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说什么？傅骊山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孩子，谁的孩子？谁怀了孩子？
  看着朴兰初异常冰冷的瞳子，傅骊山也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冰凉起来。
  他的声音像是从后脑勺发出来，既困惑又无助：“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中文，虽说不算字正腔圆，但是绝对能听得懂，我是说我被大火包围的时候已经怀了孕，怀了你傅骊山的孩子。”她一字一句，粉色的嘴唇中蹦出这些字。
  她又在绕来绕去，永远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
  “刚才跟你说了，让你代入来听我的故事，这么聪明的傅骊山难道不懂么？听我说完你就懂了。”她抱着膝盖，把整个人都缩在沙发里，下巴放在膝盖上，继续了她的故事：“我怀着孕，巨大的孕吐反应让我痛苦不已，当天晚上我在傅家门口淋着大雨等了很久，我想等我的爱人出来跟我团聚，但是没有。只有刘国辰出来给了我两张去法国的机票让我带着锦霖立刻走，而且他们杀了我的王栋梁，用匕首划开了它的喉咙。”
  她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仿佛也越来越有真实性，好像她所说的我真的是她一样。
  傅骊山觉得呼吸困难，五年前的事情在朴兰初的嘴里显得这么真实，根据她所描述的画面五年前的那一幕似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傅家的大铁门外蹲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抱着胳膊穿着浅紫色的大衣，她一直蹲在那儿，直到大门开了以后，王栋梁被割断了喉咙扔出来，萧木叶把它紧紧抱在怀里痛苦地哭泣。
  这个画面，傅骊山看过不知道多少遍，有很多晚上，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复看着这些画面，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怀孕是怎么回事？”他声音嘶哑地发问。
  “别说你不知道当年萧木叶怀孕了，她知道自己怀孕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你，当时你就在办公室里，可是就是不见她。”
  “我不在办公室里，如果有人说我在的话，那就是在误导她，当时我在昏迷。”
  “好，就当做你在昏迷。”朴兰初点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刘国辰没有告诉过你她怀孕了么？”
  “刘国辰知道？”
  “当然，你把他叫来就知道他知不知道，我若是信口开河绝不敢说这种谎话。”她舒舒服服地把脚搭在床头柜上。
  傅骊山按响内线电话，对刘国辰说：“进来。”
  刘国辰急匆匆地进来，一屋子的烟味，赶紧打开换气扇一边指责朴兰初一边走进卧室：“朴兰初，你怎么在屋里吸烟，二少上呼吸道感染，你怎么能吸烟？”
  “刘国辰。”傅骊山打断他：“当年啾啾怀孕了？”
  刘国辰突然停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果然，看到刘国辰这个表情，傅骊山就知道朴兰初说的是真的，啾啾怀孕了，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竟然刘国辰不告诉他？
  “刘国辰！”尽管喊不出来，但是他仍然失控地喊：“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告诉我？为什么？”
  “二少，”刘国辰吓得腿发抖，隐隐感到腿痛，当年被打断的地方一到阴天下雨就会疼：“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当年您一醒来知道二少奶奶的事情之后就把我打进了医院，我在医院躺到能出院之后，我想了很多，二少奶奶的去世已经让您伤心欲绝了，如果我再说出二少奶奶曾经怀了您的孩子，您不是更痛苦？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提起有什么用？”
  “所以呢，你就不告诉我？让我不知道啾啾曾经怀了我的孩子？”傅骊山一拳重重地砸在床架上，床架上有浮雕，有些尖锐，他的手掌被划破了，血一滴一滴地滴下来。
  刘国辰想去给他包扎又不敢过去：“二少，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提起有什么用？我为什么肯定二少奶奶已经死了？因为当年的四具尸体之中有一具确实是怀了孕的，而且是早孕，我很肯定她已经被烧死了，所以当这个女人出现之后我百分之百认定她是假的！”刘国辰恨恨地瞪了朴兰初一眼：“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干嘛要跟二少说这些？”
  “不说，就不存在么？你倒是一条好狗，为了不让自己的主子难受就隐瞒下来，我是不是要为你颁一个最佳忠犬奖？”朴兰初抬起手来，一下一下地鼓掌，眼中尽是唾弃和讽刺。
  “刘国辰，你出去。”傅骊山无力地扬手。
