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归宿篇
作者:夜纤尘      更新:2022-06-04 14:39      字数:58527
  第四章
  归宿篇
  现在的气候很是奇怪,春秋只有很短的过渡期,夏冬更显漫长。蝉鸣还未停歇几天,秋风便肆虐起来,长衫只穿了几天,外面便要罩上厚厚的外套。两个多月来,叶希一直是自己开车上班,从未与樊睿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日子过得平静而安心。原本担心方欣怡不会善罢甘休,一段日子过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最近听到的最不好的消息就是金鑫鑫要随着黎成熙前去广州就职,现在的她真可谓是夫唱妇随了。启耀所属的集团公司上层调黎成熙前去广州的分公司担任总经理,从一定意义上来讲,这算是升职。总公司所给的待遇自然不差,摊上这样的好事,黎成熙当然不会推辞。金大美女考虑再三,欣然决定与他一同前往。
  “我真不敢相信,现在在我面前的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金大美女。”叶希像猫一般窝在主人家的沙发上略显慵懒地说,显然她对于黎成熙夺走她最亲密的朋友而感到愤愤不平。
  金美人倒是不以为意地笑笑:“看来你还是没明白,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懂的。根据我的经验来讲,也就是一旦你确定了人生的目标,你就学会取舍了。我现在的选择,就是我最渴望得到的,所以我觉得很幸福!”
  叶希低头想了想,故作轻松地说:“或许吧,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自从四年前,我就一直活在懵懂中,到现在眼前仍是一片茫然,我真的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就是走一步算一步。所以很多时候我觉得人生很虚浮,虚浮到我不知道要抓住什么,这样的生活真是够呛!”
  “其实你跟赵佳悦很像,最近她也总说这样的话。曾经我也是这样,不过时间久了,你找到生命那个对的人或者是有了人生的坐标,你就不再茫然了。”金美人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安详,很难让人再与以往的她联系起来。也许经过岁月的浸润,令她变得成熟了许多。
  见叶希不接话,她又问道:“如果他真没这些束缚,你会不会觉得幸福一点?”
  一阵沉默后,叶希很认真地剖析道:“即使如此,我想也不会。有时候静下心来想想,我们的爱已经不那么纯粹了。你总是说我善良,后来我才发现,我是长得像hello kitty的老虎,食肉的本性还是有的。”
  金鑫鑫听后,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换来了叶希n记白眼。自我抑制了好一会儿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直接说你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得了,真没想到,才几天没见你就变得幽默了!”说完她歪头想了想正色道:“不过跟方欣怡比起来,你差远了。你是狼的话,她就是老虎。狼一般是群体合作,而老虎则是单打独斗的能手,若你只身遇见她,想必会被她打得遍体鳞伤!”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你可别长他们志气、灭自己威风。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闺蜜,不带这么损人的。她要是老虎,我就是狮子,看她还怎么威风,哼哼!”叶希撇撇嘴不服气将头一扬。
  “哼哼,你要是狮子,也是只睡狮!叶希,你可别小瞧她。”金鑫鑫冷梢一笑说。
  叶希可不管这么多,直接顺竿爬:“既然这样,那你还不是要离我而去?屁颠屁颠地跟着你老公跑广州去了。我还指望着以后有人欺负我,你帮我出头呢!”
  “怕什么,不是还有沈方佑吗?我敢打赌,要是有人欺负你,他第一个出头。现在想想,有个哥真好,事事都有他罩着,真是羡慕你啊!”金鑫鑫说着说着便作星星眼状,难得见她如此俏皮。
  “有什么好羡慕的,有他这样的哥哥,你非入地狱不可。我倒是希望没有呢,也不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哥哥!”
  “别想这么多啦,总之现在有他照顾你就好了!论起打架什么的,我还真不能跟他比,所以呢,你还是知足吧!”
  跟金鑫鑫聊了一会儿,不仅没有使她放松下来,反而让她觉得更为疑惑了。自己人生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呢?不为钱,不为爱,那人生还有什么?突然间发现,自己的人生简直是糟糕透了。
  在冬日即将到来的时候,叶希为自己安排了一次旅行。没有目的的闲逛,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一个人走远比两个人自在。一路上,她不断地想起方欣怡,以悲悯的方式想她。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似是而非的报复,尝到快感的同时便是无尽的空虚与愧疚。
  半个月的旅程不长不短,起初樊睿还时常打电话,渐渐的越来越少,两天都难得收到他的问候,铃声时常响了一半就被挂掉。感到失落的同时,她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
  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就接到了樊睿的电话,不知他从哪儿打听到她今天要回来,早早地便在机场出口等候,令她有些感动、亦是有些惊讶。
  沈方佑刚从公司回到家,一开门就见张子娴神神秘秘的样子,对此难免好奇。吃饭的时候便随口问了句:“什么事啊,弄得这么神秘?”
  张子娴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就比较活跃,对校内的八卦了若指掌。如今还是老样子,一听沈方佑这么问,便放下碗筷兴致勃勃地说开了:“这几天我去医院,老能见到一个人。你说我神秘,那个人样子比我还要神秘呢!”
  她声情并茂的演说很难得地勾起了沈方佑的八卦因子,干脆也放下碗筷歪着脑袋问:“到底是谁啊,说得没头没尾的!”
  “就是方家那位二小姐啊,我看她面色不太好,八成病得不轻。脸上还罩着大大的墨镜,搞得跟明星似的。不过说起来她也蛮可怜的,现在弄成这样,是她想也想不到的吧?”张子娴语气里明显夹带着幸灾乐祸之意,面上却又不愿表露出来。
  沈方佑听后面色微变,生冷地说了句:“别人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我想管也得管得了啊,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嘛!这女人当年那么可恶,现在报应来了吧?也只能说她活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叶希跟那人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万一那女人真生了什么大病,你说他会不会回心转意?”见自己老公如此冷淡,张子娴只得收起话匣子,但又不甘心地随口带出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快吃吧,饭菜都要凉了!”沈方佑不自主地怔了怔,随即埋首于饭菜之中。不管是大病还是小病,樊睿那种人,应该是不会放手不管的。跟他在商场上做了几年对手,他的性子早就被自己给摸得八九不离十了。那种对什么事情都负责到底的人,就算再讨厌,再不甘愿,也会尽心去做的。这个叶希,一头撞了南墙还不知回头,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半夜醒来的时候,张子娴见身旁无人,阳台的灯是开着的,不由好奇地坐起身向外张望。没过多久,就见沈方佑拿着手机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给谁打电话呢?”张子娴不满地睨了他一眼。
  “没什么,不早了,赶紧睡吧!”沈方佑随手关掉手机,一脸的疲态。
  张子娴见状有些担忧,自然往不好的地方想:“老公,是谈公司的事情吗?这么晚了,没出什么事吧?”
  “不是公司的事,跟个老朋友聊了一会儿,你别胡思乱想了,赶紧睡吧!”沈方佑面无表情地关了灯,拉了被子裹上便睡。
  张子娴早习以为常,不满地咕哝了几句翻身睡去。
  可谁也不知,刚刚接到沈方佑电话的那个人,却是一夜无眠。生平并没有过不良言行的他,竟要为了一己之私而撒下大谎,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原谅。人是自私的动物,这句话说得一点儿都不错。除了圣贤之人,哪有人不会犯错,而这世间,又能有几个圣贤之人?
  这天,樊睿半夜应酬回家的时候,发现在房间里没人,而书房隐约有光亮。推门一看,叶希果然是坐在电脑前忙个不停。他微微皱眉,故意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她面前:“多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我把资料整理好就睡,你也赶紧洗洗去休息吧。”叶希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杨晓红临时有事请假,她的工作得由她顶替。少了金鑫鑫,叶希难免会忙。虽说有沈方佑帮忙打点,但会议服务方面的事情,还得由她来负责安排。
  “你……”
  “你喝酒了?”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酒味,叶希不由皱了皱眉。
  “嗯,谈生意的时候喝了一点。”
  叶希立即停下在键盘上飞舞的双手不悦地说:“喝酒了还开车?太危险了,以后要是喝酒就打车回来吧。”
  樊睿听后忍不住笑说:“放心,我是让公司的司机载我回来的!”
  叶希因有事要忙,便伸手推了推他:“赶紧洗洗休息吧,我还有一会儿才弄完。”
  到了凌晨,叶希才将上会的资料准备好。因为各大会议举办方的不同,内容会大不一样,涉及的技术领域较多,所以作为现场速录师就必须不断地拓展视野,这样才能够保证上会时准确地记录下发言内容。像这次临时换人现象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接替工作的人要做好充分准备。
  弄完之后,她满意地将资料内容梳理了一遍才关机。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后,她发现用忙碌的生活填补内心的空虚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多少年了,她的心从没被装满过,以后,她每天要努力地将它填满!
  洗完之后,怕吵到熟睡的樊睿,叶希便轻手轻脚地摸黑走到床边,刚坐下来,突然一只手揽上她的腰,将她拖入了暖暖的被窝。
  “最近你是怎么了,变得怪怪的。从搬进来就这个样子,是不是方欣怡又找你了?”樊睿将头贴在她耳边轻声问,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困惑。
  “没有的事,你也知道的,金鑫鑫走后,公司的事情都要由我一个人来打点,肯定要比以前忙一些!”叶希避重就轻地说。
  “你有心事,不止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吧?”
  “别瞎想了,已经很晚了,赶紧睡吧,明天我还要上会,得打足了精神去!”叶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拉紧被子埋头睡了。
  樊睿对此难免失望,当他以为能够把握住幸福的时候,才发现幸福已经变质了。责任当然在他,是当年的冲动,让幸福越走越远!现在他一定要在幸福消失前,紧紧地抓住……
  会议结束后,叶希刚从财务部领到结算的报酬就接到了沈方佑的电话,称好久没有到郊区的父母那儿去了,请她能不能抽个空一起过去看看。叶希对他的怨恨已经淡化了不少,略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周六休息,与沈方佑早早地约好了见面地点,坐他的车去南郊的老房子。刚一下车,凛冽的寒风就直往脖子里灌。这鬼地方,比她住的地儿还冷,也不知那两位老人是怎么过的。出乎叶希意料的是,这么特别的一家人相处下来竟也其乐融融。中午吃饭的时候,叶希才知道自己的担忧根本没必要。沈美娟在房顶开辟出一小块地来,像乡下种大棚一样自己种些蔬菜,吃起来既方便又新鲜,标准的绿色食物。
  “你在s市设了个办事处?”席间,听闻自己的儿子谈及工作的事情,沈美娟讶异地问。
  “嗯,s市的发展不比本市慢多少,那边也没什么专业性的会议服务公司,所以我想那里是个好市场,两年前就在那里设了办事处,最近刚注册为分公司。只是现在那里没找到比较精通这方面的负责人。”沈方佑聊家常一般边吃边说,时不时地向看看坐在正中的父亲。
  叶父如今虽然经过一次大病,但头脑还是异常清楚,他认真地听着自己的儿子谈论着工作,并赞许地点着头。的确,他确实很有商业头脑,很有经商的天分。
  沈方佑见父亲赞许地点头不止,颇有深意地望向对面的叶希说:“现在分公司那边要是有像叶希这样有能力的人去,我也就省心了。”
  “小希啊,你要是能去的话,也不错。s城地处江南,与我市临近,算起来也很近。你不是喜欢江南景色吗?偶尔换个环境也不错!”叶父也看向叶希征询地说。
  叶希不愿公然拂了父亲的意愿,只是点头敷衍说:“我考虑考虑吧!”尔后深深地看了沈方佑一眼,埋头吃饭。
  晚饭后两人回去的路上,叶希终于按捺不住发问:“沈方佑,你什么意思?我哪里碍着你了,你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赶我走?”
  “叶希,我不是这个意思,分公司现在确实需要人才。以前你去过很多城市,在各处也参加了各种会议。如果由你去的话,我想会更顺利些!”沈方佑眉头一皱连忙解释。
  “如果你看不顺眼的话,我可以退出公司!”叶希顿了顿,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叶希你……”沈方佑被打个了闷棍,无言以对。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不过是不想往后她受到伤害,如此简单的想法,却不能照实说出,真叫人无奈!
  争吵之后,兄妹二人一直沉默着,整个车厢里的气氛冷到了极点。沈方佑娴熟地握着方向盘,潇洒地拐上了立交桥,见叶希靠在后座无神地望着着窗外,无奈地叹了口气:“叶希,其实我没别的意思。今天的事情就当我没有说过,你别往心里去!”
  “你话都说了,我也清楚地听到了,怎么能当作你没说过?”叶希忽然抬眼盯着沈方佑的后背,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最近有没有见到过伟珈?”
  沈方佑闻言,只觉身子一僵,一颗心又高高地悬起:“没,没有,听说他最近比较忙。”
  叶希并没有注意他眼中掠过的一丝慌乱,只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对于过伟珈,她一直感到愧疚,即使他如此温柔体贴,可还是无法驻进她的心中,也许这便是所谓的有缘无分吧!樊睿是她的初恋,早于十八岁那年填满了她的内心,即使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永远无人可以替代。
  才刚到了市区,包里的手机忽然突兀地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刺目的名字,叶希果断地按掉了。爱一个人,她可以放弃一切,除了自尊。虽然如今她的自尊所剩无几,可是她仍是不愿明目张胆地在别人面前触及樊睿的一切。
  赵佳悦说她傻,都到了这种地步,为何不堂而皇之地与樊睿出双入对?况且那个方欣怡才是真正的第三者。
  “叶希你要是再强势一些的话,方欣怡铁定拿你没辙!”那日偶然遇上赵佳悦,她仍如往常那般光彩照人,大大方方地邀她喝茶聊天。
  想起那日的情形,叶希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她很羡慕赵佳悦的洒脱,像她那样的女人,是很多男人倾慕的对象。只是不明白,为何她只看上了樊睿?仿佛受到了那日赵佳悦的话的鼓舞,叶希抬头看了看沈方佑,立即给樊睿回拨了过去。
  “刚才差点睡着了,没听见手机铃声!”没等电话那头的樊睿开口,叶希轻柔地解释。
  “什么时候到家?现在在哪里呢?”听见她柔和的声音,樊睿同样温柔地回了一句。
  想到近来对她照顾有加的樊睿,叶希难得撒起娇来:“到市中心的商贸大厦了,要不你来接我?”
  得到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后,叶希立即让沈方佑把车停在大厦附近的站台,三两句将他打发走后,便挤入了站台边等车的人群中。
  “如果幸福是建立在方欣怡的痛苦之上,那为何不能理直气壮?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天色渐暗,叶希立于站台,望着四周流光溢彩的建筑自我安慰式地想着。若是当年她太过善良,那么现在的她要果敢狠戾,她勇敢地捍卫自己的爱情!
  悠然自得地与樊睿过着温馨的小日子,叶希觉得时候过得飞快,转眼已裹上了厚厚的冬衣,初冬后不久,便迎来了第一场薄雪。虽说莹白的雪花落地即化,但浓浓的寒气仍是无法阻挡地侵袭而来。
  方欣怡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叶希的生活当中,这令她觉得日子异常的平静,甚至产生了一种索然无味的错觉。樊睿这些日子倒是越发繁忙起来,毕竟要兼顾阳光集团与他自己的公司,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叶希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她清楚地知道,所谓的爱情,终究要湮没在生活中。柴米油盐、工作事业,剩下才的才是爱情的归宿,只是那归宿也会变质,最终被亲情所取代。
  这些不过都是叶希的想象,她一直信赖的樊睿,褪去了年轻时的青涩与冲动,他是个优秀而体贴的男人。这个高大而可靠的形象,突然有一天在叶希眼前支离破碎,让她的世界瞬间崩塌。
  “小希,子娴有些不舒服,我现在出差在外,她今天一早要去医院,能不能麻烦你去照顾一下?”周日的清晨,叶希缩于温暖的被中酣睡,忽然被一阵恼人的铃声吵醒,伸手按下通话键,是沈方佑恼人的声音。
  这几日樊睿也是出差在外,难得她落得清闲自在,谁知这个沈方佑竟然打扰她的好觉。
  “知道了,你忙吧!”纵然如此,她还是好心地答应了,毕竟与张子娴四年同窗,她也不能弃她于不顾,特别是在她病的时候。
  仔细地收拾一番,叶希开车匆忙赶往医院,恰恰在医院门前遇见了前去检查身体的张子娴。清晨冷冽的空气中,她只着了件呢子大衣,身材依旧高挑瘦削,面色有些苍白。虽在化着淡妆,仍掩饰不了她的憔悴。
  “你这又是怎么了?快成医院的常客了吧?”叶希见状,难免有些心疼,忙停好车上前揽住她的胳膊。
  “咦,你还真的来啦!”对于叶希的到来,张子娴有些受宠若惊,她真的没想到叶希肯来。
  叶希挽着她的胳膊笑说:“没办法啊,谁让你这么脆弱,而且沈方佑又在外出差。再怎么说,你我也是老同学,我总不能放着你不管吧!”
  “其实也没什么,前两天着凉了,烧一直不退。在社区的卫生服务中心吊了两天的水也没见退,今天就到医院来看看。”张子娴挣开叶希的手,微微将头一撇,以免她被传染。
  “是啊,病来如山倒,小小的感冒病毒实际上可怕得很呢,还是赶紧看医生去!”叶希像只粘人的章鱼,不顾张子娴的躲闪,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走入了医院的大门。
  遵从医生的嘱咐,只是因为小小的感冒,张子娴便要经受众多精密仪器的探察。叶希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感冒还要验血做ct,至于如此兴师动众么?
  “呀,以前的老中医把把脉就知道病情了,如今科技发达了,医生们对仪器的依赖感真是与日俱增呀。真不知该说是科技的进步,还是医术的衰退!”
  体检完毕,钱包也随之瘪了下去,叶希忍不住小声抱怨。
  “唉,正常现象!”张子娴见她紧绷着脸,忙凑向她耳边说:“我以前看过一幅幽默小漫画,画的是一名患者被割破了手指前去医院就医,听从医生的嘱咐做完了心电图后,他很无辜的问为什么手破了还要做心电图?你知道医生是怎么回答的?”
  叶希转头看了看她,唇边绽放出狡黠的笑容:“还能怎么说?十指连心呗,再好不过的理由了!”
  “嗨,真是鬼精鬼精的!”张子娴许久没见她像现在这般开朗,用手捅了叶希一下,同样笑得开怀。
  医院的走道狭长而微暗,二人爽朗的笑声之后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张子娴耳尖,没等看见拐角转过的人影便拉过叶希悄声说:“我敢打赌,后面的女人穿的是市面上流行的极细的高跟皮鞋,并且价格不菲哟!”
  “我对那些奢侈品没兴趣,而且你还是往日的老脾气,真八卦……”叶希话未说完,逮眼瞥见前方不远的甬道拐进来一对身影。
  高大的身影挽着身边略显瘦削的穿着千鸟格呢子大衣的女人,目光下沉,果真见那人脚上蹬了一双细高跟皮靴,这风格,跟方欣怡的真像!
  “小希……”张子娴挽住叶希的手瞬间缩紧,修长的五指隔着棉衣仍掐得她生疼,痛入骨髓。
  越是痛,越让人清醒,看着走在前面的二人,叶希一把将张子娴拽向一旁,一只手捂上她正欲发出尖叫的嘴巴。连张子娴都看出来人是谁,那就证明她没有认错,娇小的方欣怡旁边那个人,正是出差中的樊睿。这个时候,他明明应该在武汉,为什么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和他方欣怡在一起!
