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赶得好巧不巧，许砚刚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安顿在五楼的住院部没有二十分钟，几百年不抛头露面的林琪便风风火火地赶来探望。肖泽鼻子好使，早早将她拦在了五楼的电梯口开始数落。
  细细一想自从上次因为蓝石的事见了一面，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见了，甚至连微信聊天敷衍一下都不肯。不管怎样说到底还是感情淡了，如果不是赵树生之前那番话，肖泽还差点忘记当初自己中弹住院时候，这个野女人也没有出现过。
  “……我，我是看你和许砚过得挺好的，不忍心在你俩中间闪闪发亮。”林琪字正腔圆着，“而且你那次……也没人跟我说我都不知道，这也不能赖我是吧。”
  肖泽就盯着她蠢蠢欲动的小眼神，横在她身前的手臂丝毫没有拿开的意思。
  “你是不是非要等你家大王死了，才肯主动找我？”
  “啊这……”
  “而且你早就知道许砚是谁，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意思？”林琪神色忽然怔住：“许砚是谁？”
  肖泽无奈抱臂，舒气之余淡淡瞄了一眼：“你说是谁？灭族那天他可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挑衅你，不会连这张脸也忘了吧？”
  她瞳孔微微压紧：“你……知道了？”
  “我问你，你跟许砚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他上高中的时候吧。你问这个干嘛？”林琪看着对方审视一般严正的神情竟一时间说不出话，囫囵道：“但我保证，我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是……那个是干爹不让我说……”
  “李川祁？”肖泽神经兮兮地挑了挑眉。
  “之前我就找过他说想把这事告诉你，可他说你们的命理相冲，这件事对许砚来说属于他的命数天机不能泄露。而且每一个转世的魂魄都会在仲夏河洗去前世的所有痕迹，可许砚却还是带着太阳石的骨印来到了人间。”
  不知为何肖泽总有种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从第一眼见到许砚起就产生了，而直到如今林琪终于说出这番话而后他才幡然醒悟。原来一直令他奇怪的不是许砚的身世，而是他依然保留了前世的记忆。怪不得自从业火之后他情绪一直有些低落，眼神沉郁迟疑，说话冷冷淡淡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事儿比想象之中要复杂得多，林琪也是亲眼看着自家大王和那姓许的医生是怎么一天天坠入爱河的。其实前几天林琪就在商场里碰见过肖泽一次，只是当时人潮涌动气味混淆彼此根本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存在。林琪本想上前聊几句，却见他神色异常开心步履生风，直至一家珠宝店前双手往兜里一插，站在戒指的展台前开始悉心挑选。
  ——
  “肖队！终于找到你了。”
  “怎么了？”肖泽一转头忽然看见了张音霎时有些犯怔。“你怎么来了？”
  “我也是刚来那啥……”他在此处见到林琪也浮出瞬间的惊异，随即收回目光道：“许医生检查结果出来了。”
  ——
  ……
  “怎么为什么不能说啊？”
  “对不起警察同志，病例也属于患者个人隐私，我们也是需要经过同意才能向警方透露。”
  赵树生：“哎呦我不是这个意思医生，我是说这高速车祸——”
  “怎么了？”
  肖泽推门而入，紧随其后的是林琪和张音。
  “肖队长，许医生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我们需要先和他的家人进行沟通。您能联系上吗？”医生将报告的蓝色文件夹紧紧夹在身侧。
  张音与林琪面面相觑：“……家人？”
  “呃这……”赵树生绷了绷嘴，“行吧，那我现在去联系。”
  “——不用麻烦了。”
  肖泽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下，双眉在担心与焦急的心绪中微微蹙起，心中释然道：“告诉我吧。”
  医生推了推眼镜难堪道：“啊这……肖队长不是我——”
  “我是他未婚夫。”
  “……？！”
  艹
  赵树生坐在旁边直接站了起来还把张音吓了一跳，林琪在俩人身后惊得下巴都要脱臼了，平日里极其注重的表情管理完全崩塌，几道抬头纹明晃晃地趴在额头上。
  “不是肖队长，你……你这……”医生夹在身侧的文件夹拢得更紧了，嘎吱嘎吱仿佛外壳都要被人掰岔了。
  “我说我是许砚的未婚夫，还要我更详细些吗？”肖泽扬了扬下巴，众目睽睽之下那双正色锋芒的双眸转向病床投去如水般温柔的目光。“我们一个月内就结婚。所以医生，请你告诉我吧。”
  尽管这是他三十年职业生涯中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但为了显示自己超常的专业性和权威性，只得暂时放下医学观念中阴阳结合的那部分，转头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将肖泽请到了办公室。可他越是这样，肖泽心中不安的那份便增多一分。看着桌上摊开的病例报告，一串串密密麻麻的指标数字冲得他头疼，他实在忍不住了，坐在板凳上回身盯着正在关门的医生动了动喉结。
  ——
  “……肖队长，我跟您直说了吧。”医生来不及撩身后大褂便直接坐了上去，似有惋惜道：“从报告上来看，许医生的情况非常危险。”
  “什么意思？”
  医生：“从目前的这些指标来看，是急性肾衰。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他的所有器官都处在衰竭的状态。”
  “什么，怎么会这样？！”肖泽近乎以质问道。
  “肖队您，您先别激动。许砚他自己就是医生，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这事对他来说有点太突然，肖泽听罢整个身子立刻紧了起来，压在办公桌一角的右臂蹙然使力，一道道青筋线条便犹如蚯蚓般淋漓凸起。
  他没有告诉我……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肖泽双眸似有怒视盯着桌上的检查报告，直至双拳被攥地咯咯直响，响到在这间安静的办公室竟能清晰地听到骨骼间嘎吱的摩擦声。
  “有治疗方案吗？！”他忽然抬头道。
  医生阖着门牙吸口冷气：“我们发现得太晚，恐怕来不及了。”
  “——什么。”他只是淡淡地说，可字里行间充斥着熊熊增势的火焰和愤怒：“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来不及了？！”
  “肖队长您的心情我能理解，特别能理解。”医生叹了口长气，摘下眼镜干抹了把脸继续说：“目前为止我们还没能找到与他相似的病例，我觉得这不是单器官衰竭这么简单。肖队你知道么我做了太多的手术，我们正常人的血都是红褐色的，可许砚却是黑色。我已经向院长反应了这件事，我们必须做好面对新型病例的准备，随时采取隔离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