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生缓了一口气，扯起衣袖，抹掉额上的汗珠，心中的滋味恰似吃了鲜嫩的莲蓬一般清甜。等骑车的人过去，他就立刻回村，划来自家的小五斗渔船，将四筐鲤鱼载回家中。船上依然遮盖一层芦苇，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吗？！
  他镇定神情，回头朝穿湖公路上望去。
  啊！是他！
  顿时，湖生心里像装着一群受惊的鲤鱼，连连蹦跳不停。
  嗨！何必心虚，又不是做贼。捡的捡的，不亚于买的，打破官司，不错拐的。怕他什么？！
  躲开！不与他对面，免得他怀疑。
  湖生正要提步，自行车已经驶近。
  “湖生！这大清早，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我……”
  湖生刚开口，跟在自行车后面的丝毛狗窜上前来，围着他摇头摆尾绕圈圈，伸嘴想亲他，大概还记得先前的教训，不敢放肆。
  这时，他伸伸手，啧啧嘴。
  丝毛狗受宠若惊，即刻立起身子，嘴巴搭在他手上。
  他摸着它的皮毛，脑子里灵机一动，以攻为守，反问：
  “村长，这么早，你带着黑儿去忙什么呀？”
  “进城。”
  肖河清边推车上坡，边说：
  “昨晚，鲢妹替我押车进城交鱼。我搭早去结账。省得等会太阳出来，霜化了，路上一层泥巴，车子不好走。黑儿这家伙，我每回出门，它都跟着。它晓得跟我出门有好的吃。黑儿！带路！”
  湖生拍拍丝毛狗的脑袋，吩咐：
  “快去！”
  肖河清推车走到他面前，目光停住了，问：
  “你为何一身汗爬水流呀？你在干什么？”
  湖生一惊，假装嘿嘿直笑，说：
  “你限我今天完成四百斤鲤鱼上交，家里拿不出，只好去找舅舅、姨妈求援！我心里着急，身上就流汗。”
  “哦！我们还同得几里路，你搭我的车吧！”
  湖生连连摆手：
  “村长，不麻烦。”
  肖河清拍拍车座，道：
  “你这锅粑坨，我带起飞跑。有何麻烦？上车。黑儿，快走！”
  湖生站着不动。
  丝毛狗也不理主人的召唤，围着芦苇堆，连嗅直嗅，扬起爪子，抓扯芦苇，汪汪直叫。
  “湖生，来呀！黑儿，没长耳朵呀！快走！”
  湖生没应。
  丝毛狗的爪子朝芦苇堆上抓得越凶，嘴里叫得更急。
  肖河清回头，看看湖生，看看丝毛狗。
  湖生头上又暴出汗珠，瞄一眼村长，瞄一眼丝毛狗。
  他生怕村长引起怀疑，走过来，掀开芦苇。若是那样，村长就会在全村渔民大会上点名批评他捡了东西不交，品质败坏。同时，还会反映到校长、老师那里去，他从此就坏了名声，再莫想入团，再莫想升高中。交出去？不！交了，家里的上交任务完不成，那心爱的电视机就会被搬走。怕个屁！这四筐鲤鱼，还不是肖河清从全村乡亲们手里刮来的呀！一旦暴露，肖河清批评他捡东西不交，他就指责肖河清搜刮民财。
  想到此，他头上的汗也少了，心中的智慧也有了，跨前一步，驱赶着丝毛狗：
  “快去！”
  丝毛狗不听，爪子依然抓着芦苇，嘴里依然叫个不停。
  湖生将它一抱搂起，送到肖河清面前，说：
  “村长！搭早赶路吧！”
  “走吧！走吧！”
  肖河清推动自行车。
  “汪汪！汪汪！”
  丝毛狗拦住主人，咬着裤腿，直往回拖。
  “走开！莫把我的衣扯烂了。”
  肖河清蹬开丝毛狗。
  “汪汪！汪汪！”
  丝毛狗朝芦苇堆瞪着眼睛，越叫越急。
  “那芦苇堆里有鬼呀？”
  肖河清拍拍被丝毛狗咬皱的裤子，没好气地说。
  湖生惊吓异常，赶忙拦腰抱起丝毛狗，跨到自行车前面，说：
  “村长，太阳快出来了，路上霜化了，车子跑不动。快走吧！”
  这时，东方一亮，太阳像一个通红的球，从春柳湖那边转了出来。
  湖生抱起丝毛狗，爬上堤面，拧住狗耳朵，悄声叮嘱：
  “你莫在这里乱叫，快进城去。回来，我捉几只螃蟹，烧熟，赏你！不听，我又会踢你。快去！”
  他将它放下。
  它朝他转了转眼珠，抖了抖毛，扬起爪子，乖乖地跑去。
  湖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肖河清推车上堤，笑道：
  “湖生，我的这条狗，硬被你驯灵了，对你的感情比对我的感情还深呢！来！上车吧！”
  “村长！我从堤下走小路还近些。你有事，莫耽误了。”
  “好小子！学会讲客气了。好吧！”
  肖河清将自行车用力一推，提腿往上跨。
  湖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