  “叶希……”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于走廊尽头,叶希才放开了张子娴。她知道以她的脾气,一定会冲上去质问,不管怎样,她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我没事,你别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叶希伸手拍了拍她苍白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还没事,瞧你笑得比哭还难看!”见她一脸灰白,整个人如失了魂一般还死撑着,张子娴不由讽刺挖苦道。
  “管他们呢,我们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家!”没等张子娴有所反应,叶希便拖着她快速地离开了医院。
  冬日的阳光透着玻璃射入淡水清粥馆靠窗的座位,映得叶希的面色更为苍白。对面的张子娴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喝下一大碗粥,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打了多少腹稿,她仍不知要如何开口。是痛骂樊睿的恶劣行径,还是软语安慰她这位老同学兼小姑子?低头看了看面前未曾动过的粥,她终于讷讷地开了口:“叶希,刚才不会是我们眼花了,看错了?”
  “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我才不像你这个病秧子,耳聪目明得很!”叶希朝她一笑,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阳光的照耀下,分明可见眼睫上的晶莹。
  “也可能是方欣怡病了,而且她现在又孤身一人,生病的时候总需要人照顾。你也知道他的,他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这个时候总会帮她一把,不是吗?”吞下一口皮蛋瘦肉粥,张子娴总算觉得大脑清醒了许多,安慰起叶希来也是有凭有据。
  “是啊,我明白得很,你不用担心,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冲动无知的叶希了!况且对于他来说,她是他曾经的女友,这个时候不在她身边,岂不是太过冷酷无情?若他真是这种人,想必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了。你不必担心。我的事情,我会妥善解决!”
  叶希见她一脸忧色,只得强压下心中烦乱安慰起张子娴这个病人来。她不愿在别人面前展现她的软弱,而且经过岁月的浸润,她不再冲动而脆弱。最重要的是,她觉得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可是,终究这是她的想象,她不过是在伪装,骗别人,也在骗自己!
  结完账后,叶希送张子娴回家,一路上她把车开得极慢,后面的车辆实在忍受不了她的龟速,纷纷在后面按喇叭。
  “叶希,要不我来开吧?!”张子娴见她状态不佳,难免担心。
  “没事,等过了闹市区就ok了,你安心坐着吧。他们急,我不急,再怎么也要遵守交通规则嘛!”叶希对于后面车主的愤怒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稳稳地握着方向盘。
  张子娴向来拗不过叶希,只得将眼一闭,任由叶希龟速行驶。好在她并非像电视剧上演的那样,被刺激之后把车开得如波音飞机一样快,那样不出事才怪!幸甚,幸甚,叶希的反应与常人不同,至少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送完张子娴回家后,在开往郊区的住所途中,叶希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临走时张子娴那同情的眼神、担忧的神色又深深地刺激了她。果真被沈方佑说中了,她与樊睿终究走不在一起。而方欣怡果然如他所说,是个不简单的女人,为了挽回樊睿,她竟然耍了这种无耻的手段。不过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现在可还说不准呢!
  回到家冷静下来,叶希开始给樊睿打电话,他的手机一直是枯燥的“嘟嘟”声响,传入她的耳中,更添了一层烦躁。
  数到第十一声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不过数秒的时间,对她来说,仿佛百年。
  “这次工程谈得顺利吗?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声音却仿若平常,淡淡的问候,任谁也觉察不出她的异样。
  “比较顺利,后天便回去!”樊睿的声音也一如既往地平淡,不知电话那头的他,是否也如她一般忐忑。
  一个主动,一个被动,用虚伪的外套将各自包裹严实,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就此拉开了序幕。他怕说了真话会失去,她怕揭穿了一切会一无所有。更何况,当年被方欣怡践踏的自尊心悄然作祟,她不想就此退出,哪怕只有一次,她也要赢!
  “你……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樊睿!”她有意无意地发问,至少要让他有所警觉。
  “我想你!”轻柔而深情的话语透过手机传来,叶希只觉浑身犹如痉挛一般。真好笑,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也是,那我们后天见!”说完,叶希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有时候演戏果真需要天分,而她没有。隔着电话就已经伪装不下去,等到与他面对面,她到底要怎么处理?
  两日后,樊睿天打电话称下午两点的飞机,应该可以赶回家吃晚饭,叶希敷衍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她不想主动把事情捅开,倒是想看看这场戏,樊睿要怎么演下去!
  早晨才刚到公司,竟来了个不速之客。听了前台的说明,叶希匆匆走向办公室,推开门见是许久未见的赵佳悦优雅地坐于沙发上吞云吐雾。她本就是魔鬼身材,脸蛋也极为出众,左手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像极了电影中的贵妇。
  “赵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呀?!”叶希本就对赵佳悦没什么敌意,多次相处下来,也算是半个好友了。
  “来跟叶总道别呀,我要回去了!”赵佳悦知道叶希对香烟敏感,忙将手中的半截烟掐灭在了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中。
  叶希只道她是玩笑,当目光落在她幽深的眼眸时,蓦地怔住了:“回去?回哪去?”
  赵佳悦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叶希,不经意叹了一声:“唉,叶希,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单纯?”
  “说我单纯的人倒没有,他们都说我愚蠢!”话一说完,叶希自己也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其实做自己就好了,活得单纯点,就不累了。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快乐,一辈子那么短!”
  赵佳悦说完,整了整衣服起身,走到叶希的身边轻拍着她的肩头,犹如多年的好友:“其实我们很像,只是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委屈了自己。该争的就去争,该放弃的就放弃,在不犯法的前提下随心所欲吧。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好,太把别人当回事了更不好!”
  “你……你要离开了?那公司呢?”叶希意识到她决绝的离意,心里莫名觉得某处多了个空洞。明明应该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相互牵挂了呢?
  “公司,我把它解散了。我爸妈分居两国多年,而我就没必要再让他们多一处牵挂了。再说了,或许还有许多金发碧眼的帅哥等着我呢!咱们亚洲人,特别是中国人,到了欧洲那地儿显年轻,与那些外国洋妞比起来,我还是有很多优势的!”
  赵佳悦笑容灿烂,丝毫没有离别时的伤感。她并不是擅于伪装的人,这样的表现,只能说明她心情真的很好。执拗的人若真是放下了,也就解脱了,对于樊睿,即使她多少有些留恋,但也只是过去式了吧?
  “对我来说,这消息真是突然,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的飞机,现在特意来向你道别!除了许夏,你是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值得我道别的人!”赵佳悦忽而想起那个同样执拗,且飞蛾扑火式的女人,两道秀眉微微一拧,笑得无奈。
  “今天下午吗?他今天下午回来,不见上一面再走?”望着面前优雅美丽的赵佳悦,叶希讷讷地问。她知道赵佳悦一直深爱着樊睿,以红颜知己的身份默默地支持、帮助着他,说起来,樊睿欠她良多。
  “都说了,你是最后一个道别的人!”赵佳悦定定地望着叶希,心中有些不舍,良久才问了句:“叶希,或许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若干年后,你会记得我吗?”
  “当然会,这世间最珍贵、最难忘的不是爱情,而是友情。你是这些年,我遇到的最值得做朋友的人!”叶希也同样凝望着她,扬起笑脸,不轻不重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那就值了!再见!”赵佳悦莞尔,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经理室。
  赵佳悦走了,张子娴病着,而且又是个大嘴巴,叶希再没有可以倾诉的人。这一下,她完全要靠自己的力量面对樊睿与方欣怡。该放弃还是争取,她也拿不定主意。放弃吧,又觉得不甘心,争取吧,她找不到争取的理由。与樊睿之间的爱已不够纯粹,让她觉得犹如鸡肋。她该拿什么样的心情去坚持,该如何勇敢地与方欣怡对抗,最后的赢家又会是谁?而赢了又能怎么样?守着一份残缺的爱直到老死吗?
  下班后,手机响了数遍,是樊睿打过来的。叶希没接,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办公室,身处一片黑暗,而窗外却是灯火璀璨。夜晚的景色,远比白天的要丰富,她也是今天才发现。
  墙上的挂钟不急不缓地走着,发出嘀嗒的声响,不停地敲打着叶希伤痕累累的心房。
  “沈方佑,分公司实在缺人的话,我想我可以过去!”一个人在黑暗中思考许多,叶希终于拨通了沈方佑的电话,现在能够帮她的人,也只有他了!
  想想当年金鑫鑫所说的话,还真是应验了,最后自己还是要靠沈方佑来解决事情。她恨自己的无用,活了近三十年来,她实在找不出自己的成功之处。
  电话那头的沈方佑沉默良久,嗓音有些嘶哑:“叶希,你是不是在逃避什么?打算像当年那样一走了之?”
  “沈方佑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我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你才劝我去分公司?其实你都帮我准备好了,不是吗?”
  叶希仍如以往那般敏感,沈方佑就是那种人,做每件事之前都要多算好几步,所以他无论是当律师还是做生意,都是那样稳,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
  “或许吧,谁知道呢?我只是想告诉你,并不是所有的事情你逃避了,结果就会变好的。以前我劝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只是不想让你受伤害。可是你们既然在一起了,为何不能坚持走到最后?万一这其中是方欣怡的阴谋怎么办?当年就她深谙樊睿的性格,才策划出那一场事故。你与他上了方欣怡的当,所以才会称了她的意,而今你又要重蹈覆辙吗?”
  沈方佑的语气越发急促,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他一直不明白叶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时候脆弱、有时候又固执得令人头痛,明明心里将事情看得很透,可是搁到她自己的身上,却又不知所措。
  “我明白了。”叶希低低一叹,想起当年的事情,心头涌上一片凄凉。从当初想到现在,她自己都不知她到底有什么可取之处,让樊睿不能善罢甘休,让过伟珈一直默默守候。说到底,她不过是一无是处之人,活着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叶希,凡事都要弄得明明白白后才能下结论。无论结果如何,你要相信,我始终都站在你这一边!”
  “谢谢你,沈方佑。或许,你以后会是个好哥哥!”叶希说完迅速地挂断了电话,她真没想到,到现在能给她指明方向的,竟然是沈方佑,人生的际遇,真是可笑可叹!
  开车回到住处,远远便见房中亮着灯,素色窗帘半掩半合,旁边映着一抹高大的剪影。听见车声,樊睿便知是叶希回来了,打了几次电话她都没接,之后不多久便回了个电话,只说是有应酬,不久便可回去。果然不到半个钟头,她的车便停在了自家楼下。
  “回来啦?!”听着脚步声渐近,没等叶希习惯性地掏出钥匙,樊睿便上前打开了门。
  “嗯,与沈方佑的公司合并后需要整顿一番,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叶希低头边脱鞋边答,只要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就好。
  “那你吃饭了没?”樊睿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瞟了一眼饭桌上丰富的菜肴语意柔和地问。
  叶希抬头注意到了饭桌上摆了一堆盘碟,也嗅到了他身上轻微的油烟味,更觉心烦意乱。难得他学着下厨,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对她产生了愧疚感吗?
  “开完会大家一起吃了盒饭,我不饿。今天有点累,我收拾收拾先去休息了!”眼前突然就浮现了那天在医院见到他们的场景,毫不犹豫地,她甩了鞋子扔下包懒散地奔进卧室。
  “我今天特意做了你爱的清蒸鲫鱼,不尝一下吗?”樊睿总算觉察到了她有些不对劲,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跟进了卧室。
  叶希背对着他在衣柜里一阵翻腾,直到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逼回这才闷声回答:“吃饱了就什么也不想吃了。你出差刚回来,一定也累了,碗碟留到明天我收拾吧,你早点休息!”
  她费力地从柜里取出毛绒睡衣,佯装无事地从他面前经过,现在还没到摊牌的时候,她不想冤枉任何人,更不想就此称了方欣怡的心意。直觉告诉她,方欣怡的病是装的,不可能这么巧,像电视剧的狗血情节。当年缠绵悱恻的琼瑶剧,她可没少陪张子娴看,不过并未像别人那般哭得涕泪涟涟,只是觉得可笑,好假!
  可她现在才明白,原来琼瑶阿姨的故事竟然如此生活,反正这世界本就是真亦假来假亦真,凡事由不得自己做主才是真的。方欣怡算是找对了樊睿的死穴,他那样一个人,会将属于他的责任背负到底,即使与爱无关。
  冲完澡躺回床上时她才发现,被窝是暖的。她冬天特别怕冷,不借助取暖工具盖再厚的被子也暖不起来。可每天她总是忘记开地暖、电热毯,而这些,樊睿却记得。缩于被中思考良久,始终理不出个头绪,不知过了多时,听见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随即便见客厅的灯暗了下来。床头的夜灯散发着幽微的光芒,明明是冷色调的,可是在他们眼中,一直是暧昧的。这是他们二人的小窝,没有别人打扰,时常夜半醒来,她会借着幽微的灯光细细地打量樊睿的睡颜。稚嫩,这是她数次观察后得出的结论!
  “还没睡?”樊睿熟悉叶希的一切,任何一个动作他都能看穿,即使是老实地缩于被中,他还是知道她没睡。
  “嗯,快睡了!”叶希翻了个身,探头瞟了他一眼,又将头缩于被中。
  “什么叫快睡了?”樊睿俯下身,温热的气流喷洒在她的后颈,如羽毛拂过,痒痒的、暖暖的,带着别样的诱惑。
  “我……”后面的累字还没说出来,樊睿的嘴唇已落在了她的耳边,深深一吻后道了声晚安便再无动静。他懂她的一切,她也同样了解他,正因为明白彼此的感受,所以才会这样,各自都有各自的不得已,所以他们注定要活得这么累。
  冬日的黑夜是漫长的,尤其是失眠的时候。第二日早早起身,洗好了衣服、做好了早餐,也不过才六点四十分。蹲在阳台伺候那些花花草草时,喷出的热气不经意地洒在玻璃上,形成一层水雾。鬼使神差地,叶希伸出纤长的食指,飞速地画下一颗心形。
  当年的冬天,为了摆脱父亲,她一个人住在母亲留下公寓,拒绝父亲任何形式的经济援助,边打零工边上学。那时常常工作到很晚,每到冬日,樊睿都要开车接送,她时常一个人坐在后座,像小猫一样趴在后窗张望。空调打得很暖,车窗上起了一层水雾,她会不由自主地伸食指,飞快地勾勒出一颗心形。
  “为什么只有一颗心?”樊睿开车很不专注,每当这个时候,他便会不解地发问。
  “要那么多颗心干吗?花心的人才会嫌少!”她斜睨着他,说完便倒在后座大笑,然后大叫他是个花心大萝卜。恰巧碰到街道冷清,樊睿便会恶作剧地来个急刹车,害得她差点跌落后座。
  “有心事?”后背被人披了件棉衣,随即腰间一紧,落入了樊睿宽厚而温暖的怀抱。
  他紧搂了着她的腰肢,将下巴搁在了她的左肩,臂弯的力道渐渐收紧:“叶希,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吗?”
  “嗯,没什么,也就是公司那些事情。粥煮好了,天冷,我们先吃早饭吧!”
  虽然有些贪恋他温暖的怀抱,叶希仍是挣开他,却用纤细的食指钩住他的,孩子气地将他拉向了饭桌。
  樊睿接过面包咬了一口,抬头注视着几日没见的叶希,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事实上他确实有点心虚,虽然谎称出差去看望方欣怡是迫不得已的做法,却更加深了他对叶希的愧疚。之所以不想让她知道,是因为不想让她受伤,更多的是怕她胡思乱想。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公司有些事务不是由沈方佑接手了吗?”斟酌了半天,他开口而问,实际上是旁敲侧击。自打昨晚开始,他隐隐觉得不安,因为他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
  “嗯,正是因为公司合并,所以最近事务繁杂,忙也是应该。等一切事情理顺之后就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使是演技不佳,普通的借口还是很容易捏造的。
  樊睿见她表情平淡,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偃旗息鼓安静用餐。
  方欣怡的事情他已经很小心谨慎了,有过前车之鉴,他并不是一开始就相信。起初他也觉得是她耍的手段,可是当他亲眼看到诊断书,私下陪她约见主治医生时,他才知道她果真是得了如此恶性的疾病——脑瘤,目前尚不知是良性还是恶性。
  碗里的粥还没喝完,叶希随手装在口袋里的手机便尖叫起来,取出来盯着屏幕一瞧,竟是沈方佑打过来的。
  “什么事?”放下碗筷起身走到窗边,叶希刻意压低了声音。
  “等下办公室见吧!”电话那头的沈方佑语气微倦,却显得有些急躁。
  叶希显然惊讶,听张子娴说他要出差半个月,谁知十天没到就赶回来了,当然是跟她的事情有很大的关系。现在才发现,有个哥哥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当她开车赶到公司的时候,沈方佑已经坐在了她的办公室。因是律师出身,他坐姿很是端正,笑容儒雅,却带着淡淡的苦涩。
  “嗯,仍旧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叶希推门进屋所见的就是这副怪异的表情,不由挖苦讽刺。
  沈方佑无可奈何地笑着回道:“嗯,仍旧是那副尖酸刻薄样!”
  “张子娴怎么样了?感冒好点了没?我看她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你平常也多注意照顾她点。”想起一直在家做闲妻的张子娴,叶希忍不住提醒,上次见她那副病弱的样子,都快赶上林妹妹了。
  “这两天好多了,她向来体质不好。”沈方佑说完立即转移了话题:“先不说她,听说方欣怡病了,你打算怎么办?”
  叶希着实不想听到这个令她深恶痛绝的名字,朝沈方佑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病了,听说病得不轻呢,能不能治还是个问题,对吧?”
  沈方佑点了点头,幡然醒悟似的猛地抬头看她:“你都知道了?他都跟你说了?”
  “没,只是听说,没你消息灵通!”叶希摇摇头,别有深意地望着他,目光如炬。
  “我,我也只是听说,还没证实她是不是玩真的。虽然我也没资格说她,但是你也明白,她不是那种简单的人,我是怕你吃亏!”想起那天与过伟珈通电话询问方欣怡生病的事情,沈方佑心头涌上浓浓的担忧。只听说她得的是脑瘤,至于是不是良性,还没有确诊,但如果是过伟珈说的,倒也有几分可信性。
  “嗯,我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可我也不是她想耍就能耍着玩的。这事儿你不用操心,我会弄清楚真相的。纸是包不住火了,要是她真的在耍花招,我想樊睿也不是那么笨的人!”叶希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自信满满地说。
  沈方佑见她不再像当年那般懵懂,只觉心头稍松,但仍是不太放心地看了看她,小声地问:“你想怎么办?”
  “不怎么办,如果她是真得了病,找出事实依据不就行了?这点难不倒我的。”叶希往真皮椅上一坐,脚尖撑地,轻松地来回转了半圈,表情很是轻松。
  “那如何她是真的得了重病,万一又是不治之症,你要怎么办?”沈方佑凝望着她,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么一句。
  叶希面色一白,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投给他一记白眼毫不在乎地回答:“她怎么可能得这种病,没听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因为公司外联的事情都由沈方佑派人打点,因此叶希除了被点名到会之外一直待在公司里,不再像往日那般繁忙,这些都是托了沈方佑,她这个半路杀出的同父异母哥哥的福。不过充裕的闲暇时间带给了她无限的遐想。
  一整天她都在想沈方佑的那句话,如果方欣怡真的得了不治之症,她要怎么办?樊睿会怎么办?思来想去,她越发觉得悲观失望,无论怎么样,方欣怡就像是一座大山横亘在她与樊睿之间。可是,她心底里还抱着一丝小小的希望,她不在乎外界的评判,如果樊睿坚持,她一定会陪他走到最后!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弄清方欣怡到底是不是在搞鬼,要怎么样才能让她露出真面目,要怎么样才能不像傻子一样被她耍?
