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窗外又响起了一阵烟花的轰轰声，可那声音穿过辽阔的夜空却如一道闪雷般劈向肖泽心弦！汩汩冰冷彻骨的寒风由窗外呼呼而过，他本就皱着的眉毛便又紧了些许。
  ……许砚上了高速。
  冥冥之中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说不出是担心还是焦躁，是害怕还是想念，每当心里冒出此类念头时一切都会出奇的准，准到令肖泽自己都望而却步的程度。这使他想起之前地下车库灵异监控的事，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精灵的直觉有时却准的可怕。
  “队，队长你是要看什么啊？”
  “拿着。我要出去一趟！”
  肖泽说完下一秒就要出门，拿起手机顺手又拨通了打给许砚的第十六通电话。右拐下楼时碰巧撞上了赵树生和张音，急匆匆的步伐忽然停顿了一秒。
  “赵树生，跟我去一趟。”
  “啊？”
  张音：“我呢哥？”
  “你不是值班吗？”肖泽破天荒拉着赵树生衣袖急速冲向楼下，只在楼道里留下一句朦朦胧胧的回声：“手机放身边，随时准备接电话！”
  。
  凌晨的冰雪大道上人迹罕至，警车驶离中心区域直奔高速口而去。说巧也巧，今天这一遭还正好赶上了跨年，可人流量如此之大的节日一路走来却没见着几个人影。甚至宽阔的双向车道上依旧保留着一片整齐蓬松的积雪，丝毫没有被车轮碾压的痕迹。
  赵树生知道姓肖的平时没有开快车的习惯，更何况这冰天雪地脚底打滑的，料他即便是有天大的事情开车也依旧会吊着口气。可谁知这人一上去便急匆匆打着了火，还没等赵树生把门关严实就嗦嗦准备起步。当场他整个人都傻掉了，转眼却看到肖泽脸上挂着副不常有的紧张，浮光掠影的片刻赵树生甚至还看见他额角紧紧绷起的青筋。
  “不就是监控坏了吗，至于这么紧张么？”他小声嘟囔。
  肖泽一脚油门踩了下去：“你在那儿说啥呢？！坐稳了。”
  “没啥。”
  赵树生不由分说，下一秒车子便在发动机轰隆鸣响中忽然加速。他虎躯一震，随之那颗老父亲般佛系的心一下便揪了上去！前几天张音拽着赵队玩过山车他死活不肯迈出一步，就是因为他连仪表盘上的200都忍受不了，让他去坐那玩意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开慢点开慢点，路上都是冰别翻车了。”
  “……”
  赵树生真的怕了：“我说话你听到了吗？你这……太快啦。”
  “那你别坐我车，下来自己打车去吧。”
  “额。”
  寂静无人的高速收费口被铺天盖地的大雪猛袭而来，远远看去只有一排冷冰冰的升降杆呆滞地挡在原地，工作亭内的漆黑与凌晨笼罩的月色混为一体。由市区向高速方向行驶的轮胎轨迹肉眼可数，一道车印稍稍偏粗，看起来像是拉货的大车。
  赵树生右手紧攥上方把手，飞快掠过的灯影令他打了个紧张又惬意的哈欠，登时他定睛一看，双眼骤得瞪出了铜铃一般非人所能及的大小。脸上困意瞬间全无，转头一如错愕般端详肖泽一番，而后一手伸前连连阻止——
  “肖肖肖你干嘛呢？！停车啊停车！”
  “你坐稳了。”
  “我艹！肖泽你别加速！停车停车——”
  赵树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慌乱之中又特地向前望了望，下一秒那股浑厚气流直冲鼻腔而来：“卧槽！肖泽前面有升降杆！停停停车！”
  “我知道。”
  “卧槽你他妈疯了？！”赵树生唾沫狂喷。
  肖泽在发动机轰鸣声中皱了皱眉，直视前方道：“所以让你坐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副驾传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呐喊，赵树生脸色蜡白全无血色，右手恨不得直接将车把手顺带车门连根拔起！只听一阵高昂的轰隆声，寂静的车道上警车以60的时速直直朝高速收费口的升降杆咆哮而去！
  “啊啊啊啊啊！卧槽！肖泽！你妈的！”
  旁边那人叫得肖泽耳膜快要破了，而赵树生却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吼了什么，只知道那姓肖的开车简直像喝了假酒似的横冲直撞。危机时刻用车头硬碰硬确实管用，可这方法也不是现在用的啊？！
  “啊啊啊啊啊啊……”
  谁知就在赵树生觉得自己要玩完的时候，臆想之中淋漓的玻璃声并没有出现。恰恰相反，他见了鬼似的放下抱头的双手回望身后那根又粗又长的升降杆，竟发现那玩意正赫然竖在空中！闻见，赵树生心头一紧感觉自己见了鬼了。
  收费口明明没人，这玩意怎么会自己抬起来？！
  “艹，这什么情况？！”赵树生扯着嗓子骂道：“肖泽你是人是鬼啊？！”
  。
  叮叮叮叮叮叮——
  云影痴痴缠绕的黑境回荡着时间的气息，如古老岩洞缓慢垂落的水滴声。深不见底的绝望缠绕着绵延哭声在寂岭上独自吟唱。
  微弱的响铃打破了夜空中血腥的沉寂，他再一次止步于幻境中那片灰黑色的森林，望着枯木枝杈间徘徊惨叫的孤鸟，抬眼看向那轮血红的月亮。在这里他感觉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可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久结沉郁的铃声每响起一次，便是神灵对自己灵魂的召唤。
  叮叮……
  。
  “还没人接？”
  赵树生摇头作罢，咣的把肖泽手机往前面一摔：“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那……那升降杆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有完没完了还。”
  “没完了。”赵树生几天没跟他拌舌嘴痒痒，“难不成那杆子活了，想自己抬就能抬啊？那这样岂不是墓地里那玩意早——woc！”
  前方，雪色掩幕下的高速路划赤/裸裸显露出一道动人心魄的血渍，铺在上方的积雪随那道杂乱无章的鲜血一起冻成了薄冰。公路一旁的蓝色护栏被撞了一个大坑，寒风中吱吱呀呀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呜呼倒地。
  肖泽没心思听他在旁边哝哝了什么，超于常人的嗅觉让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一脚刹车差点将毫无防备的赵树生活活送走，只听咚的一声，赵队捂住被磕得锃响的脑袋失忆般回了回神。
  “下车。”
  说时迟来时快，肖泽一拉手刹便跳车而出，整套动作娴熟干练行云流水。赵树生反应快，三两步便追了上去。
  “——许砚？许砚！”
  “许医生！”赵树生扯着些许嘶哑的嗓子道。“他的车是不是翻下去了？”
  肖泽倏尔止步，蹙眉望着前方猩红笼罩的路侧，眸中照彻的是茫茫苍雪与青灰色的烟雾。
  “在那！”
  “我靠，怎么下去？！”
  “你在上面等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我下去。”
  赵树生无缘无故被肖泽往后推搡了几步，伸头探了探前方下坡的高度没有十米也差不多了。随即被身后袭来的冷风吹得一阵哆嗦，脑里不由得开始脑补那几顿重的车子连人轰然翻下高速公路的惨烈画面，钢锻铁造的车皮都摔成波浪形了，车里的人不得……
  扶额唏嘘间，只见他眼前一个黑影浮过，肖泽在他眼皮子底下直接跳下了近乎十米的平台。
  “……艹，肖泽你特么直接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