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曲折神工
  脚力不减歇的重复着大师哥倪照的指定动作。那种固化自己的力量，变成层层厚重的甲壳。而那个还想灵动游弋的小我，只能是猥琐地缩小在甲壳之中，去勉强寻找属于小我的灵魂。
  当然这也是不妥的。一旦不能身心化一，多余的思虑肯定会生成妖孽。
  早练完毕，大师哥倪照交代好当天的任务，不再像前两天那样一眼不换地盯紧脚力。
  今天，山下官道通向大郡国点将崖的地方，插遍威仪旌旗。
  边关要塞的狼烟只要不像穷魂饿鬼那样缭绕。将士们就有方寸之地角斗余力。闲置的器械毕竟是武人丢不开的癖好。
  点将崖，是大郡国遴选精锐，提升武志最权威的标志。原是出征兵令，振羽军礼的场所。
  那些从边塞换岗归来的将军，都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英雄！
  玄门弟子虽然崇尚武力。但遁迹清境，遵从戒律。自然不染朝堂俗尘之事。而且，那些将军的功力水准，也属于人灵品的层次。
  但是，在纯粹的原本力量上，打击力和对抗力，以及实战经验明显是力量和实战天赋的结合。
  苍仙尊认为：对脚力而言，的确是体能和意志锻炼的好机会。
  “去吧！但你应当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苍仙尊就说一句话。是的，自己是应该适当放脱这匹小马驹在外，去跑一个带尘风。
  苍仙尊不必指导脚力，这个表面愚钝的弟子，自知默契。也许，头一次被苍仙尊放逐俗尘的，就这一个弟子。
  点将崖，棱棱挺挺。崖墙高十余丈，四檐挑角，铁铃萧杀，唤动长风凛凛。四方朱楼精致玲珑，又称钟堂，正面高匾悬“武志”。
  催战鼓竖置高台正中央。双面共击。
  山墙上，每个垛口插遍呼风彩旗。
  点将崖气势高朗，形质简俊。
  点钦主事官已经坐定。旁列诸位督查。
  观战者唯有查彻身份，才能进入内场。脚力和大多数人站了外场。这已经让脚力心满意足。也是他入门后，一人离开苍门各大主峰，走得较远的地方了。
  催战鼓咚咚擂响。一个黑衣，一个红衣，进入场地中央。
  第一局是徒手格斗。尽管场上的两人竭尽全力。但毕竟是原始发力较劲，所以动作粗拙，缓慢，犹如泥人相互撞击！
  但是，自从真正练习了拳脚功夫，脚力终究感同身受。
  他知道那些看似简单朴拙的动作，才是生命精敏出功背后的原动力。以往他恰恰忽视的正是这些不起眼的东西。
  他在大师哥倪照的指导下练功，看不见自己，只能凭感验和大师哥的话纠正自己、想象自己。
  今天，当那两个人较量的时候，他真实地看到在那些扭弯的胳膊，扳折的手形，突兀的背廓，屈张的腿膝……看到一道道曲折游动、交错光电般闪动的神迹！
  仿佛铆合的两件工具，在互相强韧地征服过程中，把各种脆弱的地方，瞬间变作断裂、弯折、压碎……的一道道曲曲折折的形状。
  这个秘密的形状，既是王者桂冠，也是败者的刑具。
  脚力很快发现两力攻击中，脆变点正是力量大小、方位、切角、瞬变、技巧、思考等的综合体。
  力，如果被看见，那种曲折神工，绝美！
  今天，脚力从心底看得那么逼真和清晰！
  脚力揉揉眼睛。他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精彩。当然，那种曲折与游弋，他用肉体之痛经受过。
  第二局催战鼓擂响了。
  这是一场重械相拼的跨马之战。
  黑白两匹骏马在奔竞和穿梭之间，寻找一瞬间的突破点。
  脚力“看见”马的力量和速度，与人只有制造一个闪烁的瞬间，把最强大的力量即时爆发，那种致命的力，就会滑刀剑而落。
  从人马两个身体弯弯折折屈画的力，直到变化出最后一道光芒，不是代表生命的重生，就是代表生命的毁灭。
  在这里，世界对脚力最合理的解释，只存在直觉与直观。过多的思考和想象都是苍白无力的。
  所有生命真实索要的，就在眼前，就在阳光下。脚力禁不住自己点点头。
  第二局结束了。黑衣人两连胜。内外场欢呼声雷动。
  接下来，又是另外两个武人开始对局了。
  忽然，一只大手拍拍脚力的肩膀。“小兄弟，可以熟熟手感，试试体力吗？”
  一个四方阔脸、目光沉着冷静的汉子和脚力搭讪。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首场演练徒手格斗与跨马械斗的黑衣人。
  取胜后，退到场外的他，在人群寻找切磋技艺的人。
  黑衣人一眼找中脚力，就是因为脚力的玄门打扮。的确，玄门在民间人的眼里本来就是一个传奇。黑衣人的敬佩之情，脚力看的出来。
  嗨！说实话，这个世上，偶遇一个好人真不多。
  试着想想，一个悄无声息，拍了你的肩膀的人，你就可以坦然搭话，这在江野上想想是有点让人惊讶！
  第一次遇见不知其真背景陌生人，脚力先致以礼，道：“兄台！小弟唯遵师命，不便冒昧。”
  那人也不执意做事。他用和缓的目光看向虎牙刀。突然伸出一只手……
  脚力仿佛瞬间惹怒的猛兽。右手疾出，一把抓中那人的手腕。
  “这就不错，不过，我提醒你可要抓紧啊……”黑衣人说话之间，翻腕施力，反而把脚力握持住，并用大拇指和食指拿捏，夹力腕关节。
  一丝麻酥酥的抽搐疼！
  脚力本来真不打算较劲！楞是被黑衣人逼压的无可遁身。
  脚力突然化掌成拳，用几天来训练出来的内力推发至腕部，另一只手控定那人的另一条胳膊肘，顺势强拉！
  那个大汉地盘不稳，乱了阵脚。
  脚力左脚早已随势跟进，挑起那人的右脚。
  那人身子大斜线倾倒之际，脚力直接用胸口垂直蹭去，那人仰后闪了一个趔趄！竟然没有倒地……
  高手之见，一招就能试探对手功夫的斤两。
  那人呵呵一笑，海气地抱拳示礼，“佩服！不愧是青掌前辈的后继之力。本人姓赵，名虎城。刀提燕山关，边塞一将。”黑衣人恭礼道。
  “青掌前辈十多年前铸成的利器，边关将士现在依然在用，称手合心，锋利无比！刚才，本无它意，只想试试你的臂力，见笑过……”黑衣人目光闪亮，“连续两年，本将都是点将崖空手角力的第一人，没想今天在一个小孩子手里被试出水汽……呵呵呵，可叹……”
  脚力这下才心松一口气。赶紧抱拳，恭敬道：“回礼大将军！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