  快要下班的时候,叶希给樊睿打了通电话,仿佛普通的夫妻一般讨论着晚饭要吃些什么、饭后有哪些活动。电话中,二人之间的对话出人意料地融洽。
  “终于搞定了一个!”等樊睿挂了电话,叶希轻舒了口气。随即拇指在手机键盘轻点几下,很快便翻出了方欣怡的手机号码。与其任她在背地里耍阴谋,倒不如正面交锋来得直接,方欣怡的强项就是耍阴谋诡计,而将一切摆在了明处,她的那些伎俩自然无所遁形。
  听到了叶希虚伪的问候,电话那头的方欣怡并未觉得惊讶,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好像人真的很虚弱。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二人便开始沉默。
  “听说你病了?”良久,叶希率先开了口,直觉告诉她,方欣怡果真在捣鬼。
  听沈方佑说,她才刚查出有脑瘤,并未开始进行相应的治疗,而且初期的病情鲜少发作,这个时候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似乎太过虚假了。
  “嗯,人总会有个小病小灾的。不过一个人生病,不仅是上天对其一个人的考验,也是对其周围的亲友们的考验。这一点,叶希你最明白不过了,是吧?”
  听叶希不带丝毫感情地发问,方欣怡似乎被她激怒了,就连虚弱的语气也稍显尖锐起来。她一向擅长拐弯抹角,这次当然不例外。她料定了叶希会知道樊睿对她撒谎,她料定了在这个时候,樊睿会回到她的身边,一切,尽在她的预料之中。
  叶希不由冷笑,没好气地回了句:“可那又怎样?他不过是为了责任,他不爱你,这是事实!”
  她这番话换来方欣怡一阵唏嘘,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回答:“他爱不爱我,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只要他不与你在一起我便满足了,说实话,叶希,我可怜你!”
  叶希听了并未气恼,只淡淡地回了句:“说起可怜,我觉得这世上最可怜的人莫过于明明得不到,却死皮赖脸用尽一切手段,最后仍是徒劳的人了。”
  “呵呵,别硬撑着了。叶希,不管你信不信,无论我是死是活,你们都无法在一起了,这就是命,你早该认命了!”
  “好吧,哪天挑个时间我登门拜访,顺便请教你一下该要怎么才能认命,要怎么才算认命!”
  叶希觉得方欣怡的话并非危言耸听,这一点她也想过了,她与樊睿,确实很难走到头。可是无论前方的路多么艰辛,她也会陪他走下去,除非他主动放弃!开车回家的路上,意外地接到樊睿打来的电话,说是公司临时有事,要晚些回家。叶希听完,兀自在疾驰的车上冷笑,差点笑出了眼泪。
  方欣怡果然是个狠毒的女人,不过一通电话,就换来她这样的报复,叶希不得不自叹弗如,跟她斗,她果然还是有些欠火候!而对于樊睿,她太过失望了,明明之前决定要选择与他面对一切,而现在,她觉得心冷了……
  “如果你要走,我绝不会挽留!”不过是十一个字的短信,她用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撰写。凌晨刚到,她立于窗边看见浓重的夜色下,他的车疾驰而来,于是果断地将所有的字删除干净,她不想就这样认输,而且是输给方欣怡那种卑鄙的女人!
  樊睿蹑手蹑脚地推开卧室的门,打开夜灯,见叶希缩于被中睡得正熟,默默地立于床边良久,这才取了衣物到浴室洗漱。
  现在的他同样烦恼,他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生活,叶希支撑着他的世界,这一生,他只想与她共度,无人可以替代。可是方欣怡,他对她又怀有浓浓的愧疚之心,毕竟她现在得了这么重的病。想起下班回家的路上听她在电话里痛苦的呻吟,他的心也很痛。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为何偏偏是她得了这种病?约见医生的时候他也曾私下问过,像方欣怡这样的情况并不乐观,若是确诊为恶性,治愈的希望并不算大。当年她的父亲正是因脑瘤去世,自发病起到去世约有三四年的时间来在痛苦的理疗中度过,而且这种病也存在着遗传因素。
  钻进被子却是睡意全无,樊睿的脑海里全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往事。一步错,步步错,当年他若是能够理智一些,不背负家庭与公司的责任,或许他与方欣怡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或许今天他们二人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而今他错到这种地步,爱恨的丝线缠绕,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冷色的夜灯打在床头,他低头望着叶希的睡颜,心绪更为复杂。是他负她在先,而这些年她仍是默默守在原地等候,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还她一世深情?只怕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食指轻柔地挑开她遮于面颊的碎发,拇指才刚触上她眼角,却见她蓦地睁开双眼,迷蒙地望着他:“怎么了?还没睡?”
  “没什么!”他温柔而低声地回答,展开手臂一把将她捞入怀中:“叶希,我爱你!”
  叶希温驯地缩在他的怀抱,沉默之后抬头望着他问:“有多爱?”
  “很爱,很爱……”他的唇落在她的面颊,微凉而颤抖,片刻辗转吻向她的耳际,仍是低声而深情地呢喃:“一生一世不够,请许我永世的轮回,再不让你受委屈!”
  “一辈子已经很漫长了,永生永世太过遥远,我只要现在,你心里有我就好!”
  叶希抬起双臂揽上他的脖颈,紧紧地,几乎让他窒息,眼角不经意滑过的泪水流经面颊,最终划过他的双唇,咸咸的、涩涩的。哪怕一秒也好,她想紧紧地抓住他,据为己有。
  “樊睿,我也爱你,一直都爱!”低微的声音传入他的鼓膜之际,他凑上她的唇,狠狠地印上他的,炽热却微凉。
  彼此复杂而悲观的情绪化作无限的依恋,唇齿的纠缠、身体的撞击,面颊的泪,这一切好似是世界末日的仪式。轻而柔的羽绒被下,两具身体紧密纠缠,他覆于她如花朵般柔软清香的躯体,露于被头两端的双手十指紧扣,彼此的指尖早已因依恋的力道逐渐泛白……
  如果爱,请深爱,不必纠结于未来!
  天气晴朗而温暖的一日,叶希终于向方欣怡发动了攻击,她不愿再像当初那样任她摆布。她让她明确地认识到,她叶希并不是温顺的猫,而是一头威风的狮子,为了保卫自己的爱情的战士。给樊睿打了通电话探完口风与时间档,确定在下午的某个时间段他会一直在公司开会后,她将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翘班前去探望那位貌似病入膏肓的方欣怡。
  开车路过公司附近的花店时,她顿了顿,绕了一圈后又开了回来,买了束花带上。这种花她每年都要买上一两次,一次是清明,一次是母亲的祭日,淡雅洁白的菊花束中夹着数枝黄菊,再简单不过的象征意义。
  车里放着她最爱听的歌,欢快却带着些微的凄凉,一路上,她得意地和着曲子,偶尔唱出了声。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不是好人,但也做不成坏人,今日体会到做恶人的感觉,有点爽!
  车子开到了方欣怡家的楼下,叶希打了电话确认她在家,这才取过花束步履轻快地上了楼。方欣怡听见门铃响起,很快便开了门,她一身素淡及膝睡裙,外面又罩了件宽松的毛衣,室内的空调温度打得较高。
  “你来啦?!”她似笑非笑地望着站在门外的叶希,打量了她好半天这才招呼她进屋,门并没有被关死,被虚掩着,偶有冷风灌入,精神比较兴奋的叶希并没有发觉。
  进门换了拖鞋之后,叶希才将背于身后的花送到方欣怡的面前,轻松地笑着:“来时的路上买的,送给你!”
  当方欣怡的目光落在那束菊花上的时候,她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嫉恨,一把扯过花束扔在了旁边的沙发上:“叶希,你真恶毒,我这还没死呢!告诉你,想叫我让出樊睿的话,你就别做那个梦了!”
  叶希优雅地走向沙发,捡起落于沙发上的花束小心翼翼地靠在沙发的扶手旁:“你别那么大火气,这样对身体不好。再怎么生气,也要注意保重身体,否则怎么能长长久久地跟你心爱的人在一起!?”
  “滚,你给我滚!”如今身心脆弱的方欣怡哪禁得住她这恶意的挑衅,冲过来拿起花束扔在了叶希的脸上。
  “不好意思,我叶希一直笨拙,滚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一时半会学不会,就算你示范给我看,只怕这辈子我也学不会了。我这次来只是看望你,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你病了不来探望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叶希若无其事地摘掉身上残败的花瓣,笑容依旧灿烂:“方欣怡,你的伎俩太幼稚了,装病,这一招都能用上,那些泡沫言情没营养骗少女的电视剧看多了吧?看来这些年你别的没做,只是在家看剧有样学样了。脑瘤,亏你能想得起来有这种病!”
  方欣怡气得发抖,紧咬的嘴唇由红变白,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她只料叶希是猫哭耗子来装慈悲,谁知她竟是落井下石来了,真没看出来啊,她一直隐藏的獠牙竟是如此锋利。
  出人意料地,她并没有学泼妇骂街之态,竟然蹲下身嘤嘤哭泣,显然是被逼到了极点,竟脆弱无助地呜咽起来。叶希讨厌看到眼泪,那样只会让她心软,沉默了一会儿,她趾高气扬地说:“别装了,真是恶心,当年你耍手段暗箭伤人也没这么恶心!”
  一阵冷笑后,方欣怡抬头怔怔地望着她,面色惨白地说:“你真以为我是装病?难道樊睿没跟你说过我爸爸当年是怎么去世的吗?他得的是脑瘤!”
  叶希面色一白,只觉脑中嗡嗡作响,深吸了口气这才恢复了冷静:“难怪你能想得出这病来,不过现在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你精明,也请不要把别人当傻子!”
  她稳稳地坐于沙发上,望着抱膝蹲着的、可怜兮兮的方欣怡,心头却没有报仇的快意。若她真的得了病,那么也意味着她将彻底失去樊睿,这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宁愿得病是的她,至少可以彻底将樊睿从她身边夺回。
  “叶希,你这是做什么?!”樊睿的怒意随着冷风灌入叶希的耳膜,待她转头一瞧,竟见他立于门边,面容冷峻、目光陌生。
  叶希讶异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来荡去,尔后发出一阵冷笑:“听说她病了,我来看她,你有意见吗?”
  樊睿看了看叶希,又看了看蹲在旁边低泣不止的方欣怡,只见他唇角微微抽动,随即大步地走过去将她扶起身。
  “叶希,你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指了指地上凌乱的花束,眉头紧皱。他万万没有料想叶希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竟然带着菊花来探望,这简直就是诅咒方欣怡早日升天。
  叶希毫不在乎地瞟了地上一眼,理直气壮地回答:“没什么意思,探望病人买花不是很正常的事?还能有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樊睿见她面色不佳,微皱的眉头越拧越紧,犀利的目光越见冷冽,心知她是在怀疑方欣怡暗做手脚。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她确实是得了重病。
  “叶希,我明白你的感受。她如今有病在身,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刺激她。即使她之前对不起你,可是你也没必要……”
  “落井下石”四个字他并没有说出口,觉得用词不当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今天的叶希与平日判若两人,让他有些困惑。见她目光睥睨地望着自己,他又怕她有所误会,转身冲上里屋翻出了方欣怡的病历与诊断资料。
  叶希冷静地看着他将一堆所谓的事实依据摆在面前,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宁愿这些都是方欣怡伪造出来的。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得了病?是上天在报应方欣怡当年的恶行,还是命运在玩弄她?这样的巧合真是令她难以置信,方欣怡很会演戏,她为了得到所想要的会不择手段,这明明就是她设的局,而她与樊睿却无法自拔地往下跳。即使心存疑惑,可在诸多的事实面前,不得不低头,不得不动了恻隐之心!她不愿与这样脆弱的方欣怡去争,但也不愿就此放弃樊睿,前方的路该怎么走,她也不知道。
  “如果她的病是真的,你要怎么办?”当着方欣怡的面,叶希脱口而出,她想知道樊睿的想法,纵然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这个令樊睿避之不及的问题倏然被叶希甩到了他的面前,顿时让他不知所措。自从得知方欣怡病了,他从未敢去想这个问题。他一度天真的认为,她的病可以治好,无论花费多少钱、无论用多大的代价,他都要将她治好,这是他唯一考虑过的。可是之后呢,他没去想过,更不敢去想。
  樊睿扶着方欣怡在沙发上坐了,跨步走到叶希身边,目光有些迷惘、内心不住地颤抖。他想牢牢抓住叶希,可是望见她眸中的动摇,自信心瞬间崩塌。他太了解她了,她本就不是心狠的人。他只一味地想抓住她,可她若是想逃,谁也挽留不了。
  “我们出去谈!”向坐于沙发上的方欣怡歉意地点了点头,樊睿便拉着叶希出了大门。
  叶希被他强行拉至楼下,不由分说地被塞入他的座驾,没来得及反驳便被他一阵抢白:“我真没想到你会来这里,为什么突然会到这来?”
  叶希将头往旁边一扭,语气不悦:“我也没想到你所谓的出差就是来陪她,难道你说谎就一点儿也不心虚吗?那天陪张子娴去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你们了,你之所以不告诉不就是怕我多心吗?所以我用行动来证明,我的的确确就是你想的那种斤斤计较、不明事理、不识大体、小肚鸡肠的女人!”
  樊睿听了这番话,面色骤变,重重地叹了口气解释说:“叶希,我并没有这样想你。你是哪种人我心里最清楚,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伤害你!”
  “可是你知道不知道这样才让我更伤心?”她终于转头看他,高亢的声音转为低沉:“樊睿,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要我怎么办?”
  “我……你先不要乱想,事情我会处理好,请你相信我!”他目前自然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唯有先稳住叶希再作打算。他许她幸福,却发现彼此离幸福太过遥远。
  “成吧,我不会胡思乱想,我等你处理好给我答复!”叶希不愿让他为难,接下来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方欣怡敢跟她玩虚的,她会让她好看!
  叶希干脆的回答却让樊睿更为担忧,现在他完全不明白她的想法。既然心怀敌意地来见了方欣怡,难道不是要就此事做个了断吗?刚才他随口而出的那句话,任谁都能听出是缓兵之策,可她仍是果断干脆地应了下来,这意味着什么?放弃了,不在乎了?
  “她今天被我刺激到了,你先上去看看吧,到时候别出什么事。”叶希整理好单肩包,起身打开车门。
  “叶希!”只觉心脏漏跳了几拍,樊睿忙抓住了她的手:“你要去哪?”
  “当然是回公司了,下周有个会要我亲自去,我得回去准备准备。”叶希头也不回,声音依旧沉闷,听不出任何感情。
  “晚上我们一起去景天阁吃晚饭吧,好久没一起在外面用餐了,下班我去接你。”怕她就此逃得不知所终,樊睿慌忙找了个借口。他不愿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房中空无一人,她就此消失在他的视线,永远不再回来。
  “嗯,你安顿好了她就给我电话吧,我自己开车过去,不见不散!”叶希甩给他这么句连车门也未关就这么匆匆走了。
  事情并未像樊睿想得那样糟糕,方欣怡被叶希羞辱刺激了一番也没像以前那样发脾气。他默默地将室内收拾洁净后又请了家政前来照顾她的起居,直到她情绪稳定这才离开。时间与境遇可以改变一个人,方欣怡在改变,再明显不过了。他有些可怜她,更觉得愧对她。一方面想要紧紧地抓住叶希,另一方面却忍不住牵挂着方欣怡,即使之前他也曾恨她入骨。
  开车去景天阁之前他与叶希通了电话,当时她已经下班赶到那里了,要了个包间,坐等他到达再点菜。他以为她不会来,他以为她又要像以前那样消失不见,可当他到了那里发现她安静地坐于包间品茶时,紧绷的心弦这才松了下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爱休闲的她开始穿起了职业装,也许是从金鑫鑫离开,她开始独自一人操持公司时。脱了棉外套的她穿着很普通的职业套装,内白外灰,包裹着她略显瘦削的身体,也许是剪裁得当,看上去极为得体。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容,与当年站在医院楼下仰望他的叶希判若两人。
  “我点了些,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樊睿坐下发呆的空挡,叶希将精致的菜单递到了他面前。
  他接过随手选了几样她爱吃的,便将菜单交给了服务生。看着坐于对面一脸云淡风轻的叶希,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叶希同样是沉默,饭菜上好时,她只顾着埋头吃,吃完了依旧是端着颇有古韵的茶杯轻抿着。
  樊睿也是自顾地用餐,每每习惯性地夹菜准备送到了她碗中,筷子停在半空片刻又送回了自己碗中。仿佛受不了过度的沉闷,饭吃到一半,他终于放下碗筷开了口:“叶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不怎么想,因果报应吧!对她,对你,对我,都是报应!”叶希很喜欢茶的清香,手中的杯沿一直停留在她的唇边。
  “当初谁会料到今日?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你回到方欣怡身边,好好地照顾她;一条路是你抛弃责任,跟我离开这里。”没等樊睿有所回应,叶希幽幽而言,纤密的睫毛微翘,遮住了她眸中所有情绪。
  “换作是你,你会选择哪条?我想你哪一条路都不会走吧?”
  “可是你不是我,而且要做出选择的是你。”叶希凝望着他,原本淡漠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带了些许悲悯与无奈:“无论你选哪条,总要放弃相应的责任。”
  这些天,他一直不愿去想这些事,更别提在方欣怡与她之间做选择。一个是他爱的人,一个是不择手段爱他、让他背负偌大责任的人。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无法面对现实,连爱一个人都这么困难,他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放手吧,樊睿!”叶希放下杯子,不忍再看他纠结为难的表情,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准备出门。
  “不能,我不会放手!”蓦地起身拉住她,狠狠地摁在怀中。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没等他体会到幸福,没能让她得到幸福就放弃,他不能。
  “好吧,你不放手,我不会离开!”怀中的叶希又是干脆利落地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之后又无力地补上一句:“可这样我们不会幸福的!”
  “就算我放手,你我也不会幸福的。与其各自孤单痛苦地活着,不如我们在一起互相分担。不管往后怎么样,我们都要好好地在一起生活!”
  他紧搂着她,低低呢喃,像是在开导安慰她,又像是在承诺。彼此体味着心底的彷徨无助,如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日子虽然纠结烦乱,生活仍在继续。日升日落,不会因为某个人、某件事而改变。芸芸众生中,实际上又有多少真正幸福的呢?那爱着的、恨着的人,被命运的丝线缠绕操纵,挣扎到最后,却无法牢牢守住他们追寻的幸福,因为幸福的定义总是被他们擅自篡改。
  这些天给顾客做心理咨询的时候,过伟珈显得心不在焉。他现在越来越觉得真正需要做心理辅导的人是他自己。几年前,他多么努力地去爱一个人,直到现在仍是无法放下。每每叶希问他到底喜欢她哪里,他总是语塞。他也不知道喜欢她哪里,只觉得就是因为爱,所以爱了,没什么好拿来感慨的。
  工作是为了糊口抑或是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可是支持着人心灵的却是感情,他所需要的不过是份平淡温馨的爱情。维系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因为樊睿的出现而崩溃,让他觉得有些委屈,甚至是愤慨。想到樊睿不能给叶希幸福,却让她义无反顾地奔向他的怀抱,他觉得他的爱,太过自私!
