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作者:我是一个高冷的作者      更新:2022-05-31 16:40      字数:3868
  山路艰难,夜晚更甚,草深树矮,露水打湿衣摆,齐尚宣开始寻人时漫无目的,越是走越能感觉到心中的方向,他与阿阮,冥冥中有一种血脉的指引,他知道他在呼唤他,焦灼的,心急的,害怕的,而阿阮却是安全的,他一定能找到人!
  齐尚宣向侍卫借了一把长剑,寒光映月色,过往之处草木凌乱趴伏在地,无处可藏人,峻峭山壁上长着稀疏的松树,比人高的杂草围绕山脚,黑漆漆望不到头。
  “世子爷,山脚一眼就看清了,我们去别处寻?”
  齐尚宣注视着山脚,握着剑柄执着上前,拨开杂草,踩着深浅不一的坑地,“我知道,人就在那里,人一定在那里!”
  寂静,冗长的寂静,呼吸声也听不到,虫子四处爬,踩过石块,越过水洼,阿阮试探伸手,摸向十三的脸,冰凉的,没有温度,就像是一个死人,他的手指向下移动,掠过鼻子,放在人中,有呼吸,还是没有,他推了推十三的肩膀,“十三,醒一醒,世子爷在找我们…”没有反应,阿阮缩回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咬指甲,血腥味混着土腥味,苦涩的草木味在唇间漫开…
  阿阮迷迷糊糊的,山洞忽而大亮,齐尚宣手执长剑,身披月华站在洞口,黑衣在清亮的月光下厚重坚实。
  “阿阮!”齐尚宣目力过人,轻易看到蹲坐在石壁根的阿阮,满身狼狈。
  阿阮愣怔抬眼,头脑迟钝,直到齐尚宣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问道:“幕幕,你没事吧?”
  结实温暖的怀抱拥住他,阿阮拉开齐尚宣,仔细辨认了一下他的脸,干涩的眼中才慢慢涌出泪来,沙哑着声音喊道:“上贤…上贤…你救十三…他死了…”
  齐尚宣这才看见阿阮脚边还躺着人,十三身上的护甲破破烂烂,身上几处骨折与撕咬的伤口,到处是深色血迹,光线太暗看不清,他摸向十三的颈间,脉搏即便微弱却还是在跳动着,显然十三的性命无大碍,心下也放松了一些。
  齐尚宣担忧看向情绪不太对的阿阮,又把人抱进怀,“幕幕,我知道,我这就派人救,没事了…”
  跟在后面进来的侍卫和文家人,也稍微松了一口气,七手八脚上前查看十三,柔弱美丽的公子被世子爷挡着,他们谁也瞧不见。
  齐尚宣抽出空来,吩咐侍卫砍了树枝做简易担架把十三抬出去,人鱼贯而入,又蜂拥而出,只剩他与阿阮两个人。
  阿阮全身发抖,死死攀着齐尚宣的肩膀不放手,两条细瘦的胳膊把对方的手臂都箍着挣不开,齐尚宣拍着他的背,不停地安慰,“幕幕,没事了,我已经来了,十三也没事了…”
  阿阮眼神空茫,全身止不住发冷,上贤满身的鲜血,脉象消失,鼻间没有呼吸,他再怎么骗自己,上贤还是死了,开始时舞阳趁他不注意听梅傲雪的心跳,眼中全是泪,就告诉了陆铭,陆铭也上手去摸,随后一脸凝重摇头,他于暗中看着,像无事发生一样走过去,天气热,要把梅傲雪的身体保存好,就需要大量的冰,那时一路上滴滴答答,融化的水从透明变成淡红…
  过了许久,月上树梢,虫鸣声此起彼伏,齐尚宣一直在蹲着,腿脚发麻却一动不动,阿阮从刚开始的发抖抽噎,现在也安静下来趴在他的肩头,肩头的水渍有些冰凉,齐尚宣抬手捏捏阿阮的耳垂,软乎乎的。
  只有人在身边才能安心…
  齐尚宣轻手轻脚把阿阮的头抬起,自己转了个身,环住他肩膀的手臂顺势搂住了他的胳膊,齐尚宣踉跄两步站起身,托着阿阮的臀贴近后背,慢慢走出了山洞。
  草木凌乱,被人走出了一条道来,齐尚宣背着阿阮低低叹息,“下次别乱跑了…去哪都给我留个信…可别离开我了…”
