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作者:
橙蒂 更新:2022-05-30 11:39 字数:3490
沧渊走后,云崇开始重用游廷邺留下的旧部,边缘化沧渊以往的亲兵,连着巫三醉和流火也前所未有地开始闲散下来。魔族那边应该也收到了沧渊离军的消息,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一改往日倾巢而出的作风开始以小队的形式对边境一带的城池进行小范围的攻击。云崇已派出数支队伍进行围剿追击,但魔族偷袭的队伍却游走不定,始终纠缠着没个结果。与此同时,妖族军队内流言四起,闲言碎语逐渐蔓延至神族军中,两军之内非议冲突不断,弄得云崇焦头烂额不堪其扰。
神族的沧渊殿下在时,合作愉快又解气,屡屡带他们打胜仗。照理来说这二殿下走了不还剩个太子么,怎么就支棱不起来了?难道这太子还不如殿下不成?神族的将士们只敢在私下偷偷议论,刚刚尝到胜仗的快意转眼间又变憋屈的妖族将士可就不在乎那些律令法条了。沧渊长期守在前线,从千年前的神魔之战到现在的再次交手,从冲阵的前锋到现在的将军,他们可是并肩作战看着这位神族有志气有骨气的少年一步步走上去的。之前神族的那道问责诏令就已经让军中谣言四起,谁不知道这是为了给那神族太子让道。让道也就罢了,毕竟是神族内的家务事他们管不着,可现在这云崇太子又担不住担子,这可是在打仗,实力比天大,就怪不得他们闲言碎语了。一些气愤不堪的妖族将士甚至直接跑到云崇的主帅帐外叫嚣些鸠占鹊巢的话。云崇为了两族之和不好处置,只能派人哄走,又戒严主帐周围,但每日还是有一些喝得醉醺醺的妖族将士跑过来叫嚣,是怎么闯过戒严的守卫就不得而知了。
流火此刻才明白了为何沧渊在收到问责诏令后走得那么坚决。云崇来前线后,同为神族殿下的两人难免不被比较,此前已有各方声音在争论,她也听到过不少。有说他卧薪尝胆后蜕变重生展现将帅之才的;也有说他这只是昙花一现远不及云崇自幼聪慧的,不然也不会从小到大一直碌碌无为。纵使外面流言如何,她却知道从来就没有什么蜕变重生。她虽不知他之前为何处处忍让云崇一头,但既然他已入局,入局为胜,她并不在乎他的过往如何。
云崇在前线的这几月,虽担着主帅的名头,但事事还是沧渊处理。云崇也自知军事方面不如沧渊,对他提交的作战方案向来都是仅仅过目一番便下发军令。现在沧渊一走,两者之间的差距便被明显暴露出来。质疑之声甚嚣尘上,甚至天宫城那边也开始传来不满的声音。眼看魔族又要死灰复燃,云崇心中也甚是焦急,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虽然要城中只余佛图关一座城待收复,但魔族突变的作战风格却阻止了神妖两军前进的步伐。云崇为怕夜长梦多,命巫三醉带领前锋部队继续北进佛图关。巫三醉怕流火再惹事端,以重伤未愈为由让本意欲加入前锋部队的流火领兵剿灭流窜边境的魔族。流火执意不肯,最后还是滕阕来呵斥说就算你是钢炼铁打的也该看看你的兵需不需要休息。流火这才带着朗小七胡栉芜等几十余人离开了大部队,半月来与魔族交手数十次,捷报频传,让云崇也不得不格外注意这位沧渊留下的旧部来,数次派人传令召其回军述职,但均被流火以边关魔族流军交战胶着为由婉拒。
凛冬将至,寒风愈发刺骨。流火一部在边陲的一座小村庄落脚。险些被魔族灭村的村民们劫后余生,对流火等人甚是感激,招呼着他们进村过夜。流火婉拒了,带着部下在村外山脚扎营,准备第二日继续向北挺进。
夜晚,众人正围着篝火取暖,胡栉芜昏昏欲睡地半靠在流火身上听着刚刚从主军往返的朗小七喋喋不休地说着近况。
朗小七小小的脸裹在狗皮帽子里,露出半截额头上缠着的绷带和绷带下圆溜溜的大眼睛,麒龙岭一役的伤还没好全,但他的嘴早已好全了。
朗小七看着胡栉芜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摇了一把自己的听众,越摇却睡得越沉,翻了个白眼起身坐到另一边对着流火嘚吧起来。
“流队,你说说,现下殿下在天宫城已经抄了几遍族规了呀?”