  柔和而低沉的大提琴声缓缓响起,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发亮。久违了的铃音瞬间让他振奋起来,过伟珈连忙抓起手机按下了通话键,语调不由自主地上扬:“叶希!”
  “伟珈,在工作室吗?”
  “在,好久没见了,也一直没联系,你现在好吗?”纵然知道她目前的状况,他还是客气而温柔地发问。叶希是他面前的一道坎,明知忘记她就过了这道坎,可是他不想。爱情从来就是没道理,让人拿不起、放不下。
  “那好,我现在去找你!”
  “不用,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他明明知道她找他的目的,可是内心还是止不住的欢喜起来。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轻叩两下,顿了顿再叩,这是叶希特有的敲门方式。
  “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打扰你!”没等他回应,叶希就推开了门,脑袋先挤了进来,俏皮地望着他笑。
  看过这熟悉的面孔,过伟珈强压下内心的澎湃,起身上前招呼。这么久没见,她还如往常那般,没什么变化,只不过着装职业化了点。
  “听沈方佑说最近为了公司合并的事情,你忙得不可开交,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递上一杯温水,他明知故问,却不是虚情假意。
  “想请你帮个忙,不强求!”叶希从来不跟他卖关子,向来是开门见山。
  “说吧,什么事?”他答应得干脆,因为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
  “听说你有同学在人民医院,而且是方欣怡的主治医生,我想了解一下她的病情。”叶希坦然地发问,两只手却紧紧捏着皮包的边缘,指尖泛白。
  之前见方欣怡的时候,樊睿已将一堆关于她的病的资料丢给她看过了。无论是病历还是x光,她都悄悄仔细地扫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纰漏。可是埋在心底里的质疑却让她寝食难安,她要确认了才能相信。
  过伟珈面色微变,不解地望着她:“你是怀疑她在弄虚作假?”
  “有例在先,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最清楚不过了。不查个水落石出,太对不起自己了!”
  “可是这是病人的隐私,做医生最起码的职业道德便是不能随意泄露了病人的隐私,这你也是知道的。”
  叶希顿了顿,圆润的指甲不由自主地抠住柔软的皮包,无可奈何地回答:“这我是知道的,所以才找你来帮忙。这世上别人可以骗我,唯有你过伟珈不会,所以我才来拜托你。”
  “叶希……好吧!”他为难地叫着她的名字,终于点头答应,刚才还舒展的眉头紧拧在一起。本想再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那就多谢你了,伟珈,改天有空一起吃顿饭吧。”叶希从包里翻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即变了主意:“要不就今天下班吧,不知你有没有空?”
  过伟珈的面色越发难看,并没有答应她的邀约,而是面带疑惑地问:“叶希,如果方欣怡的病是真的,你该怎么办?”
  恰恰被他戳中了心事,叶希面色一白,大脑也“嗡”的一声失去了思考能力。这话出自别人的口中她尚不觉得恐慌,当过伟珈这个老实人问出口时,她顿时不知所措。该怎么办?这残酷的事实被过伟珈揭开时,她连逃避都已经来不及了。
  “你又想像当年那样逃避吗?明知逃也没有用,还不如早些去面对!”过伟珈见她闭口不言,难免觉得恨铁不成钢,樊睿到底有什么好,让她这样留恋?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办?”叶希茫然无措,她所谓的镇静与坚强的外壳就这么在他面前崩溃。内心的无助与迷惘如激流般倾泻而出,在他面前,她不需要伪装。
  “放手吧,叶希。你早该放手了,跟他在一起,你们都不会幸福。因为你们中间始终夹着一个方欣怡,无论她在哪,你们都不能心安理得的在一起。其实这些你早就想明白了,只是不想去面对,是不是?”
  他话很是明了易懂,没带个人情绪,分析起来客观中肯,却敲中了叶希的软肋。
  “如果能放手的话,我早就放手了。”叶希喃喃低语,无数个问号在脑中徘徊,她为什么离不开樊睿?而樊睿为什么也不肯放手?既然爱得如此艰难,那为何还要坚持?
  “没人逼你做决定,选择权握在你的手上。你明明想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可是真的得到了吗?”过伟珈没有穷追猛打,而是循循善诱,他希望她能想明白,再与樊睿纠缠下去,不会有好结果,他不愿再看到她受伤害。
  “可我已经忘记幸福是什么感觉了!”她两手一摊,笑得比哭还难看。
  过伟珈不敢看她彷徨无助的表情,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然到了下班时间。随手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朝叶希招了招手:“走吧,难得你过来,我该请你吃饭!”
  过伟珈带她去的地方不过是平常的饭馆,地段虽是不错,可是装修显得有些寒碜。一座不起眼的二层小楼突兀地矗立于数幢高楼后方,车子无法开到巷中,二人便下车步行。
  叶希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楼,不由脱口而出:“你也太小气了吧,带我到这么个地方?!”
  “别看这地点不起眼,可是有很多人找过来用餐。吃腻了饭店那些千篇一律的大餐后,大家都愿意到这里吃些家常菜,绿色清爽,味口上佳。”过伟珈热情地介绍着,面上带着自豪之意,好似他带她来的地方是个不可多得的“宝地”。
  叶希起初是不以为然,但是尝过服务员依次递上的特色小菜之后,顿时赞不绝口。鱼虾新鲜可口,普通的红烧鸡肉香嫩味浓,一盘盘摆上来的叫不出名的蔬菜也极对她的胃口。自从妈妈去世后,她再没吃到这么可味的菜肴。
  “怎么样?还不错吧?”过伟珈见她胃口不错,自然是非常开心。
  “嗯,这曲里拐弯的地方都能被你找到,真是服了你了!”叶希边说边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叶希,其实幸福很简单,只是你没在意!”他见叶希心情不错,不由自主地开导起她来。
  叶希闻言,放下手中碗筷,笑得意味深长:“伟珈,金鑫鑫走后我只有你这么个朋友了。遇到了你们,我想我是幸运的!”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可见我对你来说,并非一无是处。”
  “伟珈,当年如果先遇见你就好了。”叶希有些感动,想起他曾经陪伴的时光,安心而温暖。
  与樊睿一起度过的时光就像在坐过山车,快乐而刺激,也让她体会到了无法承受之痛。就像现在,明明过得辛苦,却是难舍难分。他离不开她,她也不忍离开,命运之线反复纠缠,于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是啊,为什么当年我不能早点遇到你?竟被樊睿那小子捷足先登了!”他笑得坦然,难得表现出天真的孩子气。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有时候我不信命,却偏偏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叶希无奈一笑,拿手边的纸巾擦了擦,歪着脑袋朝他一笑:“既然你要请客,那我就不跟你抢了!”
  过伟珈哑然失笑,随即起身出了包间往柜台去了。结完账后,一转身却见叶希拿着他的外套站在了门外,隔着玻璃门朝他嚷嚷。呼出的白白雾气喷在透明玻璃上,映得她脸有些模糊。他只觉心头涌上莫名痛意,瞬间蔓延开来,最后化作深深的愧疚。当初若不让她回到这个城市就好了,他可以带她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到这个地方。那个时候的她,曾经多么依赖他,而现在……
  樊睿坐于饭桌前不知等了多久,九点十分,叶希还没有回来,连手机也打不通。这些天他来回奔波,要操持公司之事、要照顾方欣怡又要顾及叶希的感受,他根本是分身无术。他想抓住太多的东西,结果反而力不从心。公司虽然没什么大问题,可是方欣怡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今日向医生问了检查的结果,她脑中的肿瘤很有可能是恶性的。虽然还有复查环节,可是看她憔悴的模样,他心底就涌上一股不祥之感。如果她的病治不好,他该怎么办?
  “一个人想什么呢?喊你也不理!”叶希一进门便见樊睿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叫了他好几声也没反应,只好走到他面前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打手机也不接。”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他总算松了口气。自那天后,他就一直担心她会不声不响地消失。
  叶希将包往客厅的沙发一扔,语意慵懒地回答:“今天跟沈方佑去见客户,生意场上的事情我多少也得知道些。”
  她边说边走到厨房,见他面前饭碗空空,心知他已吃过晚饭,便顺手收拾起碗筷来。
  “还是我来吧!”叶希将碗碟放了水池,刚要挽起衣袖,樊睿便冲了过来。轻柔地拍开她的手,打开水龙头熟练地洗了起来。
  流水声哗哗作响,叶希在旁边站着,看他将盘子一只只地洗刷干净,觉得他真算是现在社会中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了。在外是睿智精明的集团公司老总,在家专情、体贴、熟悉家务,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叶希,其实幸福很简单,只是你没在意!”过伟珈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看到了眼前的情景,她深以为是。也许在别人眼中,她与樊睿在一起并不幸福,可实际上,她觉得有时候还是很幸福的。
  “方欣怡的病有没有好些?”等他收拾完毕,她像猫儿一般贴上了他的后背。
  “还没有确诊,不过情况好像不太好。”他老实地回答,方欣怡的事,他没必要瞒她。
  叶希只觉心脏一阵抽痛,好半天才恢复了正常,这样的答案是她最害怕听到的。她清楚地知道,她与他之间再是情浓,如果方欣怡出了什么意外,他们注定要分开。
  “你放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总会有办法医治的。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治好她的病。”好似感受到内心的不安,樊睿覆上了她微凉的手,细语安慰。
  “嗯,会治好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嘛!反正她不是好人,肯定活得长长久久!”听着他底气不足的话,叶希却积极而乐观地回应。就在刚才,她感受到了他的迷惘与无助,让这样一个干练而坚强的人动摇的,是责任、是愧疚,也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情。
  第二天,叶希与沈方佑一起参加了市里组织的研讨会。就在叶希去洗手间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那些三姑六婆议论她的事情。总之言语间极尽讽刺之能,说她抢了方家二小姐的男友,实在是太不要脸。叶希听后心里挺不是滋味,却未料到在场的沈方佑也不知打哪听到了有关她的传闻。她这个当事者还没怎么样,沈方佑竟难得地沉不住气带她离开了会场。
  二人坐进了车里,沈方佑的面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好在叶希坐于后座,并未充分地觉察他复杂的情绪。
  “去哪?郊区的别墅?”发动车子前,他明知故问了一句。
  “当然是去我现在的家喽,我之前的房子很久没人住了,只怕是满室的灰尘,连猫狗都不愿沾了。”叶希爽快地往后座横躺下,将头垫在随身所带的皮包上。
  沈方佑虽然不明白她实际的想法,可是事到如今,他再也不想让她跟樊睿扯上关系。他不可能给她幸福,也不可能放着生病的方欣怡不管,所以叶希注定不能和他在一起。与其让她空等一场,倒不如劝她早些退出这场早该结束的闹剧。
  如此想着,他毫不犹豫地开了口:“其实老家找小时工来收拾收拾便可以搬进去住了,如果能让你离开樊睿,我宁愿你恨我一辈子!”
  “怎么?你又要开导我啦?”叶希闭上眼睛昏昏欲睡,其实她早就明白沈方佑的意图了。她知道他也是为了她好,可是现在让她离开樊睿,为时尚早了。
  “说不上是开导,只是作为哥哥给你的忠告。你觉得他会放弃生了重病的方欣怡吗?他要是那种人他就不叫樊睿!”沈方佑也不怕她误会,直截了当地奔向了正题。
  沈方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与平常沉稳老练的他截然不同,想必是在会议上听到了有关她不好传闻的原因。他这副反应,倒让叶希深刻地感受到了他对她的在乎与关心。
  “其实当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又跟他走到了一起。只觉得没必要辜负两个人的爱,其中有感动、有爱情,或许又夹杂了对某人的报复心理,总之就是这样莫名其妙而又理所当然地走到了一起。走到今天这一步,确实是我们始料不及的,可是已经走到这里了,说放下很难!”
  “叶希你……你怎么就这么傻?”沈方佑被她这番话气得不轻,一拳往方向盘狠狠地砸去,喇叭声顿起。
  “你先别忙说我傻,再怎么我也不是呆子,我知道怎么保护我自己。该争的就要争到底,该放弃的时候,我也不会犹豫!”她说得斩钉截铁,顿时让沈方佑语塞。
  沉默了半天,沈方佑仍是不甘心,继续劝导着冥顽不灵的叶希:“现在不是该放弃的时候吗?今天那些三姑六婆们的八卦话你都亲耳听到了,这是对你的侮辱,你能忍,可作为哥哥的我不能忍。你根本没做错什么,更何况方欣怡才是卑鄙无耻的插足者,都病成那模样,还不放过整你的任何机会,我想这事会传出来,铁定跟她有关!”
  律师出身的沈方佑敏感多察,方欣怡的那些伎俩到了他面前自然是无所遁形。
  “由她折腾去吧,要是怕她,当初我也不会跟樊睿在一起。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她能折腾到什么时候!”
  “你是怀疑她的病?”好似听出了什么端倪,沈方佑疑惑而问。
  “嗯,我总觉得她病的这时机真是太巧了!”
  “你想怎么做?调查她?”沈方佑已经猜出了她的想法,不过之前他也曾想过。最近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并没有闲暇时间调查,况且他之前已从过伟珈那边确认,据说情况属实。他一向相信过伟珈,因此觉得没必要再去确认。
  “是啊,我这次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叶希语气越发的慵懒缓慢,她掩口打了个哈气继续说道:“如果这事是她的阴谋我就拆穿,如果不是,那我也算是赚了。就算我不能跟樊睿走到最后,那么她更不可能称心如意,她得这病也算是老天对她的报应吧!”
  沈方佑一直以为她是乐观的,对她与樊睿的未来抱有一定幻想的,可听到叶希这番话,他觉得自己真是低估她了。原来她早已看清了现实,对以后的生活有了安排。
  “其实分公司的那件事,我不是刻意在这个时候提起的。其实那边确实要有经验丰富的人扶持,哪怕是三个月、半年,你去带带那边的新人吧!”
  “沈方佑,你还说这安排不够刻意?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算着车子已经开到了郊区,叶希这才坐起身,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现在的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遇到事情就要逃避了。无论事态如何发展,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与樊睿注定要分开,我也要开开心心地活着,我自己的人生要靠自己把握!”
  “那分公司呢?总不能花了钱注册完了,办公室租好了,人员也招了,让它在那边自生自灭吧?”听她这么说,沈方佑算是彻底地放了心,可是她可以放下了,樊睿却未必。一直让他这么纠缠下去的话,终不会有好结果。
  叶希无奈地朝他耸肩摇头:“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只负责我的希冀!还有先给你提个醒啊,别总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但凡是生意都要插上一脚,这样不太好。”
  “你觉得我是那种做没把握事的人吗?”利落地转上了右边的岔路,沈方佑自信地笑着反问。
  “好吧,就当我没说!不过我还想再说一句,回家好好对你家的张子娴,现在上哪去找她这么贤良淑德的女人啊?你可要禁得住那些如花般妙龄少女的诱惑,沈总!”
  “呵,就那些一切向金钱看的小丫头们?哼,你也太小看我的定力了!怀着一切不良目的接近我的人,下场可想而知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火花飞溅,倒也聊得热火朝天,到达了目的地后,还觉得余兴未了。
  车子才开到门口,便见不远处一辆车疾驰而来,潇洒利落地一个转弯,停在了门边专用车位上。
  “我下车了,你没必要跟他打招呼,免得给我添乱!”叶希整了整身上的套装,随手拢了拢后脑的乱发,这才提了包下车。
  樊睿早就看到了坐着沈方佑车子回来的叶希,停好车后迅速地走到叶希身边,语气如常:“今天你们公司又有应酬?”
  “嗯,为一家公司提供会议服务,如果初次合格,以后将会签长约!”叶希如实回答,不过并没有打算将今天在酒店听到的无聊八卦告诉他。
  “叶希……”樊睿有心事,并没注意听她说的话,突然拉住了她的手。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色,可是听声音好似很是为难:“今晚我要去方欣怡那一趟,听照顾她的家政说,她晚饭后又突然晕厥,这情况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
  “哦,看来她的病情很不容乐观呀!你去照顾她也是理所应当的事,要收拾什么东西,我去帮你准备。”叶希平静地接过话,这样的状况,她之前早就料到了。
  “好……好,抱歉……”叶希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她不会阻拦,但也不会到如此爽快而温柔地要帮他收拾东西的地步。
  叶希不想去看他现在的脸色,明知他心中难受,却无法发自内心的安慰。不管是何种原因,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让她非常不快。不过她的心情很是矛盾,如果现在的樊睿因为顾及她的感受而对方欣怡不闻不问,她觉得她更是无法接受。人就是矛盾的结合体,游走于矛盾的两边,很难找到平衡。也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生吧!
  诸如牙刷、毛巾等日常的生活用品,叶希想方欣怡那边一定备好了,所以她只是帮他收拾了随身携带的办公用品与文件。若真如樊睿所说,她现在病成这个样子,想必他一定不止回去一天两天。好在过伟珈这两天便会将方欣怡的病情真相告诉她,如果事实如此,她觉得自己再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叶希,对不起!”见她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书桌上的东西,内心挣扎的樊睿忍不住上前,长臂揽过她的腰际。
  “东西都收拾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既然她病情严重,你还是早点过去看看吧!”顿了顿,叶希缓缓拿下他环在腰间的手,尽量保持着内心的平静。
  “你一个人在家小心些,注意睡觉前把地热与电热毯关好,等明天她病情稍微稳定了我就回来!”他怎么会不理解她的心情,一边是责任,一边是心爱的人,他无法在同一时间兼顾。
  叶希转身朝他笑了笑,表情自然,演技纯熟:“快去吧,路上开车小心!”
  冬夜漫长,在偌大的双人床上辗转到半夜,再也抵挡不住睡魔的诱惑,叶希酣然入梦。梦与现实相隔,不过是眼皮的距离,一睁一闭,便可以穿梭于两个世界,不知未来她的梦中,樊睿会不会还是主角!
  三天来,樊睿只断续地回来过两次,电话倒是打了几十遍,无非是叮嘱安慰,再无其他。短短的时间内,叶希已经适应了没有他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寂寞。好似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人的依赖性也越来越弱。当初离开过伟珈,她足足有两周觉得无所适从。也许这可以总结为,时间改变了一切。
  第四天清晨上班时,终于等到了过伟珈的电话,也等到了方欣怡病情的真相。叶希真是觉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方欣怡曾经所做的一切,到现在得到了报应。
  “如果你觉得还有疑问,我可以带你去见见他!”电话那头的过伟珈见她好半天没什么反应,随后又加上了这么一句。
  “不必了,谢谢你,伟珈!”这一刻,叶希前所未有的冷静,她平静地向他道谢,随后便挂了电话。
  这件事她所熟悉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她实在不想活在他们同情的目光下,特别是过伟珈。他不是那种会幸灾乐祸的人,可是她最不想让他知晓,结果却是他可能知道得比她还要早。那天去见他的时候,看他淡然的表情,她就明白了一切。
  利用午休的时间,她联系了张子娴所熟悉的一家家政服务中心,准备请人将以前的住所打扫干净。是时候该离开了,她与樊睿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总有一天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午餐时间与唐文婷一起吃饭,只见她拨拉了几口白白胖胖的米饭便面露难色地说:“叶姐,沈总前两天说要我去s市负责分公司的相关业务。”
  “他跟你说分公司的事了?”叶希没料到沈方佑是如此认真,她以为s市的分公司不过是他为她着想而特意安排的。
  “嗯,前天提过这事,他让我好好考虑,尽快给他答复!”