  刘国辰还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开口，怏怏的走出了房间。
  房内陷入沉默，朴兰初似乎在审视他的表情，靠在沙发里目不转睛地打量他。
  他眼睛深不见底，仿佛痛苦的深潭，浓浓的都是悲伤。
  萧木叶死了五年，还能从他眼中看到这样浓的悲伤，可以说他是一个深情的男人。
  他是傅骊山，他没必要演戏给她看。
  朴兰初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痛苦，真的伤心。
  朴兰初缓缓站起来，她的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可以功成身退。
  傅骊山的声音：“全部说完吧，你所知道的一切事情，包括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既然说到这里了，没必要留一半吧？”
  “咦，真是稀奇，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怎么没有把我当做她？”
  “因为，你比她残忍。”傅骊山抬起头，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变成了一条条红色的金鱼，在痛苦地游动着：“我的啾啾，即使自己伤心也不会看着我痛苦，所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她。因为不管是科学数据，还是你给我的感觉，我都知道，你不是我的啾啾。”
  朴兰初回头看着他，看的很专注。
  傅骊山是一个漂亮的男人，无法形容的漂亮。
  有的男人如果用漂亮来形容，那就会有一点女里女气，但是他漂亮的仅是五官，而不是气质。他的气质是多变的，在外面，商场上，他是自带气场，气势肃杀，让人不敢靠近。但是每次当他提起萧木叶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就温柔到可以将人融化的地步。
  每当他用他深情的眼神看着朴兰初的时候，她很难让自己不动容。
  他深情表白的时候，他痛苦不已的时候，都会给她带来心动。
  但是她知道，他们之间隔了什么。
  隔了死亡，隔了那个已经死去的萧木叶。
  她想了想，又坐回了沙发里，目视着傅骊山：“可以，我可以说完，但是我有个要求。”
  “你说。”
  “我要回到你身边。”
  “为什么？”
  “因为，我发觉。”她用手指绕着头发：“我爱上你了。”
  这一次，她说爱的时候，傅骊山没有颤抖，他靠在床背上闭着眼睛：“何必再纠缠。”
  “我高兴，这一次不是你让我回来，是我自己，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么？让我回到你身边，什么时候我想离开了，什么时候我全部告诉你。”
  “威胁我不好使。”他都懒得睁开眼睛，越来越高的体温让他浑身无力。
  “难道你不想想，为什么一个明明不是萧木叶的人却知道这么多呢？这可不是随便查一查就能查到的。”
  “你想说什么？”
  “我现在不想告诉你，我只说一件事，一件只有你和你的啾啾两人知道的一件事。”她凑近他，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傅骊山蓦地睁开眼睛，吃惊地盯着朴兰初。
  她得意地微笑：“成不成交？”
  他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成交。”
  “哈，不过。”她扬扬下巴：“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自己回来太没面子，什么时候你能追我追到我满意，我就考虑回来，就这样。”她拿起放在地上的包，走出了他的房间。
  随着她的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声音逐渐消失，傅骊山身体里仅存的一点点力气都被抽光了。
  不管朴兰初是谁，她成功的成为了第一个耍的他傅骊山团团转的女人。
  只因为她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关于萧木叶的事情。
  傅骊山病来的快，走的也快，躺了两天就好了。
  刘国辰一直不敢单独去他的房间里，因为萧木叶的事情他有所隐瞒，按照以前傅骊山的脾气，脑袋都要被扭下来了。
  傅骊山刚一上班，桦凌就找上门去了。
  其实作为海市第一名媛，桦凌的基调也是很高的，一般的人她从来不会这样主动，但现在是傅骊山，那可大不一样。
  傅骊山刚处理好积攒的事务，刘国辰就来通报：“桦小姐来了。”
  罗珊曾经告诉过傅骊山在他病的时候她做了什么，傅骊山连骂她都懒得骂了，也许是这两个人是他身边最亲密的手下，有的时候他对待他们简直能称为纵容。
  桦凌精心打扮了一番，还是模仿萧木叶的穿法，淡青色的棉麻长裙配白色大衣，今天阳光灿烂，总算有些春日的苗头了。
  不过，她人高马大，身材高挑，这种飘逸的穿法显然并不太适合她。
  “骊山。”她巧笑倩兮，将一盒饼干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特意拿来给你尝尝。”
  “谢谢，我很少吃饼干。”傅骊山说的是实话，他不喜欢吃饼干。
  “我亲手做的，能不能尝尝？”她讨好地笑着。
  傅骊山好歹松了口：“等会我会尝的。”
  桦凌绽放出笑容：“中午来找你吃饭，不知道有没有空应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