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玄证
  脑际清河，欢浪调畅。
  复归一个自己，脚力心神顿时变成清浅之流，有一个镇静到极致的力量，明白地告诉自己：脚力，你必须以玄之又玄的危厉警觉，用极致之力将生命遭遇的一切不确定的罹难，凭自己的力去终结。
  终于，脚力鼓足勇气！
  当他突然松了一口气，那种因为极度惊惧，一直在鏖战中的那些紧绷绷的神经线，一松脱，浑身变软，蓄满双眼的水滴……
  噗——
  晶亮地闪烁光焰，落降在脚下被他搅踏的土烟里。
  倪照大师哥练功完毕，走过来。看见脚力双脚淹没土尘，什么也没说。坚实地拍拍脚力小小的肩膀，走开。
  风，从松枕峰下的谷口，仿佛喷薄流风的龙口，一个仰上的昂扬……
  山岚风荡，清气洗练。翠微蓝焰的绿色植物，飒爽撩摆枝叶。
  此时的脚力就是一个突然间舒展姿态的植物
  鲜活中，透发凝华之气！
  罡斗煞星，是与灵遁相仿的幻功。只是这种密功以空间感出现。
  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断然的切削！
  仿佛大脑瞬间出现一个跳跃，把许多繁复细节性的过往，全部抹空。
  这和无形潜动还是存在质别。
  无形潜动，是肉眼不易察觉的极致细微运动的频繁叠加，微变累积大动，直到眼睛可以明显鉴观。
  但幻功是法相，不是生命实体的真实变改。
  而脚力临摹身影，逆向背走。是运用赵将军的潜动功。浑体谐动，而不是法身。
  恰恰身影的罡煞步，是精敏运用的幻移法相。
  以真力逆袭法相！
  这正是脚力初试异功，就会突然锁定光珠的真正原因！
  可见，罡斗煞星步，法相也绝非微薄法力。只是脚力招式精奇，巧袭至秘。
  一真一假，一逆一顺。
  就是脚力和背影反复较量过程中，精密纤毫之间的质别。
  质别根异，必——一谬之千里。
  脚力凭借着实躯，逆用秘术，以正驭奇。
  从而把罡斗煞星之功，化消殆尽。脚力夺回珍珠，缘此！
  苍仙尊从松枕石秤台，宁静俯瞰。清格金朗，仪态稳健。
  当他站在脚力面前，凝视脚力，颔首道：“真无限者，发的出去，收的回来。是动中之静根。必须动触一切仍归己。”
  一语落辇，光华凝炼。
  脚力心意冲灵，气贯长虹的金戈锐气，豁然穿透自我心灵中的弥漫风沙。把金贵的印证，变作坚硬可靠的令箭，射中确定的目标。
  脚力知道：印证一旦肯定自我亲证的果实，自己的信心，就可以从带有近乎虔诚信仰一般的灵魂感，把各种各样的困境，征服在自己可以掌控的力量之下……
  光珠在心，仿佛化作一屡柔婉绵延不断的曲线，一下子穿越人灵品、地界品、天阙品……一层层历练玄功、坚厚异常的壁垒，把那些细节层递攀升的台阶勾连一线崎岖的路径。
  路径很细，但一丝半缕的光芒，也恍如太阳。
  一直艰涩盘踞在人灵品的那个——仿佛一只肮脏蚯蚓的可怜虫，开始掘地一般缓慢蠕动，屈伸，迁变……
  苍仙尊显然不再繁密指教脚力。他总是像忘记一样，偶尔擦肩而过。
  他不像指正大弟子们，不断施加内功升腾冲飞之际的玄门法秘。
  而是冷不丁窥视脚力自悟的过程中，曲折艰困陡转处的惊险。
  惊险渡劫。
  那冷不丁的眼神，再次正目凝视，仿佛以有形字句，刻镂印证的落鼎之语。把脚力确定在一个真实的点上。
  只是，点，在苍仙尊的眼神里划成一条弯曲升华的线，仿佛一个蜷曲的龙……
  即时，一颗极其明净的鲜艳光珠，缓缓在苍仙尊皓齿间游离，遂腾冲，周折，曲绕……
  带有意象跳闪的每一个震颤，就仿佛在各个山石、树杆……跳跃不休的猴猿。
  脚力看懂苍仙尊心语：苍宗门的玄境，全部功力境界已经平等罗列在此。脚力的修炼可以突破三品各个境界，随机训练任何一秘，都可以是适宜开始的端点。
  修习不是层递，而是一点携面，灵动为之。
  脚力忽而灵醒。
  自己自打进入松枕峰玄关的那一天起，不就一直在琐碎零星的打杂之间，慌乱不择地拣拾各种各样的无妄之功吗？
  那些自悟的，膳房的，大弟子遗漏的，玄场云拱门的，大合春礼，破境的……都是脚力的训练法契。
  凌乱的轨迹……原来就是苍仙尊启化脚力的原初本意？！
  只是，直到此刻，苍仙尊才把“话”真正说明白。
  脚力突然感慨：苍仙尊那种不着痕迹的随化点教，就是无形格——训练自己的那个“自由”空间。
  今天，灵动光珠就在心里。
  光珠虽是气息所凝，随动无常。不像鲜活的、长在身躯的感官，但是，无限动中的静，就是以真动修饰真静！
  这个动静如，是身心与精神妙化，谐生皈依的精灵。
  其意合“一”，莫可名状。
  脚力也从语珠、些微潋滟的光泽中，看见零星浮闪的暗斑。暗斑变迁，隐在艳光之间，仿佛一个衬托。显然不是凶兆。
  脚力知道，苍仙尊意在说明，他已经看见刚才的窃珠背影。
  艳光与暗斑的形状形成一个错合变化的交替闪烁感……
  脚力稍微思索，就明白：苍仙尊早就洞穿，周围空间悄无声息发生的一切。
  苍仙尊肯定知道，可怕交锋之际，脚力丢失心灵光珠，就等于把已往内力凝练的功夫，拱手送给对手……
  他却没有显化。他似乎还是相信：脚力在真实临场，已经有坚实的承载力和感验，会采取应变。而不是循规蹈矩。
  一个没有严格，完整，层递修悟法秘的人。殊死搏斗之际，往往会冒险动用各种激发态的非常手段，极致参悟临界的真实场面，制造极端！
  脚力就是。
  何况脚力已经具备——可以长矛般，强行飞掷的强硬体能。
  与目标较劲，每一招，施压给对手的压抑，锐利、厚重、锁困……不可能让对手有轻易喘息的罅隙——间歇反击。
  紧连密构，缠绕绞杀，曲纤化变……这些瞬间爆闪不定的灵感，越来越变作脚力施展血性的特点。
  脚力凝视语珠，禁不住点点头。
  旋即，语珠瞬间而逝……
  苍仙宗走开了。清鲜的背影更显端直、挺拔。俊健有力的步程，系带簌簌劲风，仙骨棱角，形格方朗。
  脚力对着苍仙尊的背影揖礼。心里，光瀑悬垂，沐如醉。灌顶玉波，彻流永无止息……
  脚力抬起头，带着心内一颗珠明，走出罡煞劫沉淀的、浓厚敷脚的落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