  “那你是怎么想的?虽然s市离这不远,可是在那至少要待上一年半载的,无论是谁都会感到为难的吧?”叶希皱了皱眉,大概记得她有说过明年初要结婚的打算,沈方佑这样安排有些不妥。
  一下被人猜中了心事,唐文婷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只见她用筷子来回拨拉着碗中的饭粒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其实我是公司一手培养起来的,而且沈总很看重分公司那边,能去负责公司的事务,也是他对我的信任!”
  “沈总不了解你的情况我还能不了解?都是快当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能让你们两地分居,这事我不答应。抽空我得跟他好好谈谈!”叶希想再怎么也不能破坏人家的终身大事,很是爽快地丢了颗定心丸给她。
  “呃,那真是谢谢叶姐了!”唐文婷这家伙倒也不含糊,立即朝她摆出甜甜的笑脸。
  明知道沈方佑是“日理万机”型的人物,叶希还是不怕死地跑去总公司骚扰。其实私底下没少听到底下员工对他的抱怨,说他每天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待人冷酷严厉,一看就是个苛刻的上司,不过大家对于他开出的薪水倒是都很满意。
  到达总公司的时候,总经办的助理美眉说他正在开会,热情地将她迎进了总经理室,捧上了杯香气四溢的热茶后,便闪得无影无踪。
  “真香!”捧着茶杯轻啜了一口,叶希不由自主地赞叹,暗想沈方佑还真是会享受,这样高级的茶叶,估计价钱不菲吧。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沈方佑还是迟迟未来,他的会议可真算是马拉松式的会议了。她从两点不到一直等到了五点十分,三个多小时,只是公司普通的例会,真搞不懂他有多少话要说!
  好似那位助理美眉对她的耐心极为佩服,n次跑来为她续茶,甚至还问她要不要来杯咖啡。她理所当然地要了,没喝,准备等沈方佑回来直接泼他脸上。五点半是下班时间,沈方佑准时地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前,见到坐于沙发上朝他吹胡子瞪眼的叶希,却并不显惊讶。
  “哟,沈总架子可真是大,让我在这无聊地等了一个下午。时间就是金钱,说吧,你要怎么赔我?”叶希把玩着手中冷却的咖啡杯,气得牙痒痒,甚至有些同情这公司的员工们来。
  “抱歉,我不知道你要来。来之前你也不打声招呼,否则的话我就更改会议时间了。”沈方佑向她歉意一笑,小心翼翼地坐回了他的座位。他眼尖,早就看到她手中装满暗色液体的杯子了,再不展露出他的歉意,估计她就要开始“行凶”了。
  “别害怕呀,我又不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叶希,动辄把你泼成落汤鸡。”叶希皮笑肉不笑地放下杯子,微眯的眼睛里透着悚人的寒意。她自己也不清楚,她与沈方佑什么时候可以好到一见面就斗嘴取乐的地步了。
  “你能主动跑到这里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嗯,听说你跟唐文婷谈过了,准备让她去负责分公司的事务?”见他言归正传,叶希便开门见山地发问。
  沈方佑没料到她是为这事而来,眉头微挑,显得有些不解:“怎么了?她可是你手下得力干将,既然你不去,那也只能让她去分公司挑大梁了。”
  “她的家庭状况不适合,你可别打她的主意,人家现在小两口甜甜蜜蜜准备领证结婚呢!”
  “好吧,既然你不去,她也不能去,那你说说还有谁能胜任这个工作?”沈方佑两手一摊,将这个棘手的问题丢给了她。
  “分公司又不是我要开的,而且开之前你也没和我商量,对于这个问题,请恕我无能为力!”兵来将挡,手来土掩,叶希四两拨千斤,说完还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对于她的回答,沈方佑彻底语塞,的确之前他是没有告知她,这是他的失误。可他是一个商人,总不能让自己扔出去的钱连水漂也不打就这么白白消失了吧?
  “听子娴说你要搬家?”短暂的沉默后,沈方佑毫不避讳地发问。
  “嗯,已经找到保洁了,来之前已经将钥匙交给她了,大概两天后就可以彻底打扫完毕!”
  “要搬走的事,你跟他说了吗?应该还没有吧!”
  听他这么一说,叶希不由一怔,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还没呢,暂时不打算告诉,你知道的,他那种人……”
  “我知道,不是你单方面提出分手便会分开的人!”不待她说完,沈方佑毫不客气地抢白。
  沈方佑就是那种人,一步步地计划好了,挖个坑泰然自若地等人往里跳。他总是那样的深沉与阴险,无论你怎么样防备,都会被他狠狠地算计,可是叶希知道,这一次,他是出于好意。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原来你早就预见了现在,所以就早早地帮我安排了?”叶希内心涌上一股无名之火,却又不好发作。此时此刻,她没有资格对他恶言相向,他不过是想让她早日跳出这稀里糊涂、令人痛苦的生活。
  “不是,很早就有开分公司的想法,两年前就开始筹备,不过一时没抓准经营的范围,后来觉得会议服务公司比较有前景吧,而且合作的客户不是机关单位就是知名企业,在赚钱的同时能够收获更多非表层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我知道,我都明白,你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望着他认真而诚挚的脸,叶希只觉内心的怒火倏然灭掉,反而忍不住讥讽嘲笑起来。
  “那么说你是同意了?”察言观色自然也是沈方佑的强项,叶希会笑,就代表她算是想通了,默许了。
  “叶希,你不小了,而且你一直是比较现实的人,其实该怎么做你心里早就有打算。分公司的事只是机缘巧合,并不是我刻意安排的避难所。之所以让你去,是因为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觉得我不用再啰唆了,若是一时决定不下来,你慎重考虑后再给我答复吧!”
  沈方佑觉得自己并不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而是就这么将真实情况剖析给她听,最后让她做出抉择。本来他就不是那种多事的人,在这个时候对自尊心强的她伸出援手,无疑是打她的耳光,他没这么傻!
  “好吧,三天内我会给你答复!”没有丝毫的犹豫,叶希倏然起身,表情平静地向他点了点头。突然感觉,到现在最为理解她的人,并非是樊睿、过伟珈,而是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拒绝了沈方佑一起吃晚餐的邀约,叶希迫不及待地赶到以前自己的住处。保洁人员已经离开,原本还散发着尘埃味道的家变得洁净了许多,厨房与卫生间的死角尚未处理干净,其余已收拾得差不多了。卧室的床单被褥也有拿出来晒过,将疲惫的身体丢到床上时,她闻到了淡淡的太阳气息,温暖舒心。
  久违了的环境与味道令她备觉亲切,一个人外出吃了晚餐便在家里住下了。水电什么的之前并没有停掉,照常供应,床铺柔软舒适,开了电热毯,抱了个热水袋,安然入眠。哪儿也没有自己的家好,今晚她算是深切地体会到了。
  半夜睡得正香,谁知床头柜上手机铃声大作,搅了她的一场好梦。
  “叶希,你在哪?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听筒那头传来了樊睿焦急的声音。
  叶希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良久才反应过来,随口找了个理由:“张子娴身体不舒服,沈方佑外出,我在她家里照顾。”
  “为什么打了这么多遍电话你也不接?”
  “是吗?大概是手机放在客厅我没听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事。方欣怡这两天病情比较稳定,反正有家政在那照顾,我回家住了。”听见她的声音并无异常,樊睿紧张的心情这才放松下来,他怕她在他不在的时候走掉再也不回来。
  “嗯,知道了。这两天因为分公司的事我也比较忙,几乎没什么空闲时间,所以没给你打电话。”叶希想起这两天拒接了他数通电话,觉得有些抱歉,只好找借口掩饰。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吃醋,更不应该嫉妒,可是难以言喻的嫉恨之感汹涌澎湃,根本无法抑制得住。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在理性与感性的漩涡中痛苦挣扎,却不知道回头是岸。不过今天与沈方佑谈过之后,她觉得还是早些作罢,这样对谁都好!如果两个人的爱情要伤害到周围的人,那么这所谓的爱情就是罪过。
  “叶希……我想你!”低沉的声音由话筒那头传入耳膜,令她心头一窒,难忍的痛意随即蔓延开来。
  眼前除了手机屏幕的亮光,是夜的浓暗,叶希简直分不清到底是在现实还是梦中。如果梦醒了,樊睿可以从她的记忆中消失,那该有多好?毕竟要忘记一个令她刻骨铭心的人需要很长的时间,她怕痛,恨不能消除他存在的记忆。
  第二天一早,沈方佑坐在餐桌上大快朵颐的时候,接到了叶希的电话。那时他嘴里咬着根油腻腻的油条,两手撕扯着未切片的吐司,好在张子娴极体贴将手机拿到他的耳边。
  “沈方佑,我现在明确地告诉,我决定去s市的分公司,不过在那里的时间最多是半年!”
  “好,既然你想通了,那就这么定了。负责人力资源与业务的由我这边派专人过去,为了帮你分担公司事务,再给你配一名助理。到那边如果觉得人手不够的话,你看情况招人吧!”
  听到叶希坚定的话语,沈方佑顿觉宽慰不已,叶希终于下定决心,也不必像现在这么委屈自己,而且分公司的事务也终于有人承担,真是一举多得!
  “ok,等会儿我要到公司做下安排,具体准备就由你那边做吧,这边我也必须要妥善处理!”叶希说完,迅速地挂上电话,开始她忙碌充实的一天。
  一天工作八个小时,樊睿约莫有四分之一的时间用来拨打叶希手机,早上一直是无人接听,到了中午只与她匆匆讲了几句便被挂掉。叶希这两天的反应让他产生了恐慌,他明显地感觉到,她在刻意地回避与疏远。对于叶希,他一直心怀愧疚,让她处于这样尴尬的地位,是他的无能。可是即使如此,他从没有想过放弃,他所勾勒的未来里,只有他与叶希!
  下班前最后一次拨打她的电话,终于通了,手机中传来她略显焦躁的声音:“樊睿,有事吗?估计我要晚一个钟头才能下班,今天你要是回家的话,晚饭就拜托你了,如果不回那我在外面吃!”
  “最近怎么会这么忙?听说分公司不是设立在s市吗,跟你这边没多大关系吧?”根据叶希近日举动,尽管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他还是不得不认为她对他有意见。
  “怎么会没关系,关系大大的有!我现在忙,有事回去再说吧,哦,如果你回去的话!”
  她有意无意地补充了那么一句,更让樊睿确定了他心中的想法。不得已挂了电话,他内心的不安渐渐放大,令他焦躁不安。要怎么才能完完全全地抓住她,这个问题在脑中徘徊,却始终找不出答案。
  沈方佑是个急性子,叶希总算是领教到了。明明之前说好一个月后才安排她去分公司,结果下午打电话通知她尽快安排好手头的工作,时间将提前两周,因为他想公司在年前就运营。助理当天下午就前来报到,叫贺峥,是一个刚过二十四岁的女孩,长相清秀,略显稚气。接触的时间虽然不多,但从她的言谈举止来看,是个行事干练的人,前往分公司的时间安排及各项事务全由她来打理。
  下了班,叶希请公司的重要人员及新助理前去饭店吃大餐,席间一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饭后非嚷嚷着去k歌。叶希见他们兴致勃勃,爽快地掏包付费,由着他们尽情折腾。比起她来,这些丫头们算是年轻水灵,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如花一般。
  “叶姐,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叶希躲在包厢的角落闭目养神,只觉眼前一暗,唐文婷不知何时挤到了她的身边。
  “嗯,基本上就这么定了!”叶希点点头,挡开她递上来的酒杯:“等下我要开车回去,不能沾这东西!”
  唐文婷闻言,笑嘻嘻地收回酒杯,伸手捏了颗开心果送到她嘴边:“叶姐,我得谢谢你,这下我跟我老公就不用两地分居了!”
  “要真想谢我,就好好把这边的事情做好。虽说总公司有沈总,可他工作太忙,也未必顾得过来。你也算是公司的元老了,可要起带头作用。这几天我会把工作划分情况列出明细,你要尽快消化吸收。我不在的期间要是出什么事,等我回来要你好看!”
  “遵命!”唐文婷乐呵呵地应着,伸手抓了一把开心果递到她手中:“叶姐,难得我们热闹一次,你给大家唱首歌吧!”
  “太闹了,我老了,接受不了,你们慢慢玩,我得先走了!”叶希说着便起身,捞起沙发上的外套与皮包,向她使了个眼色便悄悄出了门。
  那群玩兴正浓的丫头们倒也没有注意她们的头儿开溜,唯有唐文婷缩在沙发的角落,自顾自的啜饮着杯中红酒。叶希的事情,她多少听说些,因此沈方佑让她配合演这一出戏时,她也没有反对。总之,她也不看好樊睿与叶希这一对!
  “喂,多谢你费心安排,将我逼到死角,再给我指条明路!”回去的路上,叶希一边开车一边给沈方佑打电话,他耍的那些小伎俩她怎么会不知道?
  沈方佑当即会意,大笑着反问:“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去与不去,都不是你自己决定的?还是说,你准备反悔不去了?”
  “当然要去,我也不想跟他这么拖着,这样对大家都不好!”
  “叶希,其实你很善良。”听她说完,沈方佑冷不丁扔给她这么一句。
  听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叶希一时分神,差点撞上了郊区小道的路牙,吓得她猛打方向盘,这才化险为夷。
  “喂,沈方佑,你想杀人呀!”停好车,惊魂未定之际,叶希冲着他大叫。
  沈方佑通过话筒隐约听到了急刹车声,也吓得心惊肉跳,直接对着话筒喊了回来:“喂,开车你还打电话,你要不要命呀?!”
  “车载电话,谁让你突然说那一句人不人鬼不鬼的话?”叶希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无论怎么样,只要你能幸福就好!”沈方佑最后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便挂了电话。
  叶希坐在车里,用力向后一仰,透着车窗看着幽蓝的夜空,点缀着稀稀朗朗的星星,虽不耀眼,却也璀璨。热情与冲动褪去后,摆在眼前的现实却是那样的残酷。她不会选择逃避,而是选择接受。其实她早就看清了未来的路,只是抗拒不了樊睿的执着,回去该怎么跟他说?有时他就像个依赖感极强的孩子,执拗得可怕,也脆弱得可怜!
  停好车子后,叶希甩了甩手心的汗,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向大门走去。早就看见屋里亮着灯,她还是习惯性地摸出钥匙开门,钥匙还没插入锁眼,门就被打开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之前不是说要晚一个小时吗?这都几点了,已经十点多了!”樊睿绷着面孔,立于门前,看在叶希眼中,表情如同受了委屈的小男孩。
  “员工福利,加班后聚餐,也是临时决定的!”叶希尽量避开他的目光,换了拖鞋,脱了外套,径直向沙发走去。
  在她扑向沙发的刹那,樊睿长臂一伸,从后面环住了她:“叶希,我发现你变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公司事情都由我来担着。作为集团老总的你,我想你能够理解的!”
  “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这几天没在家,你生气了?”
  “我忙得快要连喝水的工夫都没,哪还有时间想这些闲事?”叶希在心底冷笑,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拥得更紧。
  “可我一整天都在想你!”他凑过头,双唇落在她的耳畔,灼热缠绵,辗转间便落入了她的颈间,雨点般密集。
  两具身躯纠缠着跌入柔软的沙发中,急促的呼吸在彼此耳边起伏,他的唇狠狠压下,叶希将头一偏,落在了她的侧脸。
  “樊睿,我……我有话跟你说!”挣扎着推开他,叶希从沙发上坐起身,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头发,面色凝重地开了口。
  樊睿觉察到她的异样,乖乖地在她指着的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疑惑而问:“有……有重要的事?”
  “嗯,是我们公司的事情。过些天我会去s市的分公司,暂时负责那边的会议服务项目。目前那边联系了两家公司,准备试签,我必须亲自负责!”
  “由你负责?那这边的公司怎么办?要去多久?”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樊睿显然很是诧异。
  “这边公司的事务沈方佑会处理,公司的几位老员工配合他。”
  “要去多久?”樊睿低头思考着,讷然而问。
  被问到时间,叶希内心隐隐觉得不安,她想借此机会与他疏远,希望这次能够彻底分开。她向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接口说:“确切时间暂时还没定,至少也得三五个月吧!”
  “这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春节了,沈方佑这么着急让你去?你也就这么答应他了?”樊睿对此有些气愤,事情如此突然,她连商量的机会都不给他。
  “那能怎么办?分公司那边已经在谈合作的事情,急缺人手,我也不能不去呀!本来是别人去的,可是她临时有事,走不开。”
  沉默,沉默,二人彼此各怀心事,没人开口。沙发的两端的两个人,心越来越远。
  尴尬的气氛在叶希的预料之中,她佯装打了个哈欠,起身回屋收拾洗漱。一切整理妥当后,她将自己抛入柔软的双人床,用力一吸,满鼻子都是淡淡的薄荷香,樊睿的味道。内心莫名涌上一股酸涩,眼眶的泪水积聚,就快泛滥决堤。离开了樊睿,她就要学着爱上寂寞,她以为自己很坚强,实际不过是外强中干!
  可是她没傻到执迷不悟地与樊睿踏上一条没有未来的道路。这些天她也有在网上咨询,方欣怡的病虽说可能是遗传,可是也不排除外界的因素,她与樊睿,始终脱不了干系!若到了现在还紧抓着樊睿不放,那么她可就是真冷血真无情了,她可不想一辈子良心不安。
  洗漱完毕,樊睿坐在客厅抽烟,一支接一支,他也不明白为何内心如此不安,总觉得叶希这些天变得有些古怪,好似在刻意疏远他。为何不早不晚,她现在要去s市的分公司?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沈方佑是她的哥哥,而且一直对她心怀愧疚,若是她刻意躲他,沈方佑必定会出手相助。这个分公司,或许是叶希远离他的幌子!
  他一直不明白,明明两个相爱的人,为何不能走到一起?是因为世俗的纷繁复杂还是因为方欣怡的阻碍?如果能找到答案,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由思绪中回到现实,透着虚掩着的卧室的门,他瞧见里面已然黑暗一片,想必叶希已经睡了。伸手扯过棉制睡袍的前襟闻了闻,一股浓浓的烟味。知道叶希向来反感别人吸烟,他忙奔到卫生间漱了口,又蹑手蹑脚地从衣柜里找出另外的睡袍换上,这才悄悄地钻入了柔软温暖的被窝。
  隔着厚厚的被子,他感受到叶希并不舒缓的呼吸声,便知她并未睡着。犹豫了片刻,他伸长胳膊拉开她紧裹于身的棉被,将她拥入了怀中。
  “叶希,你是不是要放手了?”他凑向她的耳边,声音沙哑地轻声问道。
  “不早了,赶紧睡吧!”叶希知道不能再装睡,闷声回了一句便不再说话,这个时候,她该说些什么好?
  静默了一会儿,樊睿扳过她的身子,用乌亮的眸子直视着她说:“既然你睡不着,那我们就好好谈谈吧,正好明天是休息日,不用早起。”
  “谈什么呢?回来的时候不是都谈过了吗?”叶希怕因去分司的事跟他起冲突,很不情愿地开了口,想避开这个话题。
  “我们结婚吧!”他的唇贴于她的耳畔,缓缓地吐出这惊人的一句。
  叶希被他这句话惊得心跳加快,抬手朝他胸前狠捶了一记:“半夜三更能不能别发疯?”是的,听到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她毫无疑问地以为他是疯了。他不会骗她,他的真心她可以体会得到,只是现实如此,她觉得结婚如同做梦!
