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莫须有……
作者:墙雀影动      更新:2022-06-10 20:35      字数:2293
  第六十六章莫须有……
  墨寒山把玉翰请进屋内。
  玉翰脸色当下好看多了。倒不是因为墨寒山把他当作雁翎宗的上客。而是觉得,他还有和墨寒山再一步走近的可能性。
  只要能答话,玉翰就感到自己已经满脸生金。
  玉翰知道:生命是很神奇的感觉体。道理永远是变相的物质。自己把话说的再丰满,都抵不过墨寒山从心底赐他一个感觉。
  像墨寒山那种高境界心法自如在控的人。物质反而不是突破交往关系的好手段。
  只要精敏地抓中一个“过渡”,他就可以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开发”他……
  玉翰心里其实有点受宠若惊,但他哪里敢丝毫流露一丝绯色表情。相反,他的架势端的比一碗水还平。
  这些微妙的心理平衡,也是不亚于武力对抗的过程。
  “贤弟今天到凤翎山来,真心有点话要说说。这么多年,苍仙宗遇点儿七长八短的事,凤翎尊人前马后地跑,帮苍仙尊化危解难……”玉翰说到这里,显出几分怨气,然后紧蹙眉头,微微摇头,道:“可是,苍仙尊老显得模样托大,似乎凤翎尊帮他一把,那是必然的。”
  墨寒山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帮“贤弟”沏杯茶。
  玉翰顿时脸面绯红,显露几许醉意……
  “别人不说,贤弟也知道,苍仙尊来凤翎山,都是兄台大字红函请的。可明明白白摆着——七尊平礼。并非贤弟想多了,只是预感,有朝一日,苍仙宗会把六尊变作他的坐骑……”
  墨寒山若有所思,缓缓用瓷盖划掉茶水上浮游的沫渣……
  “贤弟提个醒而已。当然,兄台另有高见。”玉翰把自己在心里——早就布置好的三句话说完,一口饮干茶水,海气地道:“贤弟真是看不下眼,才去苍宗门撒口气……”
  玉翰看墨寒山平静严整。容相姿态,依然持节稳沉、形质可方。心态一倾,气息潋滟……
  他本以为,只消墨寒山有请。他就有信心让墨寒山坐稳后,粘到话“网”上。
  毕竟,说话就两人。
  一说一听,信息就固定在两点间——来与往的两个线条上。
  只是其中的一根线条是蜘蛛丝做的引线,后面有一个八卦乾坤圈。
  显然,刚才线条只有一根……玉翰只是看到墨点,楞是黏不住。
  墨寒山冷的仿佛一片霜花。他的每一个动作毫无旁纤。
  端茶具、微沏、小呷……目似瞑,意精闳……好像一个天然境界精敏的灵豹。天生灵野,一脱杂心。
  墨寒山没有说一句话,细微动作,透射的锐气,就让玉翰瞬间把口封严了。
  其实,玉翰仅仅看到其一。
  墨寒山把他礼请屋内,纯粹是礼习本然。从那一刻起,墨寒山就已经进入一种莫名其妙的状态……
  他以礼格作为承载心灵苦行的法器,以火性痛苦地忍受——玉翰的水性。
  他不是以平等心法、忍苦自控的瑜伽尊。
  心灵空间无形经受的所有忤逆,他以形格的坚韧支撑去完成。
  玉翰说的每一句话,含满嫉气。因为早有铁定的谋划,有板有眼,吐字刚硬,述理婉转,简直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刀子刻镂的咒语。
  墨寒山是雅礼者。
  礼,在天地间,就是一个无比坚固的形状。尘世上琐碎细微的俗杂事,才是一把把无拘无束、锋利穿刺的刀子。
  在这一点上,礼带有自控,与瑜伽本意相通。
  但瑜伽以来自感觉世界的悟性为心之门。而礼以形状与法格来确定行动的道德标准,探寻与心性契合的地方。
  以块然大化,形状不变的坚硬方法作为利器,是可笑的。
  但,这种利器持在墨寒山手里,却是极端冷厉而可怖的。
  ……
  墨寒山和玉翰仍在平静地喝茶。
  玉翰根本没有意识到到,自己口口声声扔的话刀子,在墨寒山的心里来回试探性地戳刺了多少遍……
  玉翰当然也不会知道,墨寒山坚韧不拔的坐立,性灵不可摧折的一颗心,承载多少杀伐般的痛苦。
  墨寒山完全可以把玉翰说的每一句话,当作耳边风。视之为小孩。
  但玉翰毕竟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小孩!他在运用世俗极其琐碎手段,变相说话,歪曲正态。
  玉翰当然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要以含满秘笈的话术,交错盘绕地网住墨寒山。并竭尽所能察言观色的手段,控制话语权,给墨寒山在他拟定的规则里,制造一级一级、只能上不能下的台阶。
  心之较量在内,如果逼脱不掉心针,心,就会永远变为被对手操控的工具!
  玉翰的危险性就在这里。墨寒山早已洞透!
  礼,给足玉翰伺机钻谋的空子。
  礼,也会让墨寒山把承载的苦雕刻出来……
  墨寒山等够足量的时间。让玉翰在毫无遮挡的空气,把每一句话说的淋漓尽致。直到玉翰突然发觉:那些针对苍宗门和凤翎宗的话,就是——自己说出来的……
  玉翰忽而意识到:自己在墨寒山的面前,不自禁地,自己把自己“套”进去了。
  墨寒山犀利的目光只看玉翰的嘴巴一眼,玉翰顿时感到:一把剑,剑尖横指……
  剑未动,心已寒……
  玉翰警觉一下,浑身略带抽搐。他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眼前神马也没有啊……
  玉翰忙将眼光转移到窗外,掩饰虚惊,“哦……呵呵……兄台如此雅意,何不临窗布置修竹几棵,增饰诗吟清阔境……”
  “是吗?拙兄也有此意。”墨寒山应和道,“只是……竹,乃仙风道骨所凝,可远观,不可近亵。如果贤弟欲意观瞻,有劳遁步丈许,可矣。有请——”墨寒山珍重地道。
  玉翰心里一惊!
  本来,他刚才说的话,只是想转移话题,不想让墨寒山犀利的眼光,“麻烦”到自己的嘴巴……
  谁料,墨寒山隔山画虎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莫须有……
  玉翰诧异地眨眨眼睛。
  墨寒山镇静地眨眨眼睛!
  玉翰抱着一颗怀疑的心,赶忙快步走出屋门,恭敬地站在门外的台阶下……
  墨寒山随后缓步走出,站定台阶上,抱拳示礼,道:“贤弟真有雅意,今天,就此共赏。”
  话音方落,墨寒山两掌平行于天,骨节清瘦的十指忽然端直一屈……
  风吹沙,脆声峻拔……
  叭叭叭……
  叭叭叭……
  无数清亮的声音响过……
  顿时,竹篁修长,剑叶碧盈。
  环精致木楼溜圆一圈儿,密匝匝长出玉翰一定要观赏的植物。
  只是,玉翰已经站在圆外,再无法挨近墨寒山,说——还留在心里、精心雕琢的后大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