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会！”锦霖突然跳起来：“骊山哥，小坏蛋每天这个时候跟我视频的，你要不要看他？”
  锦霖口中的那个小坏蛋，就是傅骊山和萧木叶的孩子，一个他从来都不知道存在的孩子，萧木叶竟然把他生了下来。
  傅骊山几乎迫不及待地跟锦霖上楼，看他打开了电脑。
  “现在加拿大是早上，小坏蛋应该起床了。”
  锦霖回过头对傅骊山说，突然电脑画面亮了，那边的视频接通了，好像是一个房间，房间很宽敞却看不到人。
  但是听到了一个说英文的女人的声音：“哈利，哈利，不要跑，这个不可以，不可以！”
  这时，那边的电脑前窸窸窣窣，接着一张胖乎乎的小男孩的脸出现在电脑里。
  “嗨！翊冬！”锦霖高兴地冲他挥手：“你在做什么呢？”
  小男孩的胖脸蛋搁在键盘上，很快按出了一大堆的字符。
  他长得像谁？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眼睛像萧木叶，微垂眼睑的时候特别像她！
  鼻子却特别挺直，傅骊山的心像是被谁抓了一下又迅速放开，心绵软成了一滩。
  他长的像他！和傅骊山小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
  “嗨，胖舅舅。”翊冬也朝锦霖挥挥小胖手，声音奶声奶气，却充满了淘气和揶揄。
  “你又说我胖，小心回来我揍你。”锦霖朝他举举拳头。
  “胖舅舅，我要回来，我要妈妈！我不要在这里，no，no！”翊冬突然被一双手给提起来，一个女人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嗨，锦霖。”是一个年轻女人，她说着中文：“哈利刚刚起床，不肯刷牙就吃三文治，朴小姐是不允许的。”
  翊冬跳下去，蹬蹬蹬地跑走了。
  女人急匆匆地对他们说：“锦霖，等一会，我必须要先把他给捉到。”
  接着，对面的屋子里传来各种奇异的声音，傅骊山渴望再看到那个小小的却敏捷的身影，但是他跑的飞快，傅骊山只能看到一瞬，他就又跑开了。
  锦霖对着电脑大声说：“翊冬，翊冬，这里有个人想要见你！”
  小小的身影突然停下来，仰着头看着电脑，手里还拿着一块厚厚的三文治往嘴里塞：“who？”
  傅骊山难掩心里的激动，他谈过无数次大生意，和很多政要一起共进过晚餐，也经常上电视访谈，经历过很多大场面。
  但是，从来没有现在内心的激动难耐，他坐在电脑前手指都紧张地发抖。
  “嗨。”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自然点：“翊冬。”
  小小的身影往电脑前凑近，鼻尖上还沾着番茄酱，他迷茫地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傅骊山，人小鬼大地问：“你是谁？”
  对哦，他是谁？他该如何向对面的素未蒙面，甚至傅骊山都不知道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一个人的孩子介绍自己？
  他嚅喏了半天，翊冬揉揉鼻子，又咬了一大口三文治，含糊不清地问：“你是谁？你是我胖舅舅的同学么？”
  “不是。”傅骊山笑了，但是同时又很想哭，他忍住了：“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妈妈，你和我妈妈在一起么？”小人儿感兴趣地凑近了电脑，然后吭哧吭哧地爬到椅子上。
  “嗯，刚才还一起。”
  “那我能求你一件事么？”四岁的孩子口齿清楚，每个字都字正腔圆，可爱极了。
  傅骊山忍不住的笑意漾在唇边：“你说。”
  “你让我妈妈来接我，或者叫安妮直接送我上机，然后你们在新加坡接我就可以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压低了声音，大眼睛睁的溜圆：“安妮的护照被她的男朋友拿走了，她上不了飞机的。”
  那个叫安妮的年轻女人把翊冬抱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摄像头，大概才发现傅骊山坐在锦霖的身边，有些窘迫：“哈利又乱讲，没有那回事，朴小姐今天还没有打来视讯电话，所以哈利有些着急，整天都在问我妈妈什么时候接他回去。”
  放着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在外国，傅骊山的心突然就痛起来，血肉相连的感觉他第一次有这种体会。
  他立刻许诺：“翊冬，哈利，我立刻就来接你，好不好？”
  “是么？”翊冬很高兴，但是立刻又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来接我？你是我妈妈的什么人？我不认识你啊？妈妈告诉我不可以和不认识的人走。”
  “翊冬。”傅骊山的身后突然传来了萧木叶的声音，他回过头，萧木叶回来了，站在他们的身后。
  “妈妈！”翊冬开心地直挥手：“妈妈！”
  “哎，翊冬。”萧木叶走过去，手轻轻地搭在傅骊山的肩膀上：“翊冬，我跟你介绍，坐在妈妈身边的这位。”
