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悦君心中微惊，坐在皇后身侧，随后便看着皇后身边的嬷嬷领着两个健壮妇人将一个女子给押了进来。
  进门之时，只瞧着那女子脸颊红肿，两侧已高高肿起，头发凌乱，很是凄惨的模样，她双眼迷离，在看到皇后和楚悦君并排而坐之时，眼神骤然发亮，口中呜哩呜喇的听不清楚，不过依稀能猜出是在求饶。
  “卑贱之人，竟敢勾引东宫太子，还以下犯上，僭越太子妃！混账东西，当这宫中已无法度了不成？”周皇后沉声呵道，冷笑连连，“如今可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那女子双眼流出两行泪来，仆妇一松手，她便松软在地，弱柳一样的身体上已沾染了不少血迹，瞧着很是可怜。
  眼见着她似是想往皇后凤座处去，被身旁的嬷嬷一脚踢倒在地，“贱人！殿下宝座也是你能玷污的？”
  女子肋骨怕是已断，蜷缩在地上痛苦不堪地呻吟着，眼中泪水狂流，满是惧怕和悔恨的模样。
  皇后转头看着楚悦君，见她脸色微微发白，神色倒还算镇定，满意地点点头，“身为上者，岂能被这样卑贱如泥的人欺凌？本宫这是在教你，你要好好学着。”
  楚悦君紧紧地攥着手心，抬头道：“儿、儿媳知道了。”
  皇后扭过头来，看着那女子，声音忽而轻慢起来，“像你这样的女子，不过是东宫的一个玩物罢了，却妄图想攀上太子高枝，挑拨太子与太子妃？你以为太子当真喜欢你？哼！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本宫便教训了你，将她杖毙，扔出宫外。”
  皇后声音微沉，在大殿之中却似有千钧之力回荡，那女子惊恐万分，拼命挣扎求生，却被两个仆妇眼疾手快地攥住了胳膊，从地上拖走了。
  一旁的嬷嬷看着地砖上沾惹的些许血迹，赶紧上前告罪，“是奴婢做事不力，这就擦洗，请殿下恕罪。”
  皇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后伸出手来，楚悦君领会意思赶紧伸手扶住，两人缓缓起身，这才往外殿走去。
  外面天高云淡，景色甚好，一改内殿之中的压抑沉闷，和一条生命逝去带来的沉重。
  “宗儿一向都好，这次不过是一时情迷罢了。你素来稳重，昨日做的事我也知道了，真是委屈你了。”周皇后宽厚地拍了拍楚悦君的手，凤仪天下又亲切温和，和适才说话间就要了一条人命的人似是全然不同。
  楚悦君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随即就听见自己的声音传入耳中，“儿媳遵命，以后定不会叫母后劳心。”
  周皇后满意地点点头，“百官宴还在筹备之中，你去吧。”
  楚悦君离开凤栖宫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知道自己胸口处似有一团如烈火般的东西在腾腾跳动，充斥着她的胸腔，几乎要将她整个人裹挟炸裂开来。
  那就是至高无上的凤权吗？
  她曾经只觉得为后只是荣耀万丈的事，她希望那些荣耀能落在自己身上，能让天下人都用敬仰畏服的目光看着自己，而此刻她才终于察觉到那种权力对人的震撼究竟有多大？
  周皇后处死的不过是一条人命，可她仿佛所做的一切都无可指摘，那是为了权力至高无上的最佳体现，那是尊贵随意散发的漫不经心。
  那样的女子，根本就不配她为其劳心劳神。
  楚悦君从小就受到各种各样最优秀的教育，她成了整个家族名声在外的女子，才有机会被指婚太子，成为太子妃，那些容貌比她还要好的人却纷纷落败，那些艳羡嫉妒的目光是她挺直脊背的滋养，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顺利了。
  直到此刻……
  楚悦君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凤权，是不低于皇权的权柄，而那以后则将会属于她。
  商议事毕，楚悦君回到东宫，却见萧承宗阴沉着脸坐在内殿中，她早有预料，并不着急，上前行礼道：“见过殿下。”
  话还没说完，萧承宗就踏步上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眼神阴鸷，似乎要将她盯穿，“你竟去母后那里通风报信？”
  楚悦君微一愣神，被迫仰着头看着他毒蛇一般的眼睛，心中虚弱片刻，便从牙缝中逼出声音来，“殿下，并非是妾。”
  萧承宗手渐渐收紧，看着掌下的一张脸渐渐变得通红，压低了声音道：“不是你？”
  楚悦君终于感到有些恐惧，却并没有挣扎，抬起眼睛直视着他，声音艰难，“并非是妾，妾与殿下夫妻一体，怎会向旁人通风报信？便是那人是母后也不能。”
  萧承宗审视了她一番，随后松开了手，楚悦君捂着嘴咳嗽了两声，顺过来气才抬头道：“今日之事并非妾多嘴，而是母后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赶去凤栖宫的时候，蕊娘已经没有半条命了。”
  萧承宗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早起出东宫，楚悦君不过是辰时过后才去的礼部，午时蕊娘已被悄无声息地提到了内廷之中，速度之快，让人惊悚。
  即便那个人是他的亲生母亲，并无任何恶意，他也觉得这东宫之中危机四伏。
  他不是在金银窝中长大的，也曾知道过那些动荡，皇家再尊贵，可也要警惕人心。
  他也派出许多人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安插眼线，可这个感觉到了自己身上，总归不是那么的令人舒服。
  楚悦君起身，“殿下息怒，母后疼爱殿下，东宫之事她向来都清楚，这一次是妾不好，没能劝得住母后，才让殿下失了蕊娘……”
  “一个贱妾罢了。”萧承宗回过头来，淡淡地道，“死了也就死了。”
  楚悦君心中欢喜，随后轻轻上前，手搭在了他的膝盖上，“殿下何必生气？母后也是为了你我二人好，只不过殿下若不喜，从今以后我将会严令东宫上下，不许有任何消息传出，而殿下怕是也要为难些了。”
  萧承宗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应答。
  “殿下为难的是，便是要和妾做足了夫妻恩爱和美的模样，才好一绝东宫之外所有人的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