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安夏至，参见陛下。”
  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半年多的时间没见，龙椅上的秦誉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变化，然而夏至已经是脱胎换骨了。
  “安学士，免礼。”秦誉说着，从龙椅上走了下来，站到了夏至面前，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
  “安学士受苦了啊。”秦誉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好像很心疼夏至的遭遇。
  夏至心说你可差点就杀了我，别在这里假惺惺了。
  夏至微微一笑：“为保住我金钦疆土而操劳，是臣的本分。”
  秦誉抬起手，重重地搭在夏至肩上：“孤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啊，因为听信了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的谗言，就差点损失了你这样一名忠臣。若不是柯复今早把柳将军的手信和万民书送来，孤恐怕就要抱憾终身啊！”
  夏至：“万民书？”
  “是啊。”秦誉松开夏至，太监也十分识眼色地把万民书递了上来，“听闻你出事，齐坪城和芝域关的军民们连夜完成了这份万民书，唯恐赶不上。看来，安学士在他们心中，还真是有分量，有口碑啊。”
  看着上面满满的签名和红色的指印，夏至感觉心像是被托在了温泉里：“陛下过奖，臣不过是以真心换真心罢了。”
  秦誉：“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前线我已经派人去了，相信子元也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夏至俯身：“陛下英明。”
  秦誉又问了夏至过去半年多来的一些经历，寒暄了几句，末了说道：“听闻安学士此次归来，还为孤带回来了什么机密？”
  夏至藏在衣袖中的手慢慢攥紧：“没有，陛下想必是误会了。”
  “没有？”秦誉眉毛一挑，“我可听说你在被押去死牢的路上，一直是这么喊的，许多狱卒都听到了。”
  夏至狠狠掐了掐手指，随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陛下恕罪，臣一下马车就听闻要被押去死牢，心里惊恐万分，故而想要以此缘由来面见陛下，还请陛下看在臣保卫边疆有功的份上，饶过臣这一句谎。”
  秦誉深吸一口气，睥睨着夏至道：“当真没有？”
  “没有，臣九死一生才从子元国逃出来，能得到什么机密呢？”夏至伏在地上道。
  秦誉闭了闭眼，重重地叹了口气，片刻后才道：“起来吧。”
  “谢陛下。”夏至偷偷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秦誉踱步回到了龙椅上，不再与夏至多言：“既然如此，安学士便回府去休息吧，近段时间可以不来上朝。”
  “谢陛下体谅，臣告退。”
  走出偏殿后，夏至看着湛蓝的天空，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本来是想将火炮的图纸给秦誉的，但仔细一想，若是火炮真的造出来了，秦誉未必会先送到芝域关，八成是要用到和华松的战场上去。
  她本就是因为痛恶子元国的侵略，所以才将图纸偷了出来，若是被秦誉拿来当做侵略别国的武器，那她也就是变相的侵略者了。
  她虽然不能说对华松有多么特殊的情感，但被侵略是什么滋味，她如今是深刻地体会到了。
  她人小力微，无法左右秦誉的决定，却也绝不会做给他递刀的人。
  既然芝域关已经不再危机重重，那火炮的图纸她还是暂时扣着为好。
  夏至心事重重地走着，全然没有注意到道路前方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她了。
  “安学士。”秦柯复的声音响起，夏至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她。
  “你在想什么？看起来很入迷。”秦柯复迈步朝她走来，夏至也立即朝她迎了过去。
  “没什么。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太子殿下相助！”夏至俯身朝秦柯复行着礼道。
  “不必多礼，”秦柯复将夏至扶起，“安学士此番能安然无恙，说到底还是因为自身清白、功绩了得罢了。我只不过是送了个信，谈不上有多大的功劳。”
  夏至：“太子殿下言轻了。”
  秦柯复笑着摇摇头，转而问道：“在边关的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听闻你还被子元军掳去了，身体可有抱恙？”
  “没事，都是小伤。”夏至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此次奔赴边关，没想到恰好遇上子元军来犯，也算是涨了些见识和经历。”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安学士经过此番在边关的艰险经历，必定磨炼了自身，日后不管是为官还是生活，想必一定能获益其中。”秦柯复十分通情达理地说着，夏至看着她微笑的面庞，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自从她女人的身份曝光以后，秦柯复对她的态度就又上了一个台阶，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爱护之意。