  “我是说真的,叶希,我们结婚吧!”他搂紧她,下巴抵上她的额头轻轻摩挲着:“方欣怡跟我提出要分手。”
  听到这句话,叶希内心上涌的感动哽在了喉头,这一瞬间,她所有的情感像被冰雪冻结。在这个节骨眼上,方欣怡竟然提出分手?这只能进一步证实她的病情很不乐观,依她的个性,不到万不得已,她才不会放弃。
  “你答应了?她病得这么重!”叶希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颤抖着声音问。
  “还没有,不过她执意要分,我并不打算坚持。一切都等她的病情稳定下来,进一步治疗后再安排。”
  叶希嗯了一声,突然间觉得全身无力,方欣怡这是在施舍吗?还是想在最后的时光在他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那日听过玮珈谈起她的病情,说是治愈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几。
  “樊睿,结婚的事情还是等以后再说吧,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治好她的病。一切,都等她病好了再说,可以吗?”
  她依偎在他怀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她怎么会体会不到他内心的挣扎,怎么会不了解他内心的痛苦?责任与爱情,两样他都不愿放弃,可这世上哪得两全之事?如果他选择了爱情,放弃了责任,那么他再也不是她心目中的樊睿,更不是她爱着的那个樊睿;而如果他选择背负责任,抛弃爱情,那么他们注定要分离。她不愿让爱情变质,所以只能选择离开。即使不能在一起,可是会一直爱到底。虽然没有选择结局的权利,可她还能保留他们之间完整的爱,或许对他们来说,这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那你还会像以前那样一直在原地等着我?”良久,他小心翼翼地问。他知道这样的选择对她极度的不公平,也会加深心中对她的愧疚之情,可是又能怎么办?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失去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也许他的世界将会崩溃……
  “嗯!”叶希轻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推开他,弓着背,裹紧了被子,不一会儿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此夜,谁醒谁眠,无从得知。
  接下来是樊睿与叶希在一起后最为悠闲与放松的休息日,哪里都不去,窝在家里无所事事。不去想任何无关的事情,尽情地享受着二人世界。一起打扫、一起做饭烧菜、一起看无聊的泡沫言情剧,像普通的夫妻那样打情骂俏。也许没有发生这样的变故,他们也不会有这样温馨轻松的日子。以前的他们,似乎太过计较个人得失了,珍惜总是在失去之后!
  周一上班,叶希开始了繁忙的交接工作,手头有太多的事情要跟唐文婷及相关员工交代。沈方佑那边又催得紧,常常惹火叶希,少不了她拿着手机开口大骂。旁边新来的助理听到平素文雅的她与沈方佑斗嘴,再是文静有修养也会忍不住爆笑。没办法呀,现在她与沈方佑的交流方式越来越特别了!
  “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你那边好好准备一下。我想有了体贴干练的贺助理,事情一定会顺利解决的。叶希,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派给你的人,绝对是精挑细选的优秀人才。”沈方佑自夸完毕,复又干笑了两声才慢吞吞地说:“虽然时间所剩无几,但是告别时间都是有的,叶希,你想想陪你走过这些年的人是谁?而你又是怎么回报他的?”
  叶希知道他意有所指,想想自己请过伟珈确认完方欣怡的病情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说起来确实有利用的嫌疑。若不是沈方佑提醒,她还真没意识到。
  “是啦,我明白,你老人家少操点心成不成?像个唐僧!”叶希一边在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一边佯装生气地挖苦沈方佑。
  “有空约他出来见见,虽不说什么知恩图报,但也不能过河拆桥不是?平常他是怎么对你的,你比谁都清楚。一个大男人,还那么优秀,被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仍是好脾气地应付,这样的人,现在你要能找出第二个来,以后我管你叫姐!”
  叶希想想,这时跑去跟过伟珈叙旧、谈感情,好像时机也不对吧?的确,前些年她一直不停地支使着过伟珈,他也向来对她唯命是从。现在想想,如果当年没有过伟珈的陪伴,她也不知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多数情况应该是待在精神病院吧?
  他为她付出很多,正因为如此,她才要疏远他。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干脆就放他自由。可上次再见到他,她才发现他并没有将她从心底抹去,他墨黑的瞳孔中,始终有她的身影。
  手机在掌心翻来覆去,渐渐地变得温热,挣扎了许久,叶希还是没能拨通过伟珈的电话,要跟他说什么好呢?说“谢谢你一直在等我,我要走了,你保重!”,想想觉得好干涩。
  的确,有了沈方佑派过来的贺峥,省了她不少的交接时间。一点就通,是贺峥的最大优点。无论什么繁冗的事情,只需讲一遍,她立即领悟,并且不打折扣地迅速安排好。这年头,像这么聪明能干的女孩子可真是凤毛麟角了。因此,叶希一下午的时间,可以坐在办公室喝茶看风景,直到下班时间,樊睿的车出现在大楼下面。他说要来接她下班,可是她还是自己开车。因为现在的她,要学会适应没有他的日子。
  五分钟不到,公司的前台连电话都没有,就直接把樊睿给领了进来。是啊,像他这样的青年才俊,到哪里都会有一群年少青春的小姑娘瞪着两眼观摩打量。只要他不经意地朝她们微笑,毫不夸张地说,她们的心都能开出一朵朵花儿来。
  微笑地目送着前台姑娘的离开,叶希转向樊睿,勾起唇角,尽量表情自然:“今天我想去家里看看,毕竟要离开这么久,也该收拾一下。”
  “那就吃完饭一起去吧!”他熟稔地揽过她的肩膀,毫不避讳这样的场合。
  叶希在他怀中扬起头,俏皮地笑:“我想在那住一晚!”
  “那就一起住,之前当然得买些洗漱用品。你的那些东西虽然还在,只怕也快过期了吧?”他同样勾唇微笑,轻啄着她的额头,语气轻松。
  “可我想自己住!”叶希将头一扭,胳膊肘捣着他的胸膛,这样的敷衍,她实在不喜欢。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住!”彻底地无视她的意愿,他开始耍赖。
  “你不用去看方欣怡吗?她的病怎么样了?”
  明明不想提起她,可是仍是脱口而出。所以话一出,樊睿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现在很好,走吧,我们一起去吃晚饭!”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棉外套,他体贴地为她披上。现在的他,只想和她在一起,什么都不去想,尽情地享受与她在一起的时光。接下来两人并没有一起去餐馆,而是去超市买了菜与生活用品开车直奔叶希的家,那个半旧公寓的二室一厅,也是曾经记录他们欢乐时光的小窝。
  叶希勤工俭学时,他时常开车去那里,两个一起逛着小区附近的私人小超市,挑便宜的瓜果蔬菜,仍旧能煮出一盘盘色香味全的菜肴。那是一段纯爱的时光,不掺任何杂质,两个人傻傻地爱着。他多想这一切能重来,他的生活中从来没有方欣怡;叶希的生活中,从来没有沈方佑与过伟珈……
  接下来几天忙碌生活,叶希一直记着沈方佑说过的那些话,可是却无法鼓起勇气联系过伟珈。如果前段没有请他确认方欣怡的病情,她也许能够坦然地与他见面聊天叙旧,现在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她只是在利用他。想到时,招之即来,觉得没利用价值时,就弃之不顾,真是很卑鄙。
  结果最后是过伟珈先打来的电话,之前他并没有与叶希见面的打算,可是通完电话后,他又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约了她见面。曾经他以为可以忘记她,可是分开的时间越久,他越是思念。叶希就像是一个魔咒,紧紧地束缚着他,而他甘愿沉沦,无法自拔。
  叶希也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他在电话那头邀请她共赴晚餐,她也没有太过犹豫,干脆地答应了。之前还答应樊睿早点回家,尔后还是拿起了手机,告诉她与客户有约,要晚些回家。这些天来,她撒谎的次数越来越多,演技也越来越精湛,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在叶希眼中,过伟珈犹如一尘未染的白纸,性格纯净带着温和,永远是那样的亲切体贴。而她,实在不值得他这样优秀的人去爱!可她哪里知道,她最信任的人,并非如当年那般澄澈纯净,他为了他的爱,也会使出浑身解数,也会耍耍心机手段。
  与过伟珈客气地用了晚餐,气氛有点点别扭,因为叶希在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他隐约觉得焦急,为何他这么努力,仍是无法走入她的心里?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跟她表明心迹,可是仍抑制不住内心膨胀的爱恋。他对她的爱如同佳酿,时间越久,越是浓香,即使前不久他以为时间会抹平一切。可是时间也会让有些物质更加醇厚,正如他对她的爱。
  饭后,他顺其自然的邀她一起散步。冬日的街道灯光璀璨,人们对美食与购物的热情丝毫不会因着寒冷而减少,特别是路上出双入对的情侣,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叶希不自觉地裹紧了围巾,眼光落在呼吸时吐出的白色水汽,又是一年冬日,她又要老一岁了。以前一直在外游荡,已经忘记了时间,现在屈指一数,她要迈入了三十大关。通常女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嫁出去,基本上没有了精挑细选的机会了。身边的这么多人,早已踏入了婚姻的殿堂,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下周一出发吗?”过伟珈眼睛盯在街头的某处,故作轻松地问。
  “嗯,沈方佑催得紧,那边有两家公司有意向签长约。”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他这个时候让你去,时间是有点赶!”没预料到她会离开,过伟珈觉得不舍。不在一起倒也罢了,知道她与他在同一个城市,在某个地方好好地生活,偶尔也能见见面,这样其实也不错。可是她若离开,这样的想法几乎就成了奢望。
  叶希眼睛注视着前方,并没有留意到他眼中的依恋不舍,淡淡地笑着说:“他呀,就是只狐狸,做任何事情,都能考虑好多。以前觉得他阴险,现在反而认为他够深思熟虑。”
  “看来你们现在的关系很要好,虽然他以前的所作所为是不太让人接受,而现在,他确实是真心为你好。不过安排你去分公司的事,从我个人角度来看,有些不妥。”略微顿了顿,过伟珈坦率地说出了他心中的感受。
  叶希知道他话中有话,只是装傻发问:“哪里不妥了?”
  即使年纪大了,也会有小小的虚荣,她想听他挽留的话,想听他挽留的理由,因为她一直将他视为知己,蓝颜知己。
  “你身体才调养得差不多,现在又要在外打拼,我怕你吃不消!”他表示关切,只是无法说到重点。他更想说的是,她是否能考虑回到他身边。
  “我又不是瓷器,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或许也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我总不能这样一辈子吧?以后我会有自己的生活,希望那个时候能不依靠任何人!”想起方欣怡与樊睿,她心底涌上淡微的酸涩。
  “你选择离开,是因为方欣怡的病吗?”过伟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是,又不是。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觉得好像走到了死胡同,再不回头,就没有路了。”叶希心底里也很是困惑茫然,走到这一步,她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离开后你打算怎么办?”
  叶希明白他话中深意,转头望着他微笑着说:“当然是先做好分公司的事了,沈方佑可是想在s市站稳脚跟后大展宏图呢,他的野心,没人能比得了!”
  她边说边竖起拇指,紧接着又做了个鄙视的动作,咯咯地笑出了声,见他却没有半点回应,便换了认真的表情反问:“那么你呢?老大不小的人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千万别告诉我是我耽误了你的人生大事,照你这个年纪,三十出头,大把大把的姑娘喜欢呢!”
  “这不是还没遇着合适的嘛,慢慢来吧,急不得!”
  听了她略带夸张的话,过伟珈忍俊不禁,朗笑了几声后又无意地长叹了口气。的确,对他表示好感的人也不是没有。例如工作室年轻的前台,还有位兼职的清秀女孩,甚至是前来咨询的事业有成的女顾客。可是那些人,都不是他的菜。就像是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他觉得,能打开他心锁的人,只有叶希了。
  叶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好没话找话说道:“我想做你这一行的,是不是要了解好多人的心态呀?”
  “这是必须的。你是知道的,我们工作室的咨询师们都有各自的分工,像结了婚的,年纪稍长的女性人士一般是负责家庭婚姻方面。而像我这样的阅历、年纪,一般是给年轻的学生或者是工作压力大的老板、白领们做咨询。”
  过伟珈想到三十一岁还没有走入婚姻的他,根本没资格做婚姻家庭咨询,况且在婚姻爱情这方面,让他苦恼得亟待有人为他排解困扰。爱情让他变得温暖体贴,也让他变得疯狂而狡诈,他可以把握自己的工作、生活,却始终没办法掌控自己的爱情,这曾一度让他觉得人生很失败。很多人都称赞他优秀,很多人都羡慕他有事业、有金钱,有了这两样,自然不乏爱情问津。可是,除了叶希,他还没有遇到他想共度一生的人。
  曾记得有首歌词是这样写的,“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这句话对他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伟珈,这些年,谢谢了!”叶希鼓起勇气,仰起头看他。明知这轻松的一句话并不能表达她的谢意,可是现在,也只能这么说了。
  他闻言,淡然一笑,故作自然地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段时间,他无数次地想要将她拥在怀中,实实在在的人,远比单纯而寂寞地思恋要好千万倍。或许有一天,真相大白,他失去了拥抱她的资格,可是他仍会在原地等她原谅。有一种爱,不需用言语表达,也不是默默守候,他只是想要唤醒她,不要陷入那样无聊而没有结果的爱中。
  “若干年后,如果我未娶,你未嫁,那么我们就在一起吧!”他贴在她耳边,温柔地耳语,朗润澄澈的声音竟带浓厚的蛊惑。
  叶希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句话好耳熟,她是记得的,当年张国荣对梅艳芳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只是现在,这二人皆已不在人世。可是当年他们留下的这句话,却引得无数人唏嘘。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让他们留给彼此这样一句承诺?现在的她不懂,也或许以后,她会懂!
  “好!”好似是无法抗拒他的蛊惑,她竟乖乖地应了一声,毕竟他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也许以后,他会爱上别个人。
  得到了期待已久的回应,他用力地抱紧她,末了在她额上印上轻柔一吻。如果某一天她得知真相,就算一辈子不肯原谅他,也值了!
  叶希离开的那天,是沈方佑直接派车前往s市,相近的两市不过是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叶希坐在车子里昏昏欲睡,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昨日的片段。她与樊睿的离别,比起普通的情人,有些特别。
  剩下不到两周的时间,叶希便将郊区别墅内属于她的东西悉数搬回,连同樊睿一起。他说他不想待在没有她的房子里,因此就跟到了她的家中住下。余下的时间里,两人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提她要离开的事情,仿佛一开口,他们之间的关系即将结束。
  昨日,她为他做最后一顿饭,菜式普通,当年没钱的时候,就算是炒青菜也吃得津津有味。晚饭时,彼此沉默,只听见偶尔碗筷触碰发出的声响。饭后樊睿像往常一样,抢在她前面收拾碗筷,而叶希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无聊的电视剧。有很多话想跟樊睿说,可是说出来,怕他会察觉她的真实意图,或许这些天,他已经看出了蛛丝马迹。想到这,她心中忐忑不安,一整晚不敢正视他。
  好在他收拾好厨房后,只说了声累便拿起衣物进了浴室,至于什么时候开门出来,斜躺在沙发上的叶希并没有察觉。电视屏幕随着她拇指轻按不断变换着画面,这些言情泡沫剧虽说没什么看点,可是大多结局很完美,为何她的爱情就注定了没结果?为何她的人生就注定着是悲剧?
  约莫九点多钟的时候,当她神游太虚之际,一串简短的铃声将她拉回了现实。是过伟珈发来的短信,祝她一路顺风。那日之后,他们再没有见过面,连电话都没有通,仿佛就此别过,再也不见。她当然是不知道,他害怕见到她,因为羞愧与罪恶感。
  “不管了,就这样吧!”叶希看完短信,用手机定好时间,握拳为自己加油。以后没有了他们,她也会过得很好!
  可是当她带着沐浴露的清香走到床边时,突然被樊睿伸出的右臂狠狠一勾,来不及惊呼便摔倒在他怀中。
  “叶希,你是不是想要甩开我?”带着怒意与委屈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猝不及防地被他吻住双唇,连最后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急促的呼吸携着狠戾的吻压下,瞬间口腔里充满了血腥之气。
  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她闭上眼睛,身底的床铺温暖柔滑,而他的身躯火热灼人。是她自己单方面做出的决定,她还有什么好辩解的?这样只会让她更惭愧,她不想让他沦陷在她的谎言中,即使到了最后,她仍希望他只记得她的好。后来,他总算是平静了下来,长臂穿过她的脖颈,将她搂入怀中,嘶哑着声音说:“不要跟我说你又要消失了!”
  清晰地感受到几滴温热落在她的颈间,叶希的心一阵颤抖,终是不忍:“怎么会?只是去分公司忙一阵而已,地址你不是也知道吗?再说了,又不是不回来。”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她记忆中的樊睿,即使再要强精明,也有孩子气与脆弱的一面,只有她知道。以前在她面前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展现他的稚气与软弱,可是当他想要背负起责任的时候,他又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即使心疼,她也只想以后看他意气风发、精明干练的一面。忍住了现在的悲伤,未来的路他会走得更安心、更稳妥!
  樊睿闻言,一阵静默,只是将她搂得更紧。如果一个紧紧的拥抱可以留住过往,他宁愿一辈子都不放开!
  “叶姐,是不是觉得晕车?”坐在身边的助理贺峥见叶希闭眼紧皱着眉头,不由关切地问。
  她的声音温柔好听,叶希即使被她打断了思绪,仍是好脾气地睁开眼递给她一个暖暖的笑容:“是有一点,不过好快就好了。”
  “我有耳贴,对晕车很有效!”贺峥边说边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耳贴递到她手中。
  “多谢,我先睡会儿,到了叫我!”叶希接过耳贴,利落地撕开贴在耳后,之后紧靠着座位闭目养神。现在她有些庆幸,到哪里身边都有体贴的人,下次回去真要好好谢谢沈方佑了。
  一周后,沈方佑接到了叶希打来的电话,向他汇报了基本工作情况后便挂了电话。这几天他一直是通过贺峥了解那边的情况,听说叶希为了之前谈妥的那两家会议服务的事情,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没空闲没心情给他打电话。他知道她不是那种利用繁忙的工作来忘却伤痛的人,因为那边的工作,出乎他意料的繁忙。现在他有点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在电话中让她再多招些人手。不过像速录方面的人才尚未普及,一时半会儿肯定也招不着。否则的话,他哪里会一定要派她去分公司?
  接过助理递上来的咖啡,沈方佑放下手中微微发烫的手机。每天他都有接不完的电话,公司内部的、生意场上的甚至还有各式各样的公司推销人员,真是令他头大。手中的咖啡尚未凑到嘴边,桌子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无奈地放下杯子,按下了通话键。
  “是我!”过伟珈朗润的声音有些低沉。
  沈方佑先是一怔,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我们好久没见了!”
  “是很久没见了,所以今天下班能否赏脸一起喝几杯?”
  “好啊,正好我也想跟你谈件事,那就六点在上次你带叶希去的那个餐馆见吧!”得到了他的邀约,他好似松了口气。虽说今晚还有应酬,但是他更想解开心中的疑惑。
  正是因为心中迫切的想法,沈方佑提前到了约定的地点,装修得并不精致的房间开着空调,温度适中,服务员也还算殷勤周到。过伟珈进来的时候,他仍是坐在座位上,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半天。比起樊睿,他觉得过伟珈更适合叶希。他看上去就是那种温和无害的男人,如果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的话,儒雅如他,就像是大学校园里的年轻讲师,一定能吸引大量的女大学生。
  “你总是这么准时!”沈方佑抬腕看了看表,将面前的菜单递给了他。
  “老规矩,就那些时鲜的土家菜!”过伟珈看也不看,直接转过头对服务员说。
  “看来你常来这边呀?没瞧见那服务员一见你来,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沈方佑习惯性地掏出烟,抬眼看了看他,又收了回去。
  过伟珈有心事,也不想跟他太过兜圈子,便开门见山地说:“这次找你来,是有事要谈。还记得吗?以前你常到我工作室来找我为你排忧解难,现在可是风水轮流转了!”
