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又没怎么样。”他磨磨蹭蹭不肯给她看。
  “脱下来。”萧木叶命令道。
  他只好一颗纽扣一颗纽扣地解开，好像被胁迫的弱女子面对壮汉。
  萧木叶呵斥他：“快点。”
  “好了好了。”他解开纽扣，脱下衬衫。
  萧木叶看到，在他的右胳膊上一大块淤青，紫血紫的非常严重，就好像一整块肉都变成了猪肝的颜色。
  眼泪立刻冲进了萧木叶的眼眶里，她轻轻抚着他的皮肤：“撞门撞的？”
  “嗯。”他哼着：“没事。”
  “这样了还没事？骨头撞断了怎么办？”
  “再接上呗！”他说得好轻松，就像地上掉了个东西捡起来一样。
  “胡说。”她的眼泪要掉下来了，傅骊山用衬衣的袖子给她擦掉：“傻瓜，哭什么？我挺好的，胳膊又没断，皮肤也没破，只不过有点淤青就是了。”
  “这是有一点吗？看看另一个胳膊。”她说。
  “没事，脱臼了而已。”他转过来给她看，“接起来了，看不出来什么。”
  萧木叶听说过，如果脱臼过一次，就会变成经常性脱臼。
  萧木叶无不担心地帮他穿好衣服：“如果总是脱臼怎么办？”
  “我的胳膊没事的。”他转身把她拉进怀里，指着自己的胸口：“我的这里才有事。”
  萧木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故意说：“心脏又怎么了？”
  “一会停止了跳动，一会又能正常运转了，你说怎么回事，萧大夫？”
  “我怎么是大夫？”
  “你就是我的大夫。”他又变得好肉麻，一把抱起萧木叶走到床边把她放下：“乖乖睡觉，明天早上做检查，然后我们就回家。”
  “嗯。”她躺在床上：“你也去睡吧，明天早上不想再看到你的红色丝瓜络。”
  他笑了：“好了，你先睡。”
  他一直在床前陪她，但他不愿提萧木叶被绑架的时候的事情，萧木叶也不再说，这件事情她想就这样过去了，当做没有发生过。
  傅骊山给她哼了一首歌，他的声音很好听，萧木叶笑着说：“骊山，你可以去做歌星了。”
  他耸耸肩：“我开一个娱乐公司专门捧我自己，好不好？”
  “不好。”她搂着他的脖子：“我才不想你有这么多迷妹。”
  “现在就不少。”
  “自大狂。”萧木叶吻了下他的额头，有点困了，她在他的歌声里慢慢地睡着了。
  夜里醒了一次，傅骊山还没睡，坐在外厅的沙发上看资料，她从被子底下悄悄看着他，他穿着米色的毛衣和家居长裤，他瘦了好多，衣服都觉得有些大了。
  只有那双眼睛，仍是那样锐利。
  当然，除了投向她的时候。
  第二天，萧木叶做了检查，都没什么问题，傅骊山等报告出来后就匆匆去了公司，他叮嘱等他回来再接她一起回家。
  傅骊山来之前，刘助理先来送过来了衣服。
  罗珊帮萧木叶穿好了，刘助理站在外厅支支吾吾的，好像有话要说。
  萧木叶走出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保证不跟骊山说是你说的。”
  “二少奶奶。”刘助理瞧瞧门口，压低声音：“其实这件事情，二少也没说要瞒着您，他要是不让我们说，我们哪敢说？”
  “那就说吧，什么事？”
  “您继母，何高黎。”
  萧木叶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刘助理：“嗯？”
  “前天晚上，您还在昏睡的时候，在她的监房里上吊了！”
  萧木叶手里本来拿着梳子正在梳头，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罗珊赶紧帮她捡起来，用纸巾擦了擦。
  “上吊？”萧木叶咀嚼着这两个字，难以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是自杀吗？”
  “还在调查，自杀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当天晚上她的一切表现的很正常，吃饭，喝水，吃零食，还要求狱警晚上帮她从超市里买方便面。”
  萧木叶也不相信何高黎会自杀，她那么胆小怕死的一个人，怎么会自杀，而且还是上吊？
  “可是，那是什么原因呢？”
  “初步怀疑，是和同监房的人有矛盾，不排除他杀，现在监房的人都有嫌疑，不过尸检结果是窒息致死。”
  这个消息太震惊了，萧木叶脑袋嗡嗡响，罗珊扶着她坐下来。
  “现在尸检结束了，尸体在殡仪馆，警方要求家属认尸才能进行下一步。现在何家的情况，何其勇兄弟已经在押，许婉丽的情况不能随便出院，只有许婉芳了。”
  “找到她了么？”
  “找到了许婉芳，可是她拒绝了，她问警方去认尸有没有钱拿？”
  罗珊不禁插了句嘴：“穷疯了，这些人，根本没有亲情可言。”
  萧木叶几乎每有多想：“那我去吧！”
  “不行。”傅骊山推门进来，断然拒绝：“我让刘助理告诉你，毕竟何高黎以前是你们萧家的人，但是现在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她的两个女儿都在世，怎么也轮不着你去认尸，啾啾，我不想让你去那种地方。”
