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大结局
作者:
西山秋色 更新:2022-06-12 23:02 字数:3426
薛崇小心地握住掌心里那只娇软的纤手,他望着盛娆明艳的容颜,就如望见了繁繁天下。
这一日,他可算等到了。
他竭尽心力,亲手操办的大典,只为迎他的公主高居枝头。
只不过他不做擎枝人了,他要连枝带人,一块儿放在心尖尖上。
无需言语,一个眼神盛娆就懂得,她轻飘飘地斜了薛崇一眼:“走吧。”
两人不疾不徐地下了城楼,金銮殿前空旷的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却肃静无声。
被一支接一支的仪仗队包围着的,分列在御道两侧的是朝服肃穆的臣子,在盛娆走至御道前方时,静止的画面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
伴着太监的长调,声乐浩荡而起,百官面朝御道跪拜,连带着空中暖阳都更耀眼了几分,似也在恭迎女皇登基。
看着这波澜壮阔的一切,盛娆心中忽地生出点紧张,不是因为登基大典,而是因为身边的人。
若只她一人,登基大典不办也罢,但她家驸马殚精竭虑,怎么也得正个名。
比起面色如常的盛娆,薛崇就显得喜形于色了,那双眼亮得不可思议,比之浩然天日还灼目。
薛崇能听到自己比鼓点还吵闹的心跳声,一声高于一声,让他忽觉眩晕。
他在心底嫌弃了自己一通,轻轻地捏了捏盛娆的手,便要抽出手掌,列入百官之中。
接下来的路,他陪不了。
但事情没有像薛崇预想的那样,肃然平稳地发生下去——
他抽不出手了。
两个人的手只是寻寻常常地交握着,不需用力,一个轻微的动作就可松开。
但在薛崇松开时,盛娆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背,紧接着玉竹般的指如水般滑进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薛崇下意识当盛娆是起了玩心,在如此隆重的时候玩些两个人的小情趣,是她会做的事。
于是薛崇无声笑了笑,手指亲昵地挠了挠盛娆的手,带着些许不可明说的旖、旎。
盛娆眼尾微勾,给了薛崇一个挠心挠肝的眼神,也不等着看薛崇的反应,便抬步迈上御道。
薛崇还陷在两个人的小暧昧里,自然而然地跟着走了两步,而后福至心灵般想起此为何时,自己又身在何处。
他如被当头棒喝,哪都清明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盛娆,脚步亦跟着停了下来。
但他停了,盛娆没有停,也没有在意他如有实质的目光,她仍然目不斜视,高傲地,贵华天成地前行着。
两个人的手仍然扣在一起,一前一后的身位让两只手突兀地显露出来,更突兀的是两条渐渐拉平的胳膊和站定的人。
一切都发生在几个呼吸间,让薛崇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说,想强硬地松开手,却只来得及跟上盛娆的步子。
这是盛娆的登基大典,是要流传千古的。
他不容许出任何乱子,更不容许乱子由他而起。
薛崇觉得自己已经魂出了窍,否则这一步一步怎么那样的轻飘?
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出窍,手心里越来越烫的温度和涔涔的汗渍无一不提醒着他。
“娆娆……”
薛崇余光紧巴巴地盯着盛娆,用只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叫了盛娆一声,带着讨好和可怜。
他有了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他这三年没个名正言顺的官职,劳苦功高是真,受人非议也是真,媳妇儿是要给他正名,封他个摄政王之类的当当?
高兴?当然是的,被媳妇儿惦念着能不高兴?高兴到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御道上“劫持”新帝,送入寝宫……
什么登基大典,什么朝局天下,都是虚的!
但问题是——他不愿啊!
他盼星星盼月亮,盼到登基大典,盼到媳妇儿亲自掌政的这天,盼的是什么?
当然是媳妇儿为国事所绊,没空招蜂引蝶,也不能再让他独守空房!
而他呢?无事一身轻,天天变着样儿哄人,想想怎么吃豆腐,再钻研钻研开荤的新花样,逗弄逗弄傻儿子……
这才是以后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薛崇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待会儿圣旨一下,他装装可怜,只要驸马之名,实在不行要个皇后宝印,可还行?
他那眼巴巴的着急模样早落入了盛娆眼中,让盛娆平稳的步子乱了片刻,看戏的心情也淡了少许,这御道怎么这么长?
反正她够离经叛道了,不差在登基大典上中途携驸马离去这一桩吧?
盛娆这么想着,还真蠢蠢欲动起来,但两人正好走至御道中央,直充云霄的齐喝打消了还在萌芽的念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的声音压下了盛娆的旖念,她看着正前方巍峨雄伟的大典,扬唇一笑。
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盛娆问过自己无数次,想了无数个理由,到了此刻再问一遍,便只有四个字——
因为是他。
而那个他明显还不在状态,应该说在听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更不在状态了。
这话是他能受着的?薛崇陷入了深深的无奈,有个为所欲为的媳妇儿,可真是太刺激了……
他都能想象到朝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一个个活脱脱是被捏住嗓子的斗鸡……
就算这个摄政王推不掉了,那也不用这么高调吧!朝堂之上一纸圣旨,再给他立立威,不是挺好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跟着登基了呢!