  “太子殿下这般知情达理，真是叫臣心里暖洋洋的。臣日后必定殚精竭虑，为太子殿下效忠。”夏至十分诚恳地说道。
  秦柯复轻笑着摇摇头：“效忠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先回府上去休息吧，我提前叫人去清扫布置了一番，想来安学士回去以后便可入住了。”
  “多谢太子殿下。”夏至俯身谢过，坐上秦柯复安排好的马车，回到了她阔别已久的安府。
  上次离开之时，这里还正在操办她的生日宴，明明是大喜庆祝的日子，她却锒铛入狱。
  这次她再回来，一切都焕然一新。
  新的历史，新的章节，就要开始书写了。
  秦柯复在安排人清扫府中的同时，也给夏至安排了一些仆人和下属，其中还有不少是之前在府中做过事的人。
  一切都不需要夏至多操心，夏至好好梳洗休息了一番，便着手将她尚在齐坪城的下属们召回。
  另外，夏至还专程回了一次家，为安拒和安方毅立了衣冠冢。
  在夏至休养生息追思故人的同时，秦誉也没有闲着。司徒魄突然暴毙，华松国内两股势力尚在争权，秦誉便瞅准了机会想要趁乱一举拿下华松。
  为了彰显他的决心，秦誉御驾亲征赶赴了前线，扬言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彻底攻占华松。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夏至立即赶回了锦阳。秦誉离都，但国内的事情都交给了心腹去处理，故而城内还算稳定。
  夏至刚回到安府，就见到了远道回来的韩青安安一行人，经历过齐坪城一役，他们如今像是家人一样的存在了。
  可夏至还没来得及和他们好好寒暄吃顿饭，就接到了太后的传召。
  当初她身份被揭露之时，是太后力排众议保下了她，但在那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夏至曾想过太后是不是认准了要她当儿媳妇，可是自那件事之后，她与秦雲形同陌路，太后也应该不至于毫无察觉。
  夏至猜了一路，等到达慈宁宫见到太后之时，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一如过去那般慈祥。
  “参见太后娘娘。”夏至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心想她不会真的认定了要自己当儿媳妇吧？
  “不必多礼。”太后上前将夏至扶起，夏至礼貌地朝她笑笑，刚要谢谢她之前的救命之恩，就看到她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
  “多谢太后娘娘之前的救命之恩。”夏至忍着心里的古怪道了谢。
  太后摇摇头，伸出手抚上夏至的脸颊：“你受苦了。”
  夏至咽了咽口水，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应该的。”
  太后垂眸一笑，松开手回身坐到了椅子上，满脸期许地看着她道：“怎么样？去了边关一趟，有什么收获？”
  夏至搓了搓手，道：“这次去到芝域关，恰好遇到子元军来犯，与当地军民一起反抗，也算增长了些见识。”
  “别的呢？”
  “别的？”夏至皱眉不解，“什么？”
  太后抿了口茶，放下茶杯，表情有些严肃：“凌千寒。”
  夏至心里顿时一咯噔，想着太后果然不高兴了，不过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当她的儿媳妇啊。
  夏至眨了眨眼，有些紧张地说道：“此事，我想其中是有些误会。”
  “哦？说来听听。”太后视线落到夏至身前的某处，表情看起来不怒自威，夏至不由得有些心虚。
  夏至清了清嗓子：“我很感激您救了我的性命，但是…我和七王爷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七王爷，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凌千寒。”
  太后听完，唇角微微勾起：“你倒是坦诚。”
  夏至：“感情之事，不敢隐瞒。我知道您现在可能会很失望，但这件事我想还是说清楚的好。”
  “你倒是很坚决嘛。”太后抬眼，将视线重新落到夏至脸上，“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坚决，会带来多大的代价？”
  夏至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太后现在心里恐怕觉得亏死了，估计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真的对不起，”夏至仓皇地跪下，“我不是有意要隐瞒您，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与您言明。”
  “你说的倒是轻巧。”太后的声音明明一如往常，但夏至却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你可知道，因为你这份儿戏一般的感情，青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青雨？！”夏至眉心一跳，不明白青雨怎么会牵扯其中。
  太后冷冷地看着夏至，眼神似乎要将夏至钉穿在原地：“事到如今，还不知道悔改吗？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