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潮巫术作为封禁千年的蛇族秘术今天再次现世，为了这一天他不惜让自己双手染透了鲜血，在无人问津的荒野墓丛中与触目惊心的尸骨为伴。他要让他们全副武装，让惨死的亡灵都心甘情愿地扑倒在他的脚下。迄今为止，那些死于他手中的人类的脸还在眼前频频闪过。一开始他的心乱糟糟的，甚至彻夜未眠，可如今一想到那艘巨轮在暴雨中缓缓湮没，船上人们惊恐呼喊的嘶吼场景，他便会觉得这一切都太完美了。几千年灵力的积淀完美到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一切，完美到狂傲自大的人类竟也有一天会如此惊慌失措。
  谢徵神色稍变，道：“许砚是肖泽的守戒人？”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许砚……”他越想越觉得不对：“他可以唤醒蓝石，但绝没到可以控制它的程度。”
  “你没有试，怎么就不行呢？”宋庆国嘴角勾出一抹诡笑：“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到，只是有一次我去找李川祁，隔着好远就听见了他和许砚的对话。从那天起我才知道，许砚根本就不是人类。”
  “……？”
  “我问你，你吸走了郭燃的魂魄，觉得灵力更强了吗？”
  谢徵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了，感觉很明显，最起码强了两倍。”
  “那我就告诉你，如果肖泽得到了许砚那份灵力，将会是十倍的增长。”宋庆国毫不夸张地讲，“但他做不到。我去了安息殿找到了许砚的生死簿，簿上写，他只能再活三个月。”
  二人面对面站在群碑赫立的树林望着彼此，一股死亡且腐臭的气息很快在此地蔓延开来。被雪水浸湿的土壤向外汩汩冒着气泡，一缕缕浊灰色的邪气由土丘下弥漫飘散。月潮巫术与鲜血的双重力量已然将半边天色染成了红色，尽使在茫茫黑夜中前行的人们，也依然能感受到头顶似有异样的气息。
  宋庆国低头在指尖把玩着那条通黑色的狼牙手链，自嘲打趣似的笑着叹了口气。
  说许砚不是人类这话也不准确，他只不过是拥有人类体质，盛装灵力的容器而已，生老病死的命理一样也逃不过。在无尽永生的精灵眼中他就如一只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又好似一件值得珍藏的稀世珍品，不过遗憾的是他只剩下三个月的保质期了。
  想到这，宋庆国忍不住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
  “许砚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今天我取了他的狼牙链，发现里面根本没有灵力。”他收起片刻间眯起的笑眼，转而用另一道犀利寒冷的目光说道：“他把所有的力量都保存在了身体里，这主意连我都没想到。谢徵，你找个合适的机会打开他的穴道。”
  “原来你是想要许砚身体里的灵力。”谢徵蹙眉奇怪道：“可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你启用月潮巫术，我帮你当上华山的守护神。现在李川祁已经死了，华山守护神的位置对你来说轻而易举，肖泽并不在原先的计划里。”
  只见蛇王颔首叹笑，脚尖在踩在墓前荒乱的枯草堆边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嘴角扬起一抹与往常相异的哂笑。这种笑他从未在人前摆出过，即便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几百年的肖泽，也绝对想象不到自己敬称的宋队，蛇叔，居然能露出如此阴森的笑容。
  “那晚肖泽灵力溃散，剩下的估计连你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但你别忘了当时许砚也在现场，肖泽遗失的那部分肯定转移到了他那里，如果再加上蓝石的力量那就不是件简单的事。”
  “所以你就要杀了他？”谢徵冷言冷语地说，字里行间还带有一丝质疑的意味。“你想要许砚的灵力我可以满足你，但如果你想动肖泽，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
  宋庆国挤出一丝看好戏般的挑衅语气道：“是么，如果我真要动他呢？”
  谢徵双眼毅然坚定，闪烁在瞳仁间的红光如一丛烈火一般熊熊升起，严肃有力的声线暗狠而冷冽，几百年没有紧过的拳头此时竟因为愤怒隐在袖口之下咯咯攥起。
  “——那死的就不是许砚，而是你宋庆国。”
  .
