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烈怔在了原地，小羽回身一剑砍向他的后背，裴烈躲都没躲，直接受了一剑跪倒在地。
  小羽的第二剑直冲裴烈命门而去，夏至急忙喊了一句：“小羽等等！”
  小羽依言停下，看向夏至。
  夏至：“你为什么要杀他啊？”
  小羽：“他背叛了日月宫，御屠有命，遇之必杀。”
  夏至低头看向裴烈，裴烈也抬头看着她，眼中盛满热泪，慢慢开始哭着大笑，像是疯魔了一般。
  夏至：“你为什么要背叛日月宫？”
  虽然夏至并不想跟裴烈扯上什么关系，但裴烈毕竟是安夏至的前任，她做不到完全不关心。
  裴烈的眼泪簌簌地涌出，双眼猩红，眉头紧皱，整个人看起来痛苦极了：“我费尽心机离开日月宫，就是为了你，可你反过来却加入了日月宫，真是造化弄人，可笑至极！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至不解：“为了我？”
  “是啊。”裴烈垂下眼眸，仿佛夏至那一身鲜红的装束会灼伤他的眼睛，“当年我还是日月宫的劣焚，有一次出任务受了重伤昏迷深山，是你找到我并救了我。山中的岁月宁静美好，我也对你情根深种。”
  小羽看了夏至一眼，似乎是想到了夏至之前说的要与人分开的话。
  裴烈：“我本就对整日杀戮的生活厌倦了，你的出现更是坚定了我离开日月宫的决心。我本来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娶你，还在山里盖了一座房子，可是日月宫的人找到了我，为了保护你我只能被迫离开。”
  听着裴烈的描述，夏至想到了安夏至烧房子时候的情形。
  裴烈：“我回到了日月宫，为彻底离开那里日以继夜地做着准备，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你，即便受尽追杀也在所不惜。可等我好不容易回去的时候，房子已经被烧了，你也已经不见了。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你，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去了日月宫，成了血河。”
  裴烈抹着泪看向夏至：“夏至…为什么？你怎么会加入日月宫，成了血河？我费尽心机从那里出来，你为什么又要进去？！我确实没来得及跟你道别，但你就那么恨我吗？”
  过去的事情夏至并不太清楚，然而安夏至烧房子的时候，太后出现并把她带走，这绝非巧合。
  只怕这就是太后所说的，背叛日月宫的代价。
  裴烈因为安夏至背叛日月宫，太后就要把安夏至招进日月宫，让裴烈自食其果，自作自受。
  “我不知道。”夏至冷冷地开口，“过去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包括你。”
  这样说或许残酷了一些，但早点说清楚，总比拖着要好。
  裴烈：“所以，之前的话你是骗我的吧？那次跟我在茶楼见面的就是你，是不是？”
  夏至点头：“我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才那么说的。”
  “你爱上那个男人了是吗？”裴烈的尾音有些颤抖。
  夏至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攥紧：“没有，我们只是在演戏。你知道的，进了日月宫，就不谈感情了。”
  夏至居高临下地看着裴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猩红的裙摆被夜晚的寒风高高扬起，整个人宛若一尊降世的神邸。
  高贵、冷漠、不近人情。
  远处传来了声响，下属前来通报道：“血河，他们快追上来了。”
  夏至朝远处看了一眼，随后捡起面具重新戴好：“走吧。”
  裴烈一直紧紧盯着夏至的脸，渴望从中看到哪怕一丝的不舍，但他还是失望了。
  小羽重新举起了长剑，但裴烈已在瞬息间改变了意志，猛地向后扬手洒了诸多白色的粉末。
  小羽的视线被迷惑，随即肩膀就被重重推了一掌，待到她拨开粉末看去时，裴烈已经消失了。
  “小羽！”夏至紧张地跑向小羽，然而小羽却是从白色粉末之中冲了出来，抬手捂住她的口鼻，将她带离了那片区域。
  “这些粉末多半有毒，你小心别吸进去。”小羽放下手，朝后看了一眼。
  “你没事吧？”夏至忧心地看向小羽被裴烈推过的地方。
  “不碍事。”小羽一脸无所谓，“我们赶紧走吧。”
  “嗯。”
  有惊无险地离开汤筑城之后，一行人便启程返回金钦。
  这次来不光拿到了意无穷，还拿回了白玉手镯和羊首短剑。只是小羽被裴烈伤了一掌，他们的这次行踪也暴露了。
  一时间，血河重出江湖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他们返回的路上不得不格外注意。
