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人似桃花马似龙
  脚力发现，鸿泰的收势，蔚然一尊石雕。
  人、马、刀，谐动成体，浑炼如一。一旦启势，三者中，任何之一，都是临阵作战之际的技能和武器。如果孰轻孰重，都会成为一种残缺。
  这种感觉，比任何一句话的解释，似乎还要明确。
  脚力心里顿时升起一种钦佩之意。
  他不能不惊叹：铁戈猛器，即便是狂暴杀伐之力，其实，也隐含敏锐与细腻！
  本以为，树林沙场的历练就此终结了。赵将军依然没有发出收场的命令。
  “不用急，你只是看到黑队人马，属于力量型攻击，战术是单一的……”赵将军说罢，指定白队人马，对脚力道：“他们可是深谙沙场技战术武斗的组合。虽然力量不敌黑队人马，但布阵精练，擅于捕捉攻击点。”
  赵将军的话说完。就见树林沙场的鸿泰转过来。
  只是，这一次，这个刀马旦才真正看了一眼脚力。
  脚力的目光对视着。
  空间里似乎突然间多了许多意念，每一个意念不是猜测似的问题，而是确定的各种看法。
  好像刚才临战前，已经把脚力心灵所感，全部完成了一个独断的概括。
  独断，是因为她一点儿都没有要脚力——自我介绍的意思。不过，她似乎看重实战训练，所以，独断是那种果敢，而不是冷傲。
  一睨尽了知，
  清河历历沙……
  那目光似乎在说：小子，你根本就没有见识过沙场的跨马之战。而且，你所看见的也不是沙场，而是训练场！
  脚力会意地点了点头。也算是对那道目光的回答。
  嗨！这也算是与刀马旦第一次的“对话”。
  今天，赵将军显然对脚力意外的到来感到惊喜。所以，一见武志之间的“目光”谈话，不由热血高蹈，一只手高擎如炬。对鸿泰发号一声钟音，道：“将军，再战！”
  仿佛这一次，鸿泰才动了真格一般。她凝神敛静，纤姿竦峙着，有如端焰燎天……
  树林沙场，跨马再战……
  的确，这一次，看得出来——一场武斗真正开始。
  但是，不能让脚力徒手作为一个平静中的看客，而应当让他去做助战的风云鼓！
  其实，刚才，刀马旦针对脚力的目光“言谈”中，也含此意。偏偏这一点，脚力就是没有“看”出来……
  虽然脚力有所拘谨，但正值武兴之际，脚力已经感到：自己作为苍宗门弟子，就应绽露门宗之格。不为炫耀，只是助兴。
  赵将军早就打算和脚力较较力。这，正是时候。
  脚力立即跳到圈子，恭谨地对赵将军抱拳致礼。
  刚才的脚力，还只是一个手脚拘束的外人。但是，武力手脚感，随脚踏地间，陡然锐变，身形初绽时，已经携带细微风吹声……
  自打一老一小初见面，“武志会”上，因为猛蛟执鸢的出现，赵将军没有和脚力经过回合战。
  一个是朝野实战的大力铁臂，一个是苍门小弟子浑炼精修的玄躯。
  “大将军，先请！”脚力执意道。
  赵将军一入武境，已经是萧萧风中人。步态沉稳，铁面凝沉……
  赵将军随走两个铁禅步，看似随便，实有蹊跷。
  步连步，一步大一步小，步辇抬升……
  突然，浑躯暴攒，立变一弯射杀过来的大刀。
  脚力看中将军的端直之力，知道：这一招力带千钧！
  待将军袭来，刹然间，脚力钉稳脚底功，身形微倾一个精妙的斜角……
  将军飞虎般的袭击擦身已过半截，脚力迅速把最强悍的力凝聚两臂。
  不等将军冲腾而过，两臂一较劲，举鼎般端着将军的腰身，将整个人扛起来。
  赵将军顿时大怒，吼道：“我早就看出：你小子就没有和老夫对垒的诚意！耍手段吗？哼！”
  而那边，刀马旦已经“咯咯咯”地笑出了声来。
  “老将军安歇！你说过：谁敢把你横着举起，从此只做督战。”刀马旦笑着，道。
  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智谋就是朝纲最大的资本！脚力最喜欢听他沧海巨涛般的经历和教诲，哪有心思伤得起呢……
  哎，赵将军压根儿就不知道——脚力心里怎么想。
  这就叫一场没法打的仗！
  赵将军愤怒地涨红着脸，逼视脚力。脚力也涨红着脸，缓缓低了头，不语。
  “好了，好了，不说了……”赵将军站定，冲树林沙场大喝一声：“开战！”
  刷！刷！
  只见黑白两队武士，沙场瞬变，站成了两列。
  黑白两队互相致意，以示联手合作。然后，黑白两队一致与刀马旦互相示礼。
  比赛一有仪式感，说明即将开始的教量，才是动真格，非得将队手的考检砥砺到极致。
  是黑白两队齐上阵么？脚力顿时惊觉地睁大了眼睛。禁不住看一眼赵将军……
  “哼！这下可有你小子好看的。”赵将军好像知道脚力要问什么话，头也没回就直接说了。他仍在埋怨——脚力没有诚心和自己较劲的事呢。
  将军虽老，犹有一声令在！
  只见赵将军阔手冲天一推。
  顿时，黑风白风嗖嗖攒发，黑队白队武士纷纷跃上马背，操戈在手。
  刀马旦婉柔一笑……瞬间，又一脸肃杀，泯尽笑意。
  哗——
  黑队与白队铆合在一起。狂风中搅起灵动的旋转。启势之际，已经与方才的对垒大不一样。
  刀马旦似乎这一刻才知道开力杀伐！刚才那温柔优雅的挥刀，不再是一种单纯的气质。
  她仿佛知道：这一战蕴藏着的困境，所以，一抖动马鬃，昂扬中将红马的烈性，激化成半攀越的冲腾之姿。
  叭！抖足拍击马匹，火马不再是低徊的林间之风，已经变作冲上飞动的一股浩气。
  仍是一弯白刀，一介芊芊躯。但却是燃火的赤龙……
  脚力这才看清楚：什么是真正的驾驭。
  黑白狂浪翻滚着，火星子一样，从滚荡浓烟里攒射出的尖锐沙砾，击打在坚硬的树杆，树叶，地面……发出可怖的啸叫……
  仿佛整个树林沙场，到处都是声声狂嘶的马鸣。
  红马在浓烈腾荡的土尘里，变成任性穿梭的弯曲血刀一般，滚落的汗珠大颗，或掉落，或泼洒，或迸散……让那匹红马变得就像一片撕扯的红云，鲜艳、血亮、淋漓……
  隐约出没在黑白烈风缠绕中的刀马旦，铿锵血朵，剧烈摇曳……就是以狂蹈，不淹于污浊之河。
  不断惊变的风道，不断陡转的河床……
  烈焰惊飞中，
  人似桃花马似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