠将她手中的剑敲击了出去。
  剑已离手,夏至下意识回头望去,便直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她曾无数次陷入其中的光芒与温柔,可如今却只感心痛和刺眼。
  夏至没有留给自己陷进去的机会,转身策马而去,但身后的马蹄声始终不离不弃。
  夏至一路穿过战场,骑马进了一侧的山林,凌千寒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进了林子。
  你难道不怕我设伏吗?
  夏至在心里问着,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凌千寒,然而就是在这一瞬的恍惚之间,凌千寒飞身而上,直接把她扑倒在了地上。
  两人环拥着滚出了一段距离,期间夏至脸上的面具也已经被凌千寒巧然摘落,等到两人的身形稳定下来,不再翻滚之时,凌千寒的唇就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夏至头里还晕晕的,就猝然被凌千寒吻住了,一时间僵在原地不敢乱动,任由他用唇舌诉说思念。
  但夏至没有放任事情发展下去,待脑子里不再天旋地转之时,就猛地将他推开,翻身站了起来,捡起面具就跑。
  “你还要跑到哪里去?”凌千寒夹带着喘气的声音响起,夏至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不管你跑到哪里,我都会追上你的。”凌千寒的声音由远而近,夏至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立刻上马离开了,可双腿就像冻住了一般动弹不了。
  那是出自她身体的本能。
  凌千寒由身后绕到面前,携带着一股清新的体香萦绕鼻间,夏至忍不住抬起头,便先看到了他因为用力亲吻还泛着白的嘴唇。
  “不要再跑了。”两瓣唇分开又合并,夏至慢慢把目光移到了他的眼睛。
  一股酸涩和苦闷自胸腔蔓延开来,搅得舌根都泛着酸苦,夏至鼻尖一酸,眼中霎时间有了一层薄薄的泪花。
  “我不能。”夏至艰难地开口,“我不能再做夏至了,我现在是安夏至,也是血河。”
  凌千寒把双手搭在夏至肩上,埋低身子注视着她:“发生什么事情了?日月宫的人找你了是吗?他们威胁你了?”
  夏至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凌千寒,不置可否。
  凌千寒已然明白了她所传达的讯息,继续道:“你们的太后就是日月宫的宫主吧?她逼迫你为她做事,甚至还以我的性命相逼,对不对?”
  夏至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左眼滑落,而后点了点头。
  凌千寒叹了口气,将夏至拥入怀中,温热的掌心不断在夏至的背上轻抚着。
  “我们回不去了。”夏至闷闷的声音响起,“日月宫有多么可怕你是知道的,我不能拖累你和你的家人,也不能拖累其他我在乎的人。”
  夏至说完,挣开她无比留恋的怀抱,把白玉手镯从怀中掏了出来,递给凌千寒:“我不能嫁给你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你找回来了?”凌千寒问着,把白玉手镯接了过去,夏至登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嗯。”夏至应着,把手渐渐放下,却还未落到身侧,就被凌千寒握着再次抬了起来。
  “既然找回来了,那就好好戴着。”凌千寒说着,把手镯穿过夏至的手掌,圈到了细嫩的手腕上。
  “我送给你了,它就永远都是你的了,你明白吗?”凌千寒低头看着夏至的眼睛,然而夏至的目光却落在腕间失而复得的手镯上。
  “我想娶你,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这不是一句空话。”凌千寒仍紧紧握着夏至的手,“你既然也答应了要嫁给我,就应该与我患难与共,不要总想着自己去面对、自己去承担。你知道前两次放你离开,我有多后悔吗?”
  夏至闻言抬头望向凌千寒的眼眸,脑海中浮现起了她前两次离开的情形。
  凌千寒:“如果我当初强硬一点留下你,或许我们根本就不用经历这么多的分离和苦难就能走到一起。”
  夏至:“可那也就不是你了,你从来都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情。”
  “是啊。”凌千寒的眼中潋滟着一方水光,“所以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此后的人生要与我一同分享,不论是幸福,还是劫难。”
  “可是真的太危险了,我赌不起,我不能容忍任何会伤害到你们的可能性。”夏至摇着头,避开了凌千寒灼热的目光。
  “那你以为,你今天在战场上自刎,我此后就能高枕无忧了?别忘了,日月宫是他们手上的一把利剑,之前多少将领还未踏上战场就被暗杀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我吗?”凌千寒步步紧逼地问着,夏至不由得朝后一瑟缩。
  “像他们那样刚愎自用、尝到暴力手段甜头的人,不会因为你的避让和退缩就收敛锋芒,他们会变本加厉地向你索求,向弱者施压,直到天下变成他们的天下,没有人可以反抗。你甘心这个世界变成那样暗无天日的样子吗?”
  凌千寒随着言语轻轻摇晃着夏至的身体,言辞恳切而切中时弊,让夏至不得不重新思考。
  “顺从是没有用的,除非你想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做一个冷酷的刽子手,但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渴望和平,你博爱善良,你希望天底下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这才是你。”凌千寒的手慢慢上移,托住了夏至的脖子,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我们要反抗,不能甘心把这个世界拱手让给那些暴戾杀虐的人,我们是同一种人,我们才应该站在一起!”
  夏至出神地看着凌千寒,这样的他让她感觉到多日来悬在半空中的心似乎有了着落,可她还是感到不安。
  “我们真的可以吗?日月宫那么可怕,我们真的能扳倒他们吗?”
  看到夏至有所松动,凌千寒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你不要把他们想的太厉害了,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是长久不了的。更何况,我们身后还有许许多多对他们深恶痛绝的人,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一定能战无不胜!还天下一派清明!”
  凌千寒说得极坚定又极自信,夏至被他的精神所感染,慢慢平复了摇摆不定的心,眼中也透出坚毅的光芒来。
  “好,我跟你一起!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跟你一起,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嗯。”凌千寒的声音又突然柔和了下来,低低的言语中蕴藏着无数的深情和坚定。
  “再也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