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雕音
  古茂风尚，山河如画。
  凤翎山朴素境界里，每一样物态，就像徘徊低沉的云气。
  醇浓欲醉的民俗，把亘古不变的厚重气息，流恋并停滞在古意无穷的芬芳山脉、河谷……
  每一个景致，不大不小，积淀着浓情与记忆。
  沉默的山脉。
  旋律固定的、小桥下的流水，托着明亮的阳光，莹莹闪烁着白光。
  越是闳厚的意象，更能蕴藏精致玲珑的锐意，剔透般雕琢一颗沉静下来的心！
  墨寒山坐在无弦琴旁。沉吟带动心力，弹拨出的音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听得到。
  古艺中，在墨寒山看来，唯琴，携龙髓精气。
  琴音随动时，天地心敏，瞬息惊变。
  琴化剑，奇诡萧杀。
  琴粘月光精芒，察尽万化匿迹……
  墨寒山一般不会随意染此琴音，因为一音起，万化动，可以用心发现的真微太多太多。
  一颗被无弦琴刻镂的心，很容易触碰天地灵动。
  锐气与厚醇，是凤翎宗修炼心智的哲理。端庄中的犀利，就是雅礼者的一颗剑心。
  情志不离山水，
  心戈常伴墨迹。
  墨寒山低首，食指微动，仿佛从无弦古琴辨出一个声音。
  吉凶吝咎，心里已明……
  他缓缓走下阁楼，走到户外。天空晴明，没有一丝凝重的风声。
  但是，墨寒山的意象里，不再是一首云烟缥缈的诗，而是有形靠拢自己的那些形廓。
  那些形状仿佛自己留痕。每接近一步，就会把凤翎山的空间推动一步，好像整个凤翎山在没有接纳那些形廓之前，形廓只能永驻足于凤翎山真正的意境之外。
  尽管形廓走进了凤翎山，但走进不了一座山的境！
  境界之动，墨寒山已经觉察。一颗冷凝的心微触碰，就判定那些形廓从西摩地带过来的温度。
  热冷交锋线滴落着润泽的雨点，仿佛一道薄薄的水帘，挂在空间。
  那种无形之际，带着音声力量的浸染……推进得越来越慢……
  墨寒山矗着不动。整个人变得就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也许后面的形廓实在难以靠近，墨寒山感到：身后的空气有点儿松动。
  松动，意味着对方筹策一种新的变化。
  直到这一刻，墨寒山知道：一个真正的杀伐就要到了……
  空间不再是平动，而是带着尖锐的穿梭。那种直接化成一个质点、袭来的钝器，已经清响地砸在空间的“屏障”上。
  墨寒山强使身躯——不随颤抖着的空间产生共振。共振只能将空间折断的更快。
  这是一个初来乍到、就打算用武力降服对手的人！
  因为，境的阻隔，让形廓见不到真正的对手，这已经激怒了：形廓者一颗含满戾气的心。
  只见，十二诺昊的那个护法，正挥动一把布满颗粒的棱角大锤，直接砸击空间看不见的“屏障”。
  其实，这锤正是一个坚固的音声结——沙音魔结。
  护法身后，猿猴一样俯在地上的诺昊，身形已经隆起一个伺机弹射的角度。
  沙音魔结，虽然无以为用，但在诺昊的眼里，那是一个尘封着精灵的至宝！
  本来，诺昊要激将蒋涵子的笔刀，破解沙砾，把金子般的纯音粹出来。
  却料，护法早就发现诺昊藏匿的秘密。
  护法对于音声结肯定是“识货”的，他一见：丑陋沙砾包绕下，灵动艳红的的剔透之光，就知道其中封锁的精髓！
  护法知道：毗卢薮加密的沙音魔结，极坚固，几乎接近禁封的自瑜伽。只有墨寒山才可以打开。
  诺昊指望蒋涵子的笔刀，显然是一个笑话。要知道，蒋涵子的笔刀连他的摄心剑都过不了，何以破结？
  棱角大锤，就是护法施加了法相的沙音魔结！
  ……
  重锤砸击的震动余音，让空间嗡嗡发响。空气里迸散的尘渣，带着锐利的火星，纷落地面……
  仿佛巨锤只是一个叩击——对墨寒山而言。
  墨寒山不急不躁地转过身躯。
  瞬间，微抬头，已带动从心底涌浪般激发出的风声。
  合手微揖，恭礼。
  礼之形格。显然，那不是对待护法。而是整个凤翎山！好像前面空无一物，胸野只见天地。
  因为，墨寒山的目光总在自己意境里，根本就没有对视护法一眼。
  当他终于抬起头，开始用下压式目光，扫视面前的遮挡物……
  目光似乎已经附着重力，落在护法两肩时，护法突然感到一种难以经受的承载。
  护法扭动身体，挣脱开那种法力的束缚。
  只要摆脱形格之拘，护法瞬间就变得毫无顾忌。
  “唵——”护法念动陀经灵韵里——最饱满有力的音节。把莲花功骤然拧成最坚硬的莲骨朵，包绕在大锤上，冲墨寒山轰然砸落……
  是的，他必须用凌厉无比的手段，逼出墨寒山强大的反击力，来破掉巨锤沙砾般的外套！
  墨寒山一听唵罗迷的灵音，就能感受到灵音里盘结的力量。
  无形的灵音，只有无形的法咒，才可以锁链般套住灵音的韵脚，把灵音凝结成笨拙的变调之声，堕入空气，化成落辇的风。
  而墨寒山唯一拥有的，就是刻镂一切形状的心之刀。他只能以有形对无形！
  大锤砸落，墨寒山陡然不见。
  那锤在空间垂直面上抡一个圆……突然倒置起来，锤柄插入大地。
  那把以法相密藏在墨寒山心里的透明之刀，瞬间飞临空间……
  只有墨寒山的法眼看得见，那把雕镂之刀灵动飞翔的轨迹。
  镂空冰刀动，
  骨朵惊艳生！
  眼前的空间里，只能看得见：棱角大锤雪瓣缤纷落坠，仿佛一朵莲骨朵骤开骤凋，时间飞逝般的过往云烟里，光阴跨越时间河床，从古老走到新生的空间来……
  曲曲芊芊，周乍惊龙……
  “唵罗迷！”
  “唵罗迷……”
  护法和诺昊顿时发出怪厉呐喊的惊叫声。
  没错！就是精美绝伦的纯音节。大自在奥义经句的纯音节形状。
  而且，金贵的不只是字形，因为字形经书里都有。而是一颗颗的字形，以龙躯般的幻化游动，仿佛带动口舌等发音器官，以有形——临摹着纯音节语音注释的痕迹！
  是的，墨寒山能破解毗卢薮纯音的秘密，就在这里——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