  好在，情况虽然艰险了一些，但日月宫在子元也安插了许多线人，在线人的帮掩之下，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子元边境。
  “小羽，伤怎么样了，现在没事了吧？”
  自小羽被裴烈打伤后，夏至基本上每天都要过问好几次小羽的伤势，但小羽从不厌烦，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回答着她。
  这次出任务与其说是小羽来帮夏至的，倒不如说是小羽全程输出，夏至负责躺平捡漏。
  夏至过去以为小羽只是个不苟言笑的漂亮小姑娘，但经历了这一次，夏至发现小羽才是真的能力者。
  随身不带武器是因为敌人的武器最终都会落到她手里，外界不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信息是因为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她的手下。
  这次如果不是因为夏至拦下了她，裴烈也必死无疑。
  这样一个令人胆怯的存在，居然只是一个豆蔻之年的小女孩。夏至每每看着小羽的时候，心中都不由得感慨万千。
  “什么时候出发？”小羽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夏至收拾行囊。
  夏至叠着衣服：“马上就可以走了，你先拿着意无穷去马车上吧，我稍后就来。”
  “嗯。”小羽抱着身边的盒子起身，走出了房间。
  夏至利索地收拾着东西，刚把包裹打上结，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
  夏至皱了皱眉头，刚把包裹背上，就听到那声响愈发激烈，好像有人在打斗。
  一种不安的预感顿时漫上了心头，夏至急忙跟着声音跑了出去，跑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时发现房门大开，意无穷被扔在地上，旁边躺着一个横死的男人。
  而小羽此刻正伏在床上，双手掐着一个已经断气的男人，旁边有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在不停地哭喊。
  “小羽！”夏至急忙冲了进去，却被小羽此刻的神态和压不住的杀气吓了一跳。
  那男人不但已经断了气，嘴里还被掐得鲜血横流，因为惊恐瞪着的眼球快要被挤爆出来了，然而小羽还是不肯松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脸上是满满的疯狂和杀戾。
  即便是从前杀人的时候，夏至也从没见过小羽这样的表情。
  这样的她才终于像极了一个杀手。
  这一瞬间小羽的表情让夏至脑中不禁浮现起了安夏至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形。
  当时的小羽和现在别无二致，只是体型要缩小一号，看着只有七八岁。
  安夏至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得粉碎，幼小的身躯裸露在外面，上面还有一些淤青和掐痕。
  然而这并未影响小羽绞杀的动作，一根衣带化作了年幼的她手中最锋利的武器，在她身下衣冠不整的男人已经被绞得断了气。
  但她脸上仍然燃烧着不熄的怒意和杀意，全然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会表露出的神情。
  正是这个瞬间让安夏至下定了决心要带她回日月宫，之后不久，有史以来最强大也最年轻的一个杀手便横空出世了。
  当这些回忆出现在脑海的时候，夏至的心像被狠狠掐了一把，看着面前盛怒的小羽感觉到了一阵痛心的不忍和心疼。
  有谁会是一出生就漠视生命呢？不过是被人性的恶劣摧毁到了极致，才会把自己化作锋利的刀刃。
  夏至颤抖着伸出手，慢慢把小羽抱在怀中，眼泪酸涩地滑出了眼眶。
  小羽刚开始并没有停下动作，片刻后才终于像被夏至的体温融化，慢慢软下了身子。
  “走，我们离开这里。”夏至一把将小羽抱起，尽管有些吃力却也没有放下她。
  小羽乖乖被夏至抱在了怀中，把头埋在夏至的肩膀上一声不吭。
  下属们听到响动冲了上来，夏至示意他们拿上意无穷，随后就抱着小羽下楼上了马车。
  直到坐上马车，小羽才渐渐恢复了平常的神态，靠在夏至的肩头慢慢睡了过去。
  车轮开始滚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子元国一点一点退到了她们的身后。
  夏至一手搂着小羽单薄的身体，一手握着白玉手镯，无声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