  凌晨时分的医院走廊人声鼎沸，住院部那栋楼顶几乎快要被人给掀翻了。本来这时候查房结束早已到了病人休息的时间，可不知道是谁先传的消息，说一辆警车从已经封锁的高速公路上横冲直撞，在冰天雪地的路面上一路飙到了医院大门口。这还不算什么，此消息一出迅速传遍各个楼层患者自建的微信群聊，再加上人们确确实实听见了大门口弄出了好大一阵动静。
  因为那警车没有拉警铃，群聊朋友圈便立刻炸开了锅。有的说是太晚怕扰民，有的猜这车里拉的肯定是什么身份特殊的犯罪分子或者是警察……
  没关静音震动的手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滴滴提示消息，最过分的是这都过去一个小时了，人们被弄得也睡不着，干脆直接侧蹭着热度一直讨论下去。
  肖泽在大厅里坐得脑袋都快要爆了，如果不是因为许砚还在手术室躺着，他几次三番都动了想要掐他们磁场的念头。
  哗啦。
  原本在长椅上的漫长等待已经让他感到些许紧张和疲惫，听闻前方响起一阵开门声肖泽几乎是与其同时起身的，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赵树生从步梯门口开门进来。
  “……”
  “许医生还没出来？”
  “没有。”
  这节骨眼上的赵树生好似变得通情达理了一些，他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将手中装着面包的塑料袋往椅子上一撂。
  “先坐吧，再等等，我已经让他们封锁现场了。哦对肖泽，有一件事。”
  他坐在原地不禁奇怪了一番，眼看着旁边赵队从兜里摸出手机啪嗒啪嗒一阵迅猛操作，带着一丝随性与疏离向肖泽递过来。
  “你看一下这张照片，是你下去以后我拍的第一现场。从地面受损程度和行车轨迹来看，许医生的车从由路的正中先是向右偏离撞到了围栏，又向左行驶了两个车道。一般在这种情况驾驶员势必会减速停车的，但从雪迹受力程度和行车轨迹来看许医生并没有这么做。”
  肖泽好像觉得有道理：“有两种情况。第一，许砚在车辆坠落之前就出事了。第二，是车本身出了问题。”
  这话本身没什么毛病，但赵树生并没有立刻肯定他的分析，而是划向了下一张相册照片。
  “我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发现在行车轨迹突然转向的地方，就是这里，有两只脚印。”
  顺着他的话肖泽凑近仔细端详了一番。不得不承认的是赵树生这人虽然有时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欠揍脸，但在专业技能方面还是比较靠谱的。
  “高速公路上怎么会出现脚印呢？而且最奇怪的是这脚印别处都没，只有这一个地方。”说罢赵树生自我互动似的摇摇头，“难不成那人会飞直接飘过来了？哦对了肖泽，升降杆的事你还没跟我解释呢？！”
  “kao，有什么可解释的怎么还追着不放？有那脚印的特写吗给我看看。”
  “有，下一页。”赵树生示意他自己弄，这边一只手已经伸进飘香的塑料袋里拿起了一个奶黄包。“这个时间段雪下得还不算太大，被鞋底踩过的基本上都被冻成冰了，所以大致保留了鞋底纹路，我发给你慢慢看吧。还有就是……那个升降杆到底是怎么自己起来的啊？！”
  要不是因为许砚这时候手术还没结束，这一瞬间肖泽连痛扁赵树生的心都有了。他分明记得之前那姓赵的不是这种死缠烂打的问题儿童，估计是这段时间和张音在一起待久了整个人都变了味道，甚至连骂人时候地地道道的广东口音也裹上一股淡淡京味。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奇怪。”赵树生忽然道：“几天前我在市局碰见一人，特奇怪。他说要见我，却在门卫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我感觉他是专门在等我出现，还说我奶奶是他杀的，自报家门说是谢徵，之后不知怎么着又消失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谢徵……
  忽然，赵树生一拍大腿好似发掘了惊天大秘密：“对了我想起来了！”
  “……”
  “就就就那天，你被送医院那天你记不记得？”
  肖泽有些难堪：“我都被送医院了，记得什么啊？”
  赵树生不爽着：“哎就是陈国栋死的那天晚上，你中弹那次记得吧？我赶到的时候好像隐约看到那人了！就从屋子里往外走！”
  “谢徵？”
  赵树生像是终于找到了同志连连点头，甚至脑子一热开始了无限联想：“我们找到陈国栋的时候发现他的双手已经没了，而且是满屋子都找不到的那种你知道吗？当时屋里清醒的人就许砚一个，按照他的性格即便和他有深仇大恨也绝不会砍下陈国栋两只手啊。”
  “所以呢。”肖泽轻轻地问。“你觉得是谢徵干的？”
  他好似义愤填膺的青年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奶黄包，嘎吱嘎吱咀嚼地腮帮子直响，确定以及肯定道：“他有问题，肖泽。这个谢徵有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