  脚步声沙沙,侍卫们离得远,没听见齐尚宣在说什么,阿阮这一天又是坐马车搞事情,又是奔跑躲大虫,还尚未吃饭,又惧又累,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人虽然沉睡,手却还死命攥着。
  失而复得的喜悦在心头围绕,齐尚宣脚步轻快,脸上也浮起笑意。
  “早知道就不让你出来了,在府里待着多安全,平常在花园看看草赏赏花,安心等我下职…”
  “你这么轻,多吃点饭,又瘦又小,今天那个王大儒的弟子看起来都要比你壮实…”
  “感觉我好像背过你啊,还不止一次,有时重有时轻…”
  文二的人也回去了,声情并茂给文二描述齐尚宣的失态,“二爷,当时那世子爷脱口而出喊得是文晏小姐的乳名,而后才换回去,那小公子也是受宠至极,大庭广众下直呼世子爷的名字,(云州方言,上贤与尚宣同音)看来世子对文晏小姐还有情谊…”
  文二垂下眼,话虽如此,齐尚宣却未曾提出什么条件,本来他还担心,若是齐尚宣非要文晏该如何收场…
  “把文乾文坤带来。”
  唉哟呼痛的两人被带过来,“二爷,听说那小公子找着了,您得向世子爷要个说法!”“就是,您知道我这腿脚疼,世子还踢那么狠…”
  文二先摔了茶杯,“小公子此次失踪遇险,你二人可曾参与?”
  二人接连摇头,忙言不清楚不知道。
  文二又是摔下杯子,“文乾文坤,我看在大哥的面子上让你们跟在我身边,不是让你们惹麻烦的!”
  那二人对视一眼,呛声,“二爷,您不能这么污蔑我们啊…”
  文二拍案,“污蔑!出发之前说要试探,傍晚就出了事,众目睽睽,一个公子一个侍卫就消失无踪了?”
  “这全是巧合啊,二爷,时间那么紧,我们怎么可能设计什么…”
  “这座山头连猎户都没有,哪来的野物大虫,是觉得我愚昧无知,不辨菽麦吗?”
  二人心头一紧,心虚不敢抬头,以为没人注意到那侍卫伤口是大虫抓咬的,其实文二早等着兴师问罪…
  脑袋垂着,二人彻底丧失侥幸,不敢说话。
  文二道:“若是那小公子出了什么事,你们二人的命都不够赔的,最迟明天,自己去负荆请罪!”
  二人这才急了,齐尚宣盛怒之下一踹,便丢了半条命,若是自己承认罪行,岂非要千刀万剐?
  “二爷救命啊,我们知错了,世子爷现在还没有发现,求您帮我们隐瞒,那小公子不过是个玩物,兴许世子爷玩两天也就腻了,这事也就揭过了…”
  “揭过?你以为世子这么好糊弄吗?他是看在文晏的面子上留你们一条命,否则明年你们的妻儿都要烧纸钱了!”
  一人已经认命,另一人又想起什么好主意,抬头辩解,“二爷,世子喜欢的是文晏小姐,那个小公子当不碍事…”
  文二向后颓唐靠在椅背上,“不管如何,明日,我与你们一起负荆请罪,不该说的不必说,请罪之后,世子若还留你们一条命,你们就收拾收拾回京城。”
  说完便不顾二人狡辩就离开了。
  文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更是男不如女了…
  王大儒已经牵了恭亲王世子入伙,有些事情就得马不停蹄去办,这种大事要事多拖一天便有被发现的危险,具是诛九族的大罪。
  阿阮睡得香,齐尚宣已经带着他回到了尚府,衣衫换过,脏污也擦干净,到了光照通明处,才看见他身上的血痕全是被沾染上的,手肘脸颊只有一些擦伤蹭伤,上药都没有必要。
  齐尚宣彻底放下心,趁阿阮还睡着,便去看看十三的伤势。
  府中有府医,治伤是妙手。
  府医把脉,查看伤处,“伤口是大虫咬的,身上各处大穴被点住,还有敷上的新鲜草药,失血情况不严重,周身的血是露水晕染的…”
  齐尚宣起了疑惑,问道:“先生,十三身上的穴位是何时点的?”