  “反正，人迟早都是要去的。”萧木叶说：“既然知道了，不去就不好了。”
  “啾啾，她的死相不会太好看的。”
  “我知道。”萧木叶喃喃的：“骊山，让我去吧，好歹她是我爸爸的妻子，我是为我爸爸做事，不是为她。”
  傅骊山沉默了一会，终于点头：“好吧，下午，我陪你去。”
  天气真的契合心情，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就变天了。
  傅骊山陪着萧木叶到了殡仪馆，这个地方萧木叶很小的时候来过。
  妈妈去世的时候，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那时候她还很小，小到什么都记不得，爸爸牵着她的手，哭倒在殡仪馆门口。
  爸爸去世的时候，她就有了印象，当时许婉丽和许婉芳姐妹俩还因为早上的麦圈谁吃的多一点打了起来，何高黎骂骂咧咧地劝了一会，然后就开始骂萧木叶，说她是扫把星，克死她爸爸，让她又守寡。
  又骂他妈妈，死了还让何高黎自己守活寡。
  这段印象实在是太深，以至于爸爸去世的场景都记得不清楚了。
  傅骊山搂了搂她：“如果不想进，我们就回去。”
  “不，走吧！”
  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停尸间，一个高大的冰柜上面有一格一格的抽屉。
  萧木叶只在电视上见过这样的场景，工作人员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脸上都结着冰碴子的人。
  她紧张地手指发抖，傅骊山紧紧握着她的手：“可以么，啾啾？”
  “嗯。”她点点头。
  工作人员拉开了一个抽屉，何高黎躺在里面。
  萧木叶走过去，看向里面那个人。
  怎么人死了之后，面目和活着的时候都不太一样了，有点变形，但仍然能认出那是何高黎。
  以前那张嘴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总是在骂萧木叶，还有那双手，不是掐她就是拿戒尺打她，她几乎一个星期就要打断一把戒尺，而萧木叶身上的伤上总是还没全好又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
  现在这个人躺在了这里，所有的罪恶留在了萧木叶的记忆里。
  警察问萧木叶：“是她吗？”
  “是。”萧木叶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
  “何高黎，人可何，高大的高，黎明的黎。”
  “嗯，对，”警察递给萧木叶一个本子：“在这里签个字，等警方调查完死因，就可以火化了。”
  “嗯。”萧木叶在本子上签了字，傅骊山拥着她走出了殡仪馆。
  那个地方总让她窒息，看到何高黎的样子，她说不上什么滋味。
  躺在格子里的何高黎就是一个陌生的老妇人，想起她生前，极爱排场，爱打扮，隔段时间就跟那些太太团满世界去血拼，去美容院打美容针，还专门雇了一个化妆师给她化妆，除了睡觉不化妆，任何时候都是精致的妆容。
  那又怎么样呢？生前再怎么讲究，也逃不过到这里来。
  看出萧木叶的情绪低落，傅骊山拥她上车：“我们回家吧！”
  “嗯。”
  车子奔驰在路上，萧木叶看着窗外，心情纠结复杂。
  “啾啾。”傅骊山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一个人作孽做多了，总是要还的。”
  “嗯，我知道，我不难过，只是意外。”何高黎从未善待过她，也不是一个好人，她落得如此田地，若不是在牢里还飞扬跋扈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车子载着他们往傅家在山上的大宅开去，一个星期没回来了，那时候被绑架的时候，她都觉得永远不会回到傅家来了。
  车开上了上山的路，快到大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女人在跟傅家的门卫在纠缠。
  女人坐在地上在撒泼打滚，小谢把车远远地停下来：“傅先生，我下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小谢下了车，萧木叶看向大门口。
  那个坐在地上的女人，她突然认出来。
  “许婉芳！”她惊呼了一声，傅骊山也向那边看过去。
  果然是许婉芳，估计是来找萧木叶的，门卫不让她进去，就在门口纠缠。
  傅骊山皱着眉头：“搞什么，把她赶走好了，还在门口跟她拉扯什么。”
  萧木叶直接推开门下车，傅骊山吓了一跳拉住她：“你想干嘛？”
  “我去看看。”
  “别去，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不要紧，我只跟她说几句话，毕竟她妈妈已经去世了，我要告诉她。”
  “她知道的。”
  “骊山，我想跟她谈谈，就一会，好么？”
  每一次，傅骊山都无法拒绝萧木叶的请求，他放开他的手：“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