流火喷了一口水出来,咳嗽声吵得旁边睡着的胡栉芜瞬间一个激灵立起身来帮她拍背顺气。胡栉芜瞪了一眼朗小七,问他刚刚说了啥,朗小七又重复了一遍。
胡栉芜听了,想了想一脸正色地认真回答道:“殿下笔力那么好,应该抄了一半了吧。”
流火咳得更厉害了。
胡栉芜又瞪了朗小七一眼。他努了努嘴,表示这次可跟他没关系。
胡栉芜看着朗小七从怀里掏出一把零嘴。军中炊事时,红薯等一些富含糖类的菜会沾留在锅盖上形成糖锅巴,厨子们经常把糖锅巴刮下来切成小粒,送给军中年纪小还贪吃糖的小将士吃。行军打仗中能来得及吃饭就已经很不错了,更别提有什么零嘴吃,这种零嘴的数量更是稀少,是以珍惜非常,有钱也买不到。每当厨子生火开始做红薯时锅边就早围了一圈虎视眈眈的小将士,一个添柴一个递勺,鞍前马后只为一小粒甜蜜的滋味。小将士们垂涎欲滴地等着糖锅巴出炉,厨子却往往大手一挥,说道:“散了散了,今儿个的糖锅巴全给某某校尉包了,某某校尉后半生到底是光棍一条还是佳偶天成全赌在这包糖锅巴上面了。”
这时候,苦等半天的小将士们纷纷怨声载道,一边咒骂着那个不中用只有靠糖锅巴才能讨姑娘欢心的校尉,一边嚷着让厨子分点边角料给他们解馋。“一糖赌终身”的说法在军中暗地里流传开来,这下不爱吃糖的也开始跟风抢糖。这糖果零嘴在军中的稀缺性可见一斑,而朗小七此时嘴里砸吧的就是堪比黄金的糖锅巴。
胡栉芜秀眉一挑,掰开小七的手一看,捻了颗糖扔到嘴里,做出一副惊讶状:“哟,朗小七啊朗小七,你发达了啊。”
小七畏畏缩缩地往后一退,逞强说道:“我自己挣的!”
胡栉芜看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两指一下插进小七的狗皮帽子里,揪出耳朵来骂道:“你这小兔崽子,说,东西哪来的!”
小七这会儿也顾不上吃糖了,疼得哇哇大叫连声求饶:“芜姐,疼疼疼,我啥也没干啊!”
“快说哪儿来的,不老实交代我今天就把你这耳朵拧下来!”胡栉芜仍是不肯罢休。
小七一边求饶一边往后躲,但胡栉芜可是抡大斧的,那手劲又岂是凭他个小鸡崽一样的身板能挣脱的?他没有办法,只得向旁边刚刚顺好气的流火求救。
他们两人都是闹惯了的,此时篝火旁更是围了一大圈来看小七被揍的热闹的。流火从地上捡了颗挣扎中掉下来的糖粒,吹了吹灰放到嘴里一尝,哟,还是洪大厨子的手艺。军中伙食只求一个粗饱,好厨子少之又少,饭菜半生不熟或者夹杂额外“荤腥”也是常有的事,他们向来都是当做没看到挑出来继续吃,不讲究的更是挑都不挑。这粒红薯糖甜而不腻,还带着略微的焦香融化在唇齿间,能做还愿意做这种精细活的也就只有洪厨子了。可洪大厨子的糖更是“一糖赌终身”的佳品,朗小七就更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搞到了。
流火没有搭理小七的求救,反而帮着胡栉芜逼问道:“这么好的糖,别人凭什么给你呀。你还是老实跟你芜姐从实招来,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对,快说!”胡栉芜说着手上的劲又加大一分。
“哎哟喂!”朗小七觉得再不说今日就要跟他耳朵永别了,连忙讨饶,”我说我说,芜姐你先放开,我耳朵要没啦!”
胡栉芜没好笑地放开手。朗小七心疼地揉着耳朵确认他的宝贝是否完好。他揉着耳朵,又畏畏缩缩地瞟了流火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要说了,流队你可不许生气。”
“啊?”流火听着这事还跟自己有关,笑着问,“说来听听。”
“那你先保证,你听了之后不许揍我。”朗小七还是不放心,非得流火保证才行。流火无奈笑了笑只好答应。
“那好,在座的各位可都听见了,流队是这么保证的,可不能反悔。”朗小七得了保证,怯懦地看了流火一眼,又壮了壮胆才说道,“我回大营的时候,姜烽给我的。”
“姜烽?那小子给你糖干嘛?他看上你了?”胡栉芜摸摸下巴感到奇怪,她也没听说过姜烽是断袖啊。
“什么看上我呀。他要我给他说咱流队在外的情况,反正也没啥机密,这糖不拿白不拿。”
朗小七这话一出,围坐在篝火旁边的士兵一阵起哄炸开了。
“哇哦,姜烽那小子可以啊。小七你快来跟我说说他还问你什么了?”
“看不出来还情根深种呢,我还以为上次流队没搭理他早就死心了。”
“不错,年轻人有志气。”
“有志气有什么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咱流队才看不上那小子。”
“看不上那小子也看不上你啊。”
“你胡说些什么你个死老头,你还不如我呢,根本就没姑娘看得上你你就打一辈子老光棍吧!”
众人欢笑着起哄闹作一团,流火额头的青筋却是抽了又抽。铛的一下,黑底金斑的□□磕在地上,世界归于清净。
朗小七不住浑身一抖,一下子窜到看热闹的人群中,抖着嗓子喊道:“流队.....你可保证过的,不生气不揍人的!”
流火面具下的脸涨得通红,眼神却是含着如这漫天秋风一般的笑意:“我不生气,也不揍你。”说罢瞟了一眼胡栉芜。
胡栉芜收到眼神,了然地撸起袖子,再次把魔爪伸向了朗小七那可怜的宝贝耳朵。
“啊————”
尖叫声和哄笑声盘旋在篝火上空,流火笑着看着他们打闹的样子,心中日益愈烈的焦躁也前所未有地平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