  傅骊山莫名地紧张，难道现在萧木叶就要介绍他么？她会怎样介绍他？
  “翊冬，这个人，是你的爸爸。”萧木叶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翊冬。
  翊冬睁大了眼睛，连手里的三文治都忘了吃：“爸爸？”
  “对，翊冬，你的爸爸。”萧木叶把傅骊山推到镜头前。
  小人儿的脸贴着摄像头，傅骊山连他脸上的细细的绒毛都能看得见。
  “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小人儿审视地观察着傅骊山。
  “是。”傅骊山点点头，他没想到萧木叶会这样直截了当地介绍他，他还以为至少要跟翊冬打一会太极。
  “你真的是我爸爸？”他不相信似的：“我妈妈说，我爸爸是超人，会在天上飞，你飞一个给我看看！”
  锦霖捧着肚子大笑：“这样你也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超人？”
  翊冬的脸气得红红的，腮帮子也鼓起来，像一只小仓鼠。
  “就有，就有，你没见过是你笨！”他气得直跺脚：“我爸爸就是超人，他会在天上飞！”
  安妮的头探到电脑前对萧木叶说：“朴小姐，我先带哈利去洗漱，他今早又没有刷牙就直接吃东西了。”
  “去吧安妮，我打算最迟明天到加拿大。”
  “好的朴小姐。”
  视频关上了，傅骊山的眼睛还盯在电脑屏幕上。
  萧木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关上了，我们明天就去接他。”
  他的身体僵直，像是被点了穴，好半天都没有动。
  萧木叶又推推他：“骊山？”
  突然，他一下子站起来，将萧木叶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萧木叶吓了一跳，站在一边的锦霖见状打算悄悄地走开，却被傅骊山一把拽过来，也将他抱住了。
  锦霖愣了片刻，眼角就湿了，他一迭声地喊：“姐姐，骊山哥，太好了，我们三个又在一起了！对了，这一次还有小坏蛋，我们四个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永远不分开，永远不分开！
  傅骊山在心里默念着这几个字，狂喜和激动在他的心里轮番地碾压着，老天待他如此宽厚，让世界上和他最亲近的人能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觉得，他此生已经没什么要求，只想和他们一直在一起，就像锦霖说的，永远不分开。
  他没想到，锦霖仍然像小时候一样宽厚，甚至还带有一点童真，他根本没有怨恨傅骊山，而是这样轻易地就原谅了他。
  他待他还像以前那样热情，当得知他们还没有吃午饭的时候，张罗着要去给他们做披萨。
  “现在锦霖会做很好吃的披萨。”萧木叶笑着对傅骊山说：“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了。”
  “不用帮忙么？”
  “不用。”萧木叶将一杯茶放进他的手里：“他喜欢做的，冰箱里有各种菜，都是他自己买的，我们锦霖很厉害的！”萧木叶抬高了声音，有意说给锦霖听的一样：“我们锦霖会做很好吃的披萨的，别人都不可以哦！”
  萧木叶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而锦霖听到了从厨房里露出头，绽放给他们一朵稚气的灿烂的笑容。
  傅骊山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锦霖二十二岁了，应该算是一个成人了，可是他的眼神，他的言谈举止却像一个小孩。
  萧木叶看出了他的疑问，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那天晚上的大火，叶大哥还没有找到锦霖之前，他惊慌失措地从阳台跳了下去，摔伤了头。”
  傅骊山的心脏闷闷地跳了下，萧木叶捏了捏他的手指继续说下去：“当时情况紧急，他的脑袋没有外伤所以我没有留意，带他到了新加坡找到了谢先生之后，锦霖开始发烧，昏迷，等救醒了之后，医生跟我们说，他伤到了脑干，也许以后的智力发展会比正常人要缓慢一点。”
  萧木叶的声音充满了悲伤和遗憾，傅骊山的心更觉得内疚不已：“啾啾。”他嗓子哑哑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关你事。”萧木叶柔声说：“本来想选择不说的，可是锦霖的状态是瞒不住的，你迟早都能看出来，所以，原谅我那天跟你胡说，我说锦霖从阳台上跳下来摔死了。”她哽咽着，把脑袋放在傅骊山的肩上：“在我的心里，我一直觉得你杀死了健康的锦霖，对不起，对不起骊山。”
  “别说对不起。啾啾。”他紧紧地抱住她，萧木叶在他的怀里低声地啜泣，而锦霖欢快的歌声却从厨房里传出来。
  秋风起，天气变，一根针，一条线，急得俺娘一头汗。“娘哎娘，这么忙？”“这给我儿缝衣裳。娘受累，不要紧，等儿长大多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