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娘一直都没睡，听到动静，她从床上坐了起来，随便披了件衣服走向门口。
  果然是周源回来了。
  “贺大人的小厮过来说你和他去喝酒了。”润娘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闻他身上的味道，只有酒味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她松了一口气，那笑容也越发灿烂了。
  周源嗯了一声，衣服也没换，就要躺在床上，却被她拦住。
  娇俏的女声传入耳中，又像是在木鱼在敲打。
  “你好歹先洗漱洗漱吧，这么躺床上有味道。”
  是了，他是有老婆的人了，不对呀，他不是睡这个房间呀，周源猛的反应过来。
  第一次住在这宅子里，他都忘记自己是住哪的了，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润娘傻了，原以为这人过来是要今晚睡在一起，没想到一声不吭就走了，这是什么意思呀？
  润娘连忙跟在他后面，“夫君，夫君。”她小声喊着，怕把徐蓉吵醒。
  周源叹了一口气，“走错地方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夜深了天凉。”
  低声说了几句，他拔腿离开。
  润娘看着他的身影，面色纠结，有几分郁郁寡欢。
  且说周源就此扎根于锦衣卫，时间缓缓流过，炽热的夏天过去迎来闷热多雨的秋季，秋季一晃而过，又到了严寒的冬季。
  时间快得让人抓不住，再反应过来时已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洪武十八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周源不懂历史，并不知道郭恒案的存在，直到那一天锦衣卫所有的人闻风而动，拿着配刀，穿着飞鱼服往郭家走，周源还不明所以。
  “这是怎么了？”
  贺今朝面色阴沉，手放在刀柄之上，大步踏阔。
  “真的是忙死他娘的了。”他不耐烦的嘀咕一句。
  昨天还是温柔乡，英雄冢，今天一早应天府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面的人脚步整齐，步伐快速往前赶，贺今朝拉着周源到旁边细细与他说道。
  “今早御史余敏、丁廷举二人检举告发户部侍郎郭恒。”
  “户部侍郎郭恒，你应该知道的。”
  周源点点头，看这架势郭恒是不保了呀，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能够出动锦衣卫，无外乎就是谋反，贪污之类，动辄便是抄家灭族的罪行。
  “郭恒利用职权，伙同承宣布政使司李彧、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以及地方府州县官吏等人舞弊贪污，吞盗赋税、官粮等。”
  虽说眼下只有奏折检举，案子还没有到查清楚，但是以朱元璋的性格，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尤其是在他管的最严格的这一方面。
  “龙之逆鳞，不可触碰。”郭恒这一次是倒大霉了。
  郭府的人还不知道有此大祸，此时老老少少坐在家中笑声连连。
  见锦衣卫的人闯进来，孩子们都惊到了，抱作一团。
  郭夫人面色一冷，“贺今朝，你这是什么意思？”
  “奉陛下的旨意抓捉拿郭府所有人。”明黄色的圣旨一拿出来，郭夫人脸色巨变。
  郭老夫人更加不用说了，直接晕倒过去。
  小孩子们哭成一团，场面瞬间乱起来了，像是早起的闹市。
  眉头死死地皱着和紧张面无表情。
  锦衣卫抓人快准狠，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将郭府所有的人困在了院子里面，连一个丫鬟都没放出去。
  搬出一张椅子，贺今朝抱着刀坐在那有些许头疼，这群女人实在是太烦了，真恨不得封住她们的嘴。
  “都别吵了。”
  冷面壮汉一声怒吼，郭府家眷吓得脸色惨白。
  贺今朝在等人，等他的老大和应天府的府尹过来。
  这次的案子太大了，他只提前负责将人捉住，若是全部都放入昭狱里面，那还真是放不下，所以有一部分人得放在府衙。
  半个时辰以后，毛骧和孟瑞慢悠悠的走过来，他们神色自若，与院子里其他人截然不同。
  锦衣卫的人看惯了生死离别，看惯了这一群人从高高的天上坠落到地上，毛骧早就习惯了。
  把玩着手中的扳指，他笑着道：“孟大人，你看这一群人老老少少放在府衙如何？”
  孟瑞自然没有意见，命人将这一群人压回去，之后，孟瑞也离开了郭府。
  如龙卷风席卷过境，将一切摧毁的如同废墟一般，郭府现在人去楼空，只有无尽的空气，偌大的府邸空荡荡的。
  “来锦衣卫后，第一次办大案子，感觉如何？”
  周源苦笑一声，“听着那些人绝望的喊叫声，挺难受的。”
  毛骧笑了笑，那笑容流于表面，眼中带着些许嘲讽，“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已经几十年，享受了几十年的福，之后跌落泥潭，换成是你，你愿意吗？”
  周源摇摇头，他只想这一生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一生穷困潦倒，年老时，身边无一人养老送终，以草席结束一生……”毛骧的话并没有说完，似乎有些许感慨和紧张。
  贺今朝接嘴，“有草席就已经不错了，我们这一群人日后若是倒霉了，说不定直接丢到乱葬岗。”
  毕竟他们锦衣卫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还不知道哪天就被人绊倒。
  毛骧撇了他一眼，“郭恒这个案子，仅仅是一个开始，陛下震怒，要彻查，甚至还成立了专门的专案组，由吴庸办理。”
  那也是一个老实人呢，贺今朝挑了挑眉，试探问道：“这么说和我们锦衣卫就没什么关系了？”
  “想什么呢？这么大的案子锦衣卫能逃脱，这一段时间做事都夹着尾巴一个个小心点。”毛骧阴沉道，其他人连连应承。
  毛骧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郭家被抄的第二天，朝堂上下风声鹤唳，杯弓蛇影。
  上早朝的时候，那些大臣们都是低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朱元璋站在上方，明黄色的龙袍映衬的那张脸越发的黑。
  “怎么都不说话了？”
  “既然你们都不说，吴庸你来说。”朱元璋开始点人了，眉眼之中夹杂一股冬日才有的寒意。
  吴庸哆哆嗦嗦站了出来。
  “郭恒审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