  沈方佑见他笑得有些不自然,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他直视着对面的他,顿了半天终于问出了口:“方欣怡的病情,是不是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严重?”
  他此话一出,让过伟珈觉得有些惊讶,半天才无奈地笑说:“真是只狐狸,果然被你看出了端倪!”
  沈方佑顿时恍然大悟,犀利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不由感慨地说:“起初你跟我说的时候,我没有半点怀疑,不过后来,我偶然在某处遇到了方欣怡一次,与她的主治医生在一起。”
  “是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划的,像当年一样,天衣无缝,虽然不是长久之计!”
  “这么说来,这事你也有参与?”虽然他之前有所怀疑,但没料到过伟珈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来。
  “起初她是来找过我帮忙,我没有答应。她认为我应该是与她站在同一战线的人,可是我不能那么做。不过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不久之后,我就听说她得到重病。之后我跟她联络,本以为她会收敛,没想到她还是固执己见。从我个人角度来讲,她有着严重的心理疾病,而且病史不短。”过伟珈正视着他,眼神坦荡,对于这件事,他并没有在后面推波助澜。
  听他这么说,沈方佑总算松了口气,好在他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卑鄙。
  “其实我也有自私的时候,叶希打电话问我的时候,我确实撒了谎。”
  注意到沈方佑的表情变化,过伟珈继续坦白,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把一切说出来,并非是要为自己辩解。
  “我理解你的用意,其实你不算自私,真正自私的人是樊睿。他想得到叶希,却无法摆脱方欣怡,结果将叶希置于那样的境地。虽然你骗了叶希,但也算是帮了她。她信任你,所以选择离开。如果最后不是你,她也许还对樊睿抱有一丝希望。”
  对于方欣怡这个女人,曾与她合作过的沈方佑再了解不过了。刚才过伟珈说得对,从他这个外行人的角度来看,方欣怡有着别人难以想象的固执,简直是病态!
  “可是对叶希撒谎,我是出于私心。我希望她能够离开樊睿,也许离开了他,她能够回心转意也说不定。其实结果会怎样,我也不知道,现在我整天脑子里都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她那么信任我,日后若是知道了真相,想必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过伟珈用手撑着脑袋,相当苦闷地说。
  对此沈方佑也是无可奈何,一方面他自然是迫切地希望能与叶希携手到老的那个人是过伟珈,一方面他觉得以叶希的脾气,要原谅过伟珈的错,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他自己是深有体会,曾经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换来叶希的谅解。
  “如果叶希一时半会儿无法原谅你,那么你会放弃吗?”不知为何,他打从心底里害怕,他怕有一天,过伟珈真的放弃了叶希。
  过伟珈埋头苦笑,颇为无奈地回答:“如果可以放弃,我真想放弃!”
  “从男人的立场,我真是佩服你。而从女人的立场,叶希真叫人嫉妒!”
  对于他的回答,沈方佑感慨万千。在这样一个喧嚣的世界,能遇到像过伟珈这个深情的人的概率,几乎为零。亲耳听到这样的话,他简直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走入了梦幻世界。可是,他现在活生生地在他面前,无疑对他来说是个大大的震撼!若是叶希听到了这句话,她会怎样想呢?
  “纸是包不住火的,方欣怡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让她自己受更大的伤害。樊睿也不是傻子,事情只瞒得了一时。如果他得知真相,或许他与叶希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了!”过伟珈顿了顿,拧眉说出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来。
  “你……你是想成全他们?你觉得方欣怡会善罢甘休吗?”沈方佑急忙制止,他恨不能直接跨过桌子走到过伟珈面前,将他的脑袋拆开来研究一下脑部构造,或许他的存在,就是一个奇迹!
  “如果不想让叶希继续受到伤害,你就保持沉默吧!即使你不开口,樊睿也会知道真相。现在叶希离他们远远的,也不再会受伤害。虽然有些有私,但我还是要说,如果你爱叶希,就请在原地等她,总有一天,她会发现你的好!”沈方佑收起笑容,表情无比严肃,幽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过伟珈,语气却是异常温和。
  从沈方佑那得知叶希已经离开本市的消息,方欣怡沉醉于短暂的欢愉中,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焦虑。因为她的病,樊睿联系了上海及北京的几家专业医院,准备近段时间带她前去检查并治疗。并且他也通过各种关系与国外的相关医院有了联系,打算如果国内的医院不行,就去国外治疗。
  她原本就没病,不过只是装病想得到他的关怀,想从他身边赶走叶希。是啊,她始终抓着二人的弱点,若是不加以利用,岂不是便宜了他们二人。樊睿是她的,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只是现在,她要如何顺利度过去医院检查这一关?而且现在家中照顾的家政也早就看出了端倪,在她的利诱下,一直没有作声,可是时间久了,难保不会露出马脚。这么多的事情,够让她头痛的了!
  自打叶希离开,樊睿偶尔也到方家过夜,仍是以前那样,与她分房而睡。这天下午为了晚上的应酬,他提前回家准备文件资料。到家的时候,竟没见到方欣怡,只听家政阿姨说她在家闷久了,想出去散散心,他倒也没在意,只是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整理好资料后,樊睿躺在床上小憩,朦胧中听见床头的电话响,便胡乱抓在耳边。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家政阿姨神秘的声音:“今天先生在家呢,以后少往这边打电话。”
  “这不是家里有事?咱家的小乐年后就要准备高考了,老师最近有找家长过去,说了些什么话,我也不太记得了。这不也快过年了,你能不能早点回来,至少你比我识字多,又在城里做工,多少也能给他参谋参谋。”
  略显粗犷的男音穿过电话线传过樊睿的耳膜,这无聊的夫妻对话他本不愿听,又怕贸然放下电话会被他们发现,只得无奈地放在枕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好,这也快过年了,过些天我跟这家的女主人说说,看能不能早点结算工钱回去。”家政阿姨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说。
  “反正你尽快,上次你不是说了,她得的那个什么要命的病是假的。真是搞不懂城里人是怎么想的,没事非要整出点儿事来,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显然是听出了自己老婆的无奈,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有些焦躁。
  “看来有钱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是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吗?听说这家男主人在外面养了个小情人,长得跟狐狸精似的……”家政阿姨抱不平似的与她男人聊着,忽然听到听筒传出的重重的声响,立即吓得住了嘴、挂上了电话。
  在城里做活有一段时间了,她再是迟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挂完了电话后,她赶紧退到了厨房,魂不守舍地这儿张罗一下,那儿转悠一圈。完了,因为她一时多嘴,这下全都露馅了。她倒是不怕方欣怡回来与樊睿起冲动,而是害怕做了这段日子的工钱没得结了。明明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结果……谁知道这家男主人有偷听电话的怪癖!
  樊睿无意听到他们的谈话,起初并没在意,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方欣怡骗了他。随口编了个荒唐的病便将他骗得团团转,明明知道叶希萌生了退意,他却没有挽留,是因为她的病。谁知到头来,她竟然骗了他!当年的阴谋被揭穿时,他觉得她已经够阴险狡诈,谁知现在她还不知悔改,编排着了一幕幕闹剧。
  尽量让自己平复愤怒的情绪,他深吸了几口气,随手拨了客厅的分机,招呼家政阿姨到书房问话。这个时候的他,并没有失去理智,之所以选在书房,是不想让方欣怡外出回来时察觉,他实在想看看这出戏,她到底要怎么演下去!
  家政阿姨战战兢兢地回答了他几个问题,之后想了想后果,便马上提出要结算工资离开。她可不想做“无间道”,成为二人的“双面间谍”,这种差事对她来说真是太难了。光是帮着女主人骗男主人她已经招架不住了,更何况是当个“两面派”。
  樊睿倒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文件夹中掏出携带的盖好章的支票,随手写了五仟元的金额递到她手中,要求她迅速地离开,以后不要在这一带露面。
  那位家政阿姨起初是紧张,当接过他递过的支票悄然瞟见上面的数字时,不由心花怒放,连声道谢。她在这面工作不到月余,就得到这么丰厚的报酬,怎么能不让她感到开心。听人家说,在这个城市,普通的白领月薪也不过三四千,而她一个做家政的,每天也并不辛苦,竟然可以拿这么多,就算是年前不用工作都没关系了。她小心翼翼地揣好支票,赶紧回房收拾收拾,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便消失在樊睿的家中。
  樊睿很快地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要求他前来拿文件,今晚的应酬就由公司的副总全权负责,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迫不及待地要处理。一方面他要抑制住暴怒与方欣怡周旋,一方面他想快点与叶希联系,他想见她,他跟她在一起,想给她应得的一切,想补偿她,想告诉她这辈子只爱她一人。大脑被这些急切的念头挤得快要爆掉,心头无法遏制的愤怒轰然而上,他恨不得掐死这个无耻的方欣怡。
  冬日的傍晚,天黑得总是很快,方欣怡开门进屋的时候,习惯性地叫了几声家政,见无人应声,不由恼怒地甩掉脚上的鞋子,“啪”的一声狠狠地拍开了灯的开关。
  “咦?你……你怎么回来了?”见到坐在沙发上的樊睿,她的心差点跳出了心口。
  樊睿转身看了看她,心平气和地指着饭桌上冷的饭菜说:“家政家里有急事,今天下午辞工,不过还算是负责,把晚饭准备好了,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方欣怡心内狐疑,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假装低头边解开脖子上的围巾边问:“急事?什么事这么急呀?这个月才过几天呀?”
  “这我不太清楚,这么着急赶着回老家想必是什么大事,他们出来打工的也不容易。”樊睿上前帮她拿包,脚下趿着的棉拖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他的脚步声从来没这么涩重僵硬,他与叶希是同一类人,就是不会在别人面前演戏。
  “不是说你今天有应酬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方欣怡唯恐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假装虚弱地瘫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问。
  “嗯,不是很重要,就让公司别的人去了,谁知正巧家政不做了,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留下来陪你!”樊睿实在不想面对她,便一一将桌上的饭菜拿去热了。比起演技,他是笨拙而没有天分的初学者,而她却是演技纯属的专业级高手。
  虚情假意地招呼方欣怡吃饭,其间他埋头扒拉了几口便觉没了食欲,只好试探式地开了口:“我在上海的同学帮我问了下,上海有家医院对于你这种病的治疗比较专业,我看这两天我们一起去看看。”
  尚未伸到碟中的筷子轻微一滞,方欣怡收起了筷子,碎钻修饰的指甲无意识地摩挲着碗的边缘。她抬头直视着樊睿的眼睛,表情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像本市这么专业的医院都已经确诊了,到了那里检查结果还不是一样?我已经认命了,只想安安稳稳地过余下的日子。或许以前我是太能折腾了,现在倒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你也不是那种说放弃就会放弃的人,不是吗?”
  “得了这种病,谁还能对未来抱有希望。当年我爸也曾竭尽全力地想要挽救自己,结果不还是徒劳?樊睿,我真的已经认命了。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也许现在算是报应吧,我认了。”方欣怡内心莫名地忐忑,好在她足够镇定,高深的演技找不到一丝破绽。
  樊睿默默地看着她演戏,心中暗自冷笑,若不是知道真相,他还不知要被骗到什么时候。
  方欣怡见他只是目光深沉地注视着自己,连忙又下了一剂猛药:“一直是我对不起你跟叶希,害你们分离这么久。现在,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我们……我们分手吧!”
  望着眼中积满泪水的方欣怡,樊睿深吸了口气,嘴唇翕动了两下,复又紧紧闭上。推开面前的饭碗,他起身走到沙发上坐了下,将头一低斩钉截铁地说:“好吧!”
  方欣怡顿时乱了心神、慌了手脚,她呆呆地坐在桌前,死死地盯着坐在不远处的樊睿,积聚在眼眶中的泪水瞬间滑落。她没想到他变得这么快,前不久还信誓旦旦说要陪在她身边、尽最大的努力治好她的病的男人现在竟同意要分手,她接受不了这残酷的现实,即使是她主动要求的。她不过是以退为进,谁知他却当了真,真的好薄情!
  由模糊变为清晰,她抬眼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樊睿,内心的疼痛渐渐蔓延开来。这就是她所追求的吗?她爱了这么些年的男人,在她最为艰难脆弱的时候却选择离开,他凭什么让她爱得无法自拔?
  “扑通”一声,她倒在了茶几旁边,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这样的现象樊睿不知见了多少次,得了脑瘤这种病,会时常晕厥。他上前将她抱起,轻柔地放到沙发上。
  乌亮的发丝自然地散落在额前,遮住了她半边脸。樊睿换了个方向在单人沙发坐了,默默地注视着她,半晌,见她纹丝不动地躺着,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愤怒开了口:“好了,演戏也该演完了,起来吧!”
  好似没听到他的话,她仍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尖锐的指甲已然刺入了掌心,再是麻木,也觉得钻心的疼。
  “家政是我辞掉的,你根本没病,我已知道了。医院那边出具的诊断书与x光片都是你凭着惯有的手段弄来的。这年头,有钱什么都能做,而有些人为了钱也什么都愿意做。之前我一直相信,谁知你还如当年那般,一点也没有变。”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樊睿反而冷静下来。他缓缓地说着,语调波澜不惊,似乎还带着大彻大悟的感觉。觉得自己再也装不下去了,方欣怡霍然起身,抬手理了理额前的乱发,笑得仓皇无助:“是啊,我一点都没变。你这样对我,我却一直无可救药地爱着你。为什么我非要忍受你心里装着别人?你凭什么糟践我对你的爱?你说啊?”
  “是啊,你不必忍受,你完成可以找一个爱你的人共度一生。如果当初你选择了对的路,也不会毁了自己和别人的幸福。既然能继续活着,那就活得坦荡一些吧,这也是对自己的宽容。”樊睿见她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又是好笑又觉得她可怜。她这样一个人,浑浑噩噩这些年,竟一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为什么你心里只有她一人?她到底是哪里好了,让你这么着迷?”她扑到他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樊睿,求你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我之所以装病也是因为怕失去你,我怕你不要我了……”
  樊睿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却不忍心将她推开,只是用冷硬的语气说:“你所谓的爱,我真是要不起,请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你累,我也累!”
  “可是我爱你呀!”她拽着他的衣角,满脸是泪:“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不爱?我现在什么都不求,只要你能留下,我什么都答应你!”
  樊睿别过头,想起当初跟她也曾相处得的确不错,如果没发现她的阴谋,或许会跟她走入婚姻的殿堂。
  “我全心全意的爱还比不过她吗?为什么你就不能正眼看看我,到底哪一点我不如她?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一点?”见他没有半点回应,方欣怡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很小的时候,她还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的脾气,这么多年来,丝毫没有改变。
  她刚刚这番震耳欲聋的话终于让樊睿觉得有了回应的价值,转头注视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没这么可怕,或许我会爱!”
  他这句话就好似一棵救命稻草,沉溺在绝望中的方欣怡充满泪水的眼眸闪着动人的光彩,她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胳膊连声祈求:“那我现在就改,我不会再耍手段了,我会好好的,也不会再为难叶希了,只要你不离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樊睿以前就觉得她哪里不对劲,现在听了她这话,终于明白了一些。她懵懂茫然地活到现在,一直在追寻的是别人的价值而忽略了自己的存在,她在为她心目中的人和事而活着,前提是所有的人和事必须得服从她的安排。简单点说,她是她内心世界的编剧兼导演。
  伸手将她拉坐在沙发上,他平静而耐心地说:“欣怡,在注视着我的同时,也请你好好地看着自己。你不是为别人而活,是为自己而活。”
  她闻言不由一怔,不再像刚才那样大哭大闹,而是安静地坐着。樊睿说的话,深入她心,却不是感动。到现在,他还是把她想得太好了,她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自己。因为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越是得不到的,越能激发她的兴趣。就像当年一样,她喜欢樊睿,而他却不正眼看她,所以她就千方百计地要得到他。她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唯有“征服”二字!
  “我想我们都需要静一静,等想明白后再来谈下面的事!”见她恢复了常态,樊睿起身整了整被她攥得发皱的衣服,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等等,你……你不会去找叶希吧?”方欣怡瞪大的眼睛,一脸警惕望着他质问。
  樊睿转头看了看她,觉得她实在是可怜又可笑,一言不发地带上门下了楼。以前他听过伟珈说叶希得过抑郁症,现在他反而觉得,真正有心理疾病的人是方欣怡。不过她最后一句倒是问对了,他想见叶希,迫不及待!
  一路上,他的车速很快,不过总算没有超速,过了高架桥拐上了通往郊区的大道,他更是肆无忌惮地加速行驶。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虽不是像沈方佑那样精明,但也不会太过逊色,现在却发现他们竟是云泥之别。沈方佑会精确地把握身边每一个人的心理,运筹帷幄,极少出错。而他虽然在生意场混得风生水起,可是与女人较劲,他是处于下风的。不到五年的时间,他被方欣怡耍得团团转;不到五年的时间,他两度失去了叶希。虽然每次都是她自主地离开,可也是被他逼的。
  她曾说她会一直在原地等他,这一次,他要主动奔向她,不让她再孤单地等待。一颗心等待太久,会孤独到麻木。他没有自信在伤了她两次后,还能顺利地得到她的谅解。毕竟这一次她走的时候,他没有挽留,因为心的天平就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对方欣怡的责任。若是说放弃,是他在先。
  到了s市,叶希本想换个手机号码,可是沈方佑说那样找她不方便,他说他懒得记新号码,于是就让贺峥为她办理了全球通,并全额为她报销话费。叶希也是乐得清闲,换个号码要通知许多人,这道工序想想就让她觉得头痛。可是她不知道,在方便她自己的同时,也为别人提供了方便。刚到s市的时候,沈方佑怕她睡不安稳,特许她住三星级以上的酒店,毕竟是亲妹妹,该照顾的是一定要照顾的。一周后,等找到了像样的公寓后,叶希与助理贺峥才搬离了酒店。
  刚开始着手分公司事务的那几天,虽说有公司拓展的业务员打头阵,可是参加会议是少不了叶希的。狡猾如狐的沈方佑在外市也算是享有盛名,作为分公司的主管与他的妹妹,叶希自然是受到不少优待,当然也不可避免地要出入一些她不喜的场合。
  这日跟分公司的业务与贺助理一起去谈合作,合作方饭后邀请大家去ktv。那天人并不算多,五六个左右,于是就要了中包。叶希不唱歌、不喝酒、更不玩类似行酒令的游戏,一个人窝在沙发角落闭目养神,任是谁生拉硬扯也不参与他们的活动。她并不怕得罪人,因为事先已经向人家声明了,她有胃病,以至于现在像林妹妹般虚弱,一阵风就能被吹倒。
  此话的功效有二,一是可以不参与他们热烈的活动,舒服地做一旁做观众;二是在酒桌上有了拒酒的理由。她平常就一副瘦瘦的模样,特别是看在男人眼里,属于我见犹怜的那种,因此很少会有人质疑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他们酒酣耳热之际,十分熟稔地叫来了服务生,示意要招ktv公主或者小姐作陪。叶希见势不妙,忙作痛苦状拉着贺助理便要告辞。其余人等玩兴正浓,更何况有她们两位女士在这边,也放不开,客套了几句便送她们出了门。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叶希包内的手机铃声乍起,拉开包取出来一瞧,竟见屏幕上显示着“方欣怡”三个字。她心情复杂地瞟了一眼,果断地按掉。她都已经离开了,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牵扯,况且她得了那样的病,接通了电话到底要说些什么才好?隔了不过两分钟,手机又响了起来,又是方欣怡打来的,叶希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后还是按掉了。坐在旁边的贺峥有些好奇,转头看了看叶希,撞到她稍显烦躁的目光忙别过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手机第三次响起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按下了通话键:“喂,请问哪位?”
