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作者:橙蒂      更新:2022-05-30 11:39      字数:2214
  月落枝头,神族大营内灯火通明,整齐的巡逻步伐不时在营内各处隐隐约约踏响。流火撩开帐门,帐内坐着沧渊、云崇、巫三醉、滕阕、滕桀等人,显然是还在商议着什么。
  沧渊也提前知会过此次任务并非保密。流火没有避嫌,从怀里拿出布防图奉上。
  “殿下,取回来了。”流火一边说着一边上前。
  在这帐内,云崇既是神族储君,又是总元帅,地位最为尊贵。听到流火唤“殿下”云崇便下意识地抬手去接,但布防图的朝向却是对着沧渊。沧渊也没有接,手里端着茶碗佯装不知。流火举着布防图的手僵在半空,尴尬的氛围在帐内涌动,滕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在一旁看戏。
  “咳咳。”巫三醉佯装咳嗽几声,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接过流火手中的图,转身交给云崇。“殿下,您看。”
  云崇缓和了神情,接过布防图粗略扫了几眼就丢还给巫三醉,说道:“这件事就按照原计划进行。沧渊是我的手足兄弟,巫将军您又是老将,你们办事我十分放心。”
  说罢又对着滕阕拱手:“滕阕少君......”
  后来的流火也没细听,直接退出去了。
  流火穿梭在练场里,看了会儿高蒙次指导他那一队兵练剑。昨夜她把图纸交给沧渊后,想继续询问他后续计划,他却把她赶了出来,让她再继续等。等,她已经等了太久了。但既然已经等了那么久,这几天的耐心还是有的。她握紧因激动而颤抖的手,继续往前巡视。
  “流队!”她转头一看,是姜烽。
  酒宴一事她对他印象极差,面具掩藏了不悦的脸色,她朗声回道:“什么事?”
  姜烽有些不好意思,思索再三才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流队,篝火酒宴那晚我喝醉了,不是存心对您不敬的,希望您不要介意。”
  面具下的脸勾起冷冽的弧度,语调闲散,话语却冰冷刺骨:“都说酒后会失了神智说胡话,可我却更相信酒后吐真言这句话。借着醉酒胡言的由头把平日里不敢说的不敢做的说出来做出来,想要借此逃避责任。但听的人却不会因此少承受半分。清醒都是正君子,酒后才见真人品。你的刀法很不错,希望你以后专心修炼增强武艺,为保护神族的族民出一份力。今后的修炼你还是去找巫将军指点吧。”
  姜烽瞬间涨红了脸,眼中充满羞愧和不甘,却再吐不出半个字解释。
  深夜,训练完毕的流火仍然无法入睡,借着月色来到了绒城外不远的山坡上。山坡坡度平缓,连绵起伏,种满了绒树。坡上的绒树每年都有人采摘,维持着半人高的高度,茎叶都还很纤细,如芦苇麦苗一般纤弱,此刻顶着树顶一簇簇半开的绒花骨朵,随着夜风摇曳起伏。
  流火摘下闷热的面具,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旷野之上的空气,冰凉但新鲜。以前在绒城的时候,她喜欢到这里来看绒树,春夏是葱郁的碧绿,秋冬是氤氲的灰白,延绵万里,不见尽头,能让她焦躁的心稍微得到片刻的宁静,思绪随着如浪起伏的绒树翻涌。
  草声微动,她垂首低笑:“你胆子还真的是很大。”
  藏海花轻笑着走到她身边躺下。流火好奇地侧头看着在身旁躺下的男子,往日话痨一般喋喋不休的男子竟然一语不吭地躺在身边闭目小憩,一手枕在脑后,一手半搭在额前,羽扇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眼下是两团青黑,形容比上次见着憔悴了不少。
  看来,他的日子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像他这般躺下来:“辛苦了。”
  深秋的风一往无前地在耳边掠过,带动着漫山遍野的绒树摇曳着。广阔的天地间只有风声和草木摩擦声在耳边窸窣。
  良久,藏海花抬起掩在额前的手睁开了眼,沙哑的声音如同被挂在烈日下曝晒许久一般:“小花花。”
  “嗯?”流火仍然闭目假寐着,应了一声表示她在听。
  “你会后悔吗?”
  流火听了,睁开眼,起身坐起来,不解地看着他。
  “你会后悔之前做的选择吗?”藏海花意有所指地问道,“现在有一个决定我必须去做,但是我无法决断。”
  流火阖眼,血腥与利刃交错浮现,哭喊声又在耳边响起。她睁开,眼前是广袤无垠的延绵山丘,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与灰白的天空相接,风吹浪涌,云浪和草浪一上一下地交相翻涌着。她夹在这波澜之间如一小小蚍蜉,不知从何而来,却明晰地知晓自己的归处。她苦笑道:“有什么好后悔的。从前去阡陌原也好,去天宫城也罢,都是母神替我一一安排。我照着她的指引按部就班。到了现在我才终于做了第一个自己的选择,有什么好后悔的。既然是自己选择的,选了就别惦记着另一个,结果或好或坏在选择的时候就该做好承担的准备。”
  她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坚定不移的后盾。”
  “嗯。”藏海花脑子有点懵地点头。他初见她时,她一身绫罗长裙,柔软的长发精致地绾起缀着宝石簪花,虽气质与闺阁小姐大不相同,但那显然是经过长久锦衣玉食的呵护下才会有的皮囊,嬉笑怒骂,恣意昂扬。而此刻眼前的女子神情淡漠,侧脸凌厉毅然,一身脏污,纠结的黑发在风中凌乱飞舞,却不减半点肃杀傲气。他的许多朋友都是在酒桌上结识的,但能让他如此信任的却只有她这一个。情之一字,真的是玄之又玄吧,有些人不用朝夕相处,初见时就已如多年旧友。只是这位旧友,已翻天覆地地变化得让他看着唏嘘憾然。想着她的遭遇,又思及自己,着实有些不足挂齿杞人忧天了。
  “小花花,还是你好。”藏海花感叹道。
  “嗯?”流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整蒙了,一脸不解地问他。
  藏海花心情轻松很多,笑开了说道:“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藏海花突如其来的肉麻让流火掉了好一阵鸡皮疙瘩,狠狠揶揄了他几句。两人说笑了一阵,毕竟碍于身份,藏海花不能久留。流火看着藏海花离去的身影,闭了闭眼睛,她不去理会黑暗中的血腥与哭喊,握紧了拳头,长呼几口气按捺住心中的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