只是一个无心的念头,但有时注意到某些遗落之事就只需要一点灵光,比如此时的薛崇。
今日他和平时一样,穿着身黑底金绣的蟒袍,四爪蟒纹活灵活现,仿佛随时会在黑缎上游走起来。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但就在刚刚,寒风吹起的衣摆上,他看到的不是四爪金蟒,而是五爪金龙。
薛崇打了个激灵,直勾勾地低下头,和身前张牙舞爪的龙对上视线。
金龙宛若活物,炯炯的龙目中似有流光划过,明明是威严睥睨的样子,薛崇却从中看出了使坏的意思——
你没眼花。
薛崇一个趔趄,幸而脚下平坦,他动作的幅度不算大,而在场的众人皆伏地叩首,没有人看到。
“盛娆?”
薛崇顾不上直视前方,转过头深深地看着盛娆,声音比先前大了点,有些颤抖,有些哽咽,也有些茫然无措。
在登基大典上走御道,着龙袍……这已经轮不到他敢不敢想了。
盛娆岂止是为所欲为,简直是疯了!
眼见金銮殿的云阶已近在眼前,薛崇无心去管再多,他直挺挺地停下,眼角染上红色,不知是怒的还是感动的,但那眼神是真真的摄人。
盛娆感受到手上传过来的力道,如星的凤眸轻抬,语气混不着调:“正巧我也厌了,劳驸马抱我一程?”
薛崇死死地盯着她,喉结上下起伏着,宣示着他不平静的心绪。
他在这一会又想起了先帝,甚至想跑去皇陵质问质问先帝,怎么就把人惯成这样了!
但这股气势很快就弱了下去,他和先帝半斤八两,谁比谁高贵!说不定先帝还得质问他一声,好好的长公主怎么就折在他手里了?
两个人突然停下,几个呼吸间朝臣们还没在意,再久了底下就起了暗潮。
一道道视线小心翼翼地落在两个人身上,虽然隐晦,耐不住人多,薛崇想不察觉都难。
盛娆当然也察觉了,却是不管不顾,也不做决定,就那么站着和薛崇对视,将选择权都交在了薛崇手中。
要么走,要么走下去。
薛崇嗓子发哽,眼白爬上红血丝,隐有水雾,他很想问盛娆,百年之后,她怎么和盛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但他不需要问,盛娆做事,只凭本心,只需要给她自己交代。
而所有的后果,她都会承担。
就如今日,他穿着龙袍开了朝会,为登基大典的事忙碌了半上午,宫人和百官视而不见,
他跟着走御道,百官非但没有阻拦,还连着他一块朝拜……
他不知道盛娆瞒着他做了多少事才能让朝臣默认这么惊世骇俗的事,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声有点太大了。
不就是皇帝吗?媳妇儿敢给,他就敢要!
薛崇深吸了口气,紧紧地包住盛娆的手,深藏住起伏的情绪,挺拔地往前走去。
盛娆含笑跟上薛崇的脚步,乌亮的眸子里映进薛崇俊逸的侧颜,让她不由地心生欢喜。
三年的执政让薛崇褪去了少年青涩,沾上了上位者的凛凛威势和深沉城府,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便可压得群臣透不过气。
盛娆知道,他仍是当初的人。
被轻轻地,欢喜着、眷恋着地揉捏的手指也是这样告诉她的。
薛崇上了三年的早朝,每回都坐在龙椅下方,他对龙椅唯一的肖想便是想盛娆坐在那。
龙袍加身,居高临下的女皇让他挪不开视线,想俯首称臣,也想以下犯上。
可惜三年里盛娆亲自上朝的日子太少,不过两回,这是第三回。
薛崇如前两次一样,执着盛娆的手送她坐上龙椅,但这次,两人松开的手很快就又交握在一起,放在两人交叠的龙袍上。
这是所有人都妄想的龙椅,坐上之后,下方鱼贯而入的百官都显得渺小起来,大开的殿门外,那一片天与地仿佛尽在掌握。
薛崇忽然就明白了那些人的执念,这把龙椅不仅仅代表着权利,它的确会“吃人”。
薛崇摩挲着掌心里的柔夷,看着底下神色肃穆的朝臣,身体稍稍朝盛娆偏了偏:“不怕我被吃了?”
盛娆目不斜视,并未搭理他,待最后的朝臣迈入金銮殿,入了队列之后,由太监献上玉玺,宣读诏书。
这是肃国开朝以来,唯一一封皇帝尚在便公示生效的诏书。
一国双帝,震撼古今。
在高声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中,夹着身旁一声低语,盛娆欣然而笑,倾绝众生,可惜只一人得见。
她听着身边的人若娇纵少年,厚颜得意地道——
“我只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