  府医看了看护甲上的血,沉吟片刻后道:“当是人昏迷后立刻封住,反应迅速,使得十三少受了点罪。”
  十三和幕幕一直在一起,难不成是幕幕点的穴,身世无可挑剔的小戏子,识得草药勉强说得过去,竟然还会点穴…
  “十三什么时候能醒?”
  “受到惊吓,大约明早就醒了,睡一觉就好。”
  “来人,给先生赏!”
  等他回去,阿阮还在睡,微微蹙着眉,神色不安,齐尚宣坐在床边担忧不已,小灵端来安神汤药过来,“世子爷,给公子喝这个,可以安神。”
  齐尚宣接过,自己先凑上去喝一口,“嘶,真烫!”
  “世子爷,安神汤就是要趁热…”
  “唉…算了算了,拿些甜味的糕点。”
  “是。”
  小灵走了,齐尚宣轻声呼唤阿阮,“幕幕,小幕幕,醒醒,先喝药…”
  阿阮听见声音,猛地睁眼坐起身,右手握成拳突出中指指节,在齐尚宣喉咙处抵着,眼中厉色一闪而过,随即恢复正常,垂下脸来,手也放松摸上齐尚宣的衣襟领口,不自然地问,“上贤…上贤?”
  齐尚宣倒是镇定,安静看阿阮的动作,手指触到他的喉结也不闪不避,药碗在手上一点也没有洒,听到阿阮的声音,弯唇问道:“幕幕,如今来云州不到一月,云州的口音都会了…”
  阿阮偏头,“可能是河南口音和云州很像,所以学得快…对了,世子爷,十三如何?”
  齐尚宣搅了搅汤药,舀出一勺吹一吹,送到阿阮唇边,“他无事,明早带你去看他,就叫我名字呗,多好听。”
  阿阮毫无防备咽下汤药,眼睫不断颤动,显示内心的不平静,“世子爷,是大虫咬伤的十三,它追上我,十三救了我。”
  齐尚宣抿唇,“小幕幕,别不开心嘛,你和十三都平安无事,便是万幸了。”
  许是嫌齐尚宣一勺一勺喂麻烦,阿阮接过药碗,仰头灌下,问道:“世子爷,你为什么叫我幕幕?”
  齐尚宣轻佻眨眼,“幕幕,幕幕,叫起来亲切好听,而且每一次叫幕幕都会嘟起嘴巴,我就想着什么时候幕幕能主动亲我一下呢?”
  “那你再叫一次。”
  “幕幕…”
  嘴唇还嘟着,阿阮挺起腰背前倾亲在齐尚宣的唇上,蜻蜓点水,随后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说道:“尚宣,谢谢你找到我。”
  齐尚宣单纯一笑,“我和幕幕什么关系,还用道谢吗?”他捏了捏阿阮的鼻子,温柔道:“下次去哪里要和我说一声,知道吗,否则我要找到天涯海角了,幕幕也心疼心疼我吧~”
  “那我去方便也告诉你?”
  齐尚宣自己亲上去,含糊道:“你这个坏幕幕,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阿阮说不出话来,嘴被堵的严严实实,口腔里苦涩的药味被齐尚宣分掉了一半,甚至越来越多…
  小灵是个守规矩的侍女,进主人家的房门前都会敲门。
  “笃笃笃,世子爷,糕点拿来了。”
  “哦、哦,小灵进来吧。”
  小灵把糕点放在床边小案,恭敬道:“公子请用,这是世子爷特意吩咐的甜味糕点。”
  阿阮下半张脸捂在被子里,说道:“谢谢小灵姐姐,也谢谢世子爷。小灵姐姐,你去休息吧。”
  小灵听见吩咐,看了眼齐尚宣,齐尚宣没有表示,小灵就回自己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