  装傻是最好的掩饰方法,想到方欣怡现在病着,她不太想让她知晓自己不接电话的真实意图。
  “叶希,我死都不会把樊睿让给你!”凄厉的声音隔着话筒传入叶希的鼓膜,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过了半晌,当她张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听筒传来的却是“嘟嘟”的声音。仅说了这么一句,方欣怡便挂了电话,这让叶希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的病情真的恶化了?所以这就是她临终前的诅咒?想到这里,她甩了甩头,试图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如果她想霸着樊睿不放,又何必跑到这边来工作?想想或许是方欣怡处于病中,头脑有些混乱才打了这通电话过来,其实她也蛮可怜的。
  二室一厅的公寓装修得不错,叶希与助理贺峥一人一个房间。用沈方佑的话来说,方便贺峥照料她。这是什么混账话,她又不是小孩子,事事都能自理,凭什么要人照顾?现在想想,或许贺峥是他派来监督她,防止她中途溜掉或者是樊睿找上门来,真是用心良苦呀!
  或许他做的是对的!因为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叶希接到了樊睿的电话,到了s市这边,她改掉了睡觉关机的习惯,或许是心底里期待着某人的电话吧。
  “叶希,我想见你!”压抑的声音隔着听筒传到她的耳边,害得她心一阵狂跳,手指死死地攥住棉被,拼命地忍住将要决堤的眼泪。
  她的唇靠着话筒,翕动了几下却紧紧地抿住,这个时候她该说些什么?接到他的电话,她觉得有些别扭,明明彼此都接受了现实,而现在却在说任性的话,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今天你要跟我好就好,明天你跟我闹,就谁也不理谁!
  等了半天不见她回应,樊睿的声音有些激动:“叶希,方欣怡骗了我们,她根本没有病,她的病是装的!真是个骗子!”
  叶希尚来不及理解“骗子”这个字眼,又听见他语速极快地说:“等天亮了我就开车去找你,你现在住哪?还是上次那个地址?”
  “你说梦话呢?趁天还没亮赶紧睡会儿,我可没空陪你发神经!”虽然大脑在飞速运转,叶希还是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她怎么会知道,电话那头的樊睿几乎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方欣怡的欺骗以及对她的愧疚与思恋。
  “好吧,你先睡,等下把地址发到我手机,我这就开车过去!”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樊睿说完便迅速地结束了通话。他想见她,想得要发疯!
  一头雾水的叶希握着手机怔忡了半天,这才回想起樊睿刚刚说的话。方欣怡骗了他们,她是个骗子,她的病是装的。消化了好长时间,她始终是半信半疑,那日在她家大闹一番,看她憔悴的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不过,她得病的时间,是有些巧,在她与樊睿处得不温不火的时候。但之前她明明跟过伟珈确认过,方欣怡的病的确是真的,他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信赖的人,她不相信他会说谎。或许是樊睿与方欣怡处得不太融洽,像往常那样闹得不愉快,所以才打电话过来说这些任性的气话……
  被樊睿的一通电话折腾得再也睡不着觉,左思右想令她的脑袋发涨,现在她急需有个人来替她解惑。第一个想起的人是沈方佑,可是他一直反对她与樊睿在一起,所以不可能会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想到的第二个人是过伟珈,但之前已经麻烦他一次,她不想再去打扰他,至少在他抛开与她的感情之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着窗外天色渐亮,她终于忍不住挠着一头乱发拨通了过伟珈的手机。再这样想下去,她怕自己会疯掉!
  “伟珈!”那边很快便接通了电话,没等他开口,叶希便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
  显然电话这头的过伟珈尚处于半睡半醒状态,口齿不清地叫了她的名字,顿了一下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这些天他睡得不太踏实,是因为方欣怡得病的事情。这个时候叶希打电话过来问,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这件事,莫非是她知道了真相?
  “能不能再帮我查一下,方欣怡得的到底是什么病?”虽然觉得对他愧疚,但叶希还是迫切地想知道真实情况,她知道樊睿不是那种气起来会乱说话的人。
  过伟珈心中一惊,这才发觉手心里全是汗,他实在不适合撒谎。搜肠刮肚地想出一系列说辞,结果还是支支吾吾地对她坦白:“叶希,对不起,之前我骗了你,我并没有让朋友去查她的病情。”
  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话,叶希的大脑“嗡”的一声炸了开来。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听到电话那头过伟珈惊慌失措的解释。小巧的手机由她手中滑落,她将头缩于被中,抱紧了双肩,沉溺于温暖的黑暗之中。浑浑噩噩地躺了不知多久,听见房外传来贺峥轻微的脚步声。这个时候,她一定是起来做早餐了。不知沈方佑到底给了她多少薪水,工作上她是精明能干的助理;生活上,她是个超级贤惠体贴的保姆,厨艺更是没得挑。这样完美的人,让人羡慕又嫉妒!
  闹钟响了之后,叶希准时地起床。到了这边,她尽量让自己更专业一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绝不能耽误工作。两个人吃完早饭,很快就收拾好,才刚出门,就接到了樊睿的电话。
  “我已经上高速了,快把你现在的地址发过来!”
  叶希又惊又慌,向贺峥使了个眼色便一个人快步地向斜对面的公交站台走去。她边走边无奈地回答:“樊睿,你别闹了成不成?有什么能不能等我放假回去再说,你也用不着现在赶过来,还要工作呢!”
  “如果真能等到你放假回来,那我就不用现在赶过去了。我早就明白了,工作就是你离开的借口。之前没有挽留你,是我的自私,可现在方欣怡她根本没病,我也没必要背起这责任!”
  叶希又气又急,想到他现在正在开车,也不敢过于责怪他,只好用温和的语气回道:“好吧,我马上就把公司的地址发到你手机,你小心开车,到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先挂了啊!”
  樊睿就是这样一个人,与她有很多相似之处,特别是天生的那股子倔劲,就算是卫星发射专用火箭也拉不回来。劝不了他,也只能由着他了。
  坐公车的时候,叶希把地址发给了樊睿,他回了一条短信,最后带了个笑脸,这是他们之间惯有的短信方式。对樊睿的到来她自然有些期待,可是心里总觉得闷闷的,胸口喘不过气来,因为过伟珈!
  到了公司后,其中过伟珈曾打了两通电话过来,叶希按掉了没接。对于过伟珈的欺骗,她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不想听他的声音,不想再见他。他辜负了她对他的信任,让她觉得连朋友都没法做了。后来她才明白,之所以这样忧虑不安,不仅仅是因为过伟珈的欺骗,而是某种预感。
  分公司的办公室设在s市市中心高级写字楼第二十一层,坐北朝南,长年阳光充足。叶希魂不守舍地坐在办公室的皮椅上左摇右转,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这个时候,她倒是希望听到过伟珈沉稳的声音,听他唐僧般的唠叨,这样可以缓解她的紧张不安。这莫名的焦虑突然来袭,令她困惑不已。就算是樊睿要来,应该有的只会是喜悦,余下的,她都不必考虑。因为心里明白,这世上,樊睿只爱她一个人,无论结局如何,这就足够了。这些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像是自我安慰,也许在爱情上,她算是彻底地战胜了方欣怡。
  一连几天的阴霾在灿烂的朝阳照耀下悉数退却,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玻璃射入室内,晃得人眼生疼。叶希半躺在皮椅上,迎着太阳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通红,血的颜色。忽然就想起多年前那场让樊睿入院住了好久的车祸,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揪心的痛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大作,异样的刺耳。
  “叶希,现在在公司吗?”
  听筒那头传来张子娴焦急的声音,她没来得及回应便听见沈方佑的声音:“你别多事,我来跟她说!”
  叶希心头一紧,忙问:“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叶希,你慢慢听好了,方欣怡她自杀了!”沈方佑的语气倒不显沉重,却透着一丝冷意,稍带了些轻松感。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异常复杂。
  “自杀?”因为震惊,握着的手机差点儿滑落,有那么几秒,她脑中一片空白,耳边似有什么在嗡嗡作响。
  “今早家政前去取落下的东西时发现的,她躺在浴缸中,割腕,早就断气了。”
  叶希仿佛看见眼前大片大片的红,蜿蜒流淌,最后形成大朵大朵的花。这样的结局,不是她所要的,她曾经所设想的报复里面,并没有死亡。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对着手机话筒,她歇斯底里地吼了回去:“她死了关我什么事?”
  沈方佑早已预料到她有这样的反应,他出奇地冷静:“我只是想告诉这个事实,并没有别的意思。她的死,只是她的选择,跟任何人无关。反正你早晚都要知道,我们都不想瞒你,也瞒不了你。”
  “是出于好心吗?”手心里的手机被握得发热,叶希整个人瘫坐在皮椅中,失去了思考能力:“这样的事情,我宁愿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她话未说完,手机“啪嗒”的一声摔落于地,后盖与电板由机身跌出,彻底失去了通话功能。
  “你怎么就这样直白地说了?刺激到她怎么办?”站在一旁的张子娴一把夺过沈方佑的电话,利索地拨了过去,谁知听到的只是一成不变的甜美女音。
  “怎么办?关机了?她不会有事儿吧?”她有些慌乱,焦急无助地看向身旁的沈方佑。
  “你太小看现在的叶希了,她不会再像当年那样脆弱了。不过为了预防万一,我已经把这事告诉伟珈,至于他会怎么处理,我倒是有点好奇!”沈方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或许这件事对所有被搅入局中的人来说,是件不坏的事。只是方欣怡的选择,太过极端了。不过这样的结局,他以前也有猜到,因为方欣怡不算是个正常的人。
  听到过伟珈已经知悉了这件事,张子娴莫名地松了口气。在她的眼中,过伟珈就是“安心”的代名词。她拉着沈方佑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叹着气问:“那么樊睿呢?”
  “这时候大概从途中赶回来吧,说起来,他这辈子真算是毁在了方欣怡手中。无论是他的事业,还是他的爱情。”提起樊睿,沈方佑不无同情地叹了口气:“也许,是他上辈子欠她的吧?叶希也是!”
  “是啊,你说这件事,会不会让他身败名裂?”想起方欣怡不依不饶的个性,张子娴真是担心,不知道远在法国的方家人回来会怎么样?她真是不敢想象。
  “这个嘛,还真不好说!”沈方佑摇了摇头,对此不打算发表意见。就算是身败名裂,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当年为什么要着了方欣怡的道。如果当年他能坚持住,或许现在与叶希会有完美的结局,可惜了……
  叶希浑浑噩噩地在皮椅上坐了一上午,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一早上无人进来打扰,连时常进进出出的贺助理也没有现身。要消化方欣怡自杀这个消息,她用了约莫半天的时间。想起昨晚她打来的那通电话,对着她声嘶力竭地吼着,好像真是个诅咒。通常看惊悚片的时候,这样的诅咒很灵。的确,事实如此,整整一个早上,没接到樊睿的电话,现在他或许已经赶回了,他肯定为自己的冲动而感到后悔不已。不过这些都是也许,可以确定的是,他与她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樊睿与叶希的爱情,终究是毁在了方欣怡的手中,她以生命做代价,牢牢地拴住了樊睿。不起眼的刀片,结束了她的极端而痛苦的一生。过伟珈赶到s市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接到了沈方佑的电话,他想了好久,本不愿这个时候去找叶希,可又止不住担心。他害怕她会受到巨大的打击,害怕本性善良的她会因此而愧疚、自责。毕竟当年她那副憔悴的模样,他不忍再看到。
  半日后,他终于驱车赶往了她所在城市,在贺助理的引导下来到了叶希所在的公寓。叶希比他想象的要冷静,坐在餐桌前吃晚饭,细嚼慢咽的模样,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怎么来了?”听见门声,叶希扭头望见了略显疲惫的过伟珈,不由大吃一惊。
  “过来看看你!”他笑着在她对面坐了,接过贺峥递上来的碗筷。
  叶希朝他翻翻白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真不知该怎么说你们,不要老拿我当孩子。”
  “没人拿你当孩子,只是关心你而已,连这你都不能接受吗?”一路上专心致志地开车,过伟珈显然是饿坏了,狠狠地扒了口饭,含糊不清地反驳。
  “好吧,我接受,多谢各位了!”叶希拿起勺子盛了碗汤摆在他面前,绷了一整天的唇角终于带了点弧度。
  “叶希,方欣……”
  “你先吃饭,吃完了我们再说!”叶希及时地截住了过伟珈的话,现在她不想提到有关方怡欣的任何事情。
  托沈方佑的福,她一个人呆呆地想了一整天,总算让思绪混乱的大脑恢复了平静。沈方佑说得对,方欣怡的自杀只是她的选择,没有人逼她做选择。她不该因她的死而感到心慌意乱,不该承受她给她的诅咒。至于樊睿,她已经彻底放弃了。他没来,肯定是回去背负起这个巨大的责任了,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下午有收到沈方佑的短信,说樊睿已平安回到家中,着手办理方欣怡的丧事。看完消息,她终于松了口气,只要他没事就好,即使一辈子再也不能见面,只要他平安就好了。
  过伟珈默默地吃完饭,拉着叶希在小区里闲逛,他觉得有必要带她呼吸下新鲜空气,听贺峥说,她一整天都闷在办公室里,连饭也不曾吃。好在下班时看她的表情算是平静,说话交谈也没什么异常。不过,他还是担心。
  小区的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叶希走在前,过伟珈走在后。他将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望着她的后背发起了感慨:“叶希,你变了。”
  “是变了,确切地说是长大了!”叶希转过身,接口而答。夕阳笼罩下的她,周身泛起金黄的光晕,而她眯起的眼睛、弯弯的唇角,映入他的眼中格外清晰。
  “不知不觉你就长大了,今天早上沈方佑还在担心,匆忙给我打电话,让我好好处理好你的问题。”看见她久违了的笑容,过伟珈内心也极是欣慰。他以为这件事会重重地打击她,谁知,只是他的担心罢了。
  “是啊,总不能老让你们担心呀!再说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也该成熟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背着手面朝他真挚地说:“伟珈,谢谢你。如果没有遇见你,现在的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也许会像方欣怡一样,选择用极端的方式处理生活中的难题。”
  心头涌上阵阵感动,不在意小区内来往的人,他上前轻轻拥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那么,如果你愿意,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
  “好!”她将头靠在他的胸膛,用力地点头。
  “还是那句话,若干年后,你未嫁,我未娶,我们就在一起吧!”
  “好!”她干脆地回应,伸手揽上他的腰,紧紧的、很用力。
  方欣怡的丧事操办得并不隆重,并非樊睿不肯,而是方家来了人,要求一切从简。方家只来了一个人,是方欣怡远在法国的姐姐方茹。她比方欣怡大不过两岁,看上去要远比她年轻得多。文文静静的一位女子,笑起来温婉可人,嫁给了同期一起前往法国留学的同学,听说现在过得很幸福。
  丧礼过后,樊睿等着暴风雨来袭,谁知方茹只是埋头收拾着方欣怡生前的衣物用品,并没有开口责怪。这反倒让他觉得更加自责,他宁愿方茹像方欣怡一样对他又哭又闹,可是这对亲姐妹的性格却是大相径庭。
  “姐,欣怡的事都是我的错,我没能照顾好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与公章,递到了方茹的面前。
  纤细的手指将资料推了回去,方茹哀伤的面孔带着善解人意的笑容:“不必了,公司除了那几位老董事,方家的股份也只占六分一。还是按以前那样,我只拿该得的分成。这些年公司能发展成这样,是你的功劳。”
  “可是……”
  “别可是了,跟我妹妹在一起的这么些年,也算是辛苦你了。她的死,你并没有太大的责任,不过是她自己的选择。对她来讲,也算是一种解脱吧!”方茹望着一脸愕然的樊睿,耐心地讲起那些往事。
  “我妹妹小的时候就争强好胜,因为我是老大,所以处处让着她,父母也都宠着她。起初并没觉得什么,直到上了小学,每次考试回来,她都要跟我比分数。其实爸妈也有发现,试卷上时常有修改的痕迹,念着她自尊心较强,也都没有计较。就这样发展到后来,她渐渐变得更为自私,我拥有的,她也要有,而我没有的,她也要千方百计地得到。漂亮的衣服、鞋子甚至是别人的男朋友,她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
  说到这里,她的修剪得圆润的指甲紧紧地抠着手中正在整理的衣服的扣子,秀丽的面容蒙上一层阴霾:“她曾抢过我很多东西,父母的爱、朋友的关怀、还有我的初恋。起初爸妈以为她只是孩子气的任性妄为,也都没有在意。等到事态严重时,他们才从心理医生的口中得知,我妹妹有心理疾病。因为她的任性没能得到及时的开导,后来我忍无可忍,便申请到外地读大学,甚至是选择出国。我爸爸去世的时候,我也只回来三天,即便如此,她还是怕我回来跟她分家产。我怕她那嫉妒的目光,以后尽量就不再回国,决定一辈子不再见她。最后,我妈妈也忍受不到她的坏脾气,便飞去法国与我同住。谁知我的愿望竟真的实现了,果真是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开始哽咽,表情却更加的柔和。她抬头望着默默聆听的樊睿,语气里带着感激与怜悯:“这些年陪她一起走过,你一定很辛苦吧?她那样的人,一直是那样的极端。当年她做的一切,我母亲都是知道的,可你们要在一起的时候,她并没有拆穿。请你原谅一位做母亲的私心吧,她说她无法陪着这样的女儿到老,只有把她托付给别人,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被托付的人未来该会有多么的痛苦……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那时我是心甘情愿跟她在一起的!”他握住她颤抖而微凉的手,心中唏嘘不已。他与方欣怡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孽缘呢?现在想来,他也有错,他没有像叶希一样,自始至终坚守着自己的爱情。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方茹看着眼前外表高大而内心却透着些许脆弱的樊睿,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这事就这么过去吧,你不必背负愧疚,也不必为公司的事太过操劳。这么些年了,也该为自己想想了,以后会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樊睿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未来要怎么办?他没有想过。想要回头,却是再也不能了。他与叶希之间,恐怕是再也不可能了。方欣怡的死,成为他们爱情的不可承受之重,他不能带着叶希奔赴没有光明的未来……
  人死归尘,很快一切便恢复到了原来的平静。因为方茹的宽宏大量,再加上之前早有传出方欣怡得病的消息,最终传向外界的只是她因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而自杀。樊睿并未像张子娴担心的那样身败名裂,他兢兢业业地经营着阳光集团,成为了各大商业传媒所描绘的钻石王老五。年青、英俊、多金,多少少女为他的才貌与金钱所倾倒,往日那些负面传闻,都不过成了缥缈无根的谣言。
  不知道是谁说过,爱情不一定要有结果。那些爱过的日子,丰富了彼此的生活,教会了彼此许多。爱情不一定要留下痕迹,因为彼此心底那股微涩的甜蜜将是一辈子的回忆。如果真正爱过,即使无法相见,也会在远方对心底里的那个人说:“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