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夜三
作者:普天同庆      更新:2022-05-29 00:44      字数:3270
  文怀辛察言观色苦口婆心劝道:“出身不代表能力,这世道并非高出身才有大本事,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像勋国公,他的出身是低得不能再低了,不也凭本事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国公之位受世人敬仰?今日的宸王也一样,出身的瑕疵根本就掩盖不住他立下不世之功的光芒!都说莫欺少年穷,老臣倒觉得莫欺人微时,像勋国公和宸王这样的传奇人物岂能用寻常眼光看待之?勋国公用一辈子的战绩赢得当今满朝文武的尊重,现在没有人会因为他的出身而否定他的功勋,宸王也可以,他留名青史百年之后定有后人瞻仰其风采而绝不会因其出身就抹杀其功绩。但是,留给您的时间却不多了,无论真心还是假意,礼贤下士又有什么难的呢?!”
  代王虽然心中不平,但也晓得文怀辛是真心为自己筹谋,自己的兄弟们没少结交宸王一脉,再这么下去,自己的势力会越发与他们拉开距离,是以真心感谢道:“学生谨记老师教导。”
  镇国公府。
  萧氏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左思右想后还是忍不住将丈夫张二郎给摇醒:“夫君,醒醒,先别睡,我有事问你,你可知宸王送给宸王妃的定情信物是何来历?”
  张二郎睡眼惺忪迷迷糊糊道:“什么定情信物?”
  “就是今日宴席宸王妃头上的那个发饰玉梳子,你可知那玉梳子是打哪来的?”
  张二郎十分无语:“这大半夜的你将我叫醒就为了个梳子?明日我给你买十个八个,这会子就别闹了,睡觉了啊!”
  张二郎翻了个身就想继续睡,但萧氏仿佛跟那玉梳子干上了,死活不让张二郎睡,愣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哎哟你晚点睡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这可是顶顶要紧的事呢,那玉梳子你到底知不知道?”
  张二郎郁闷得想死:“不就是个梳子嘛,我知道,是宸王妃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当年西征的时候他就一直揣怀里,可宝贝着呢,好了睡觉了!”
  “宸王妃送的?”萧氏疑惑道:“不是说是宸王送给宸王妃的嘛,怎么?”
  “谁跟你说的?”
  “他们家小八黄素素说的。”
  萧氏随婆母镇国公夫人一起赴宴,期间没少与宸王妃说笑,看戏的时候两人更是坐在相邻的位置,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无意间发现宸王妃头上的发饰玉梳子似曾相识,甚至极有可能关乎一个几乎被遗忘了二十多年的的秘密。
  她心中瞬间激动万分,明知不合时宜,却依然控制不住内心的期盼厚着脸皮顶着旁人甚至婆母镇国公夫人异样的目光向宸王妃讨来玉梳子一观,当场就呼吸困难了。
  她努力平复心绪,说笑着套宸王妃的话,询问这玉梳子的来历。宸王妃温柔一笑,只说是宸王送的,坐在她们身后的黄素素笑着插了一嘴:“这是我师父送给师娘的定情信物呢!”
  当时萧氏正想追问宸王是哪里得来这玉梳子的,不巧就被刺客给打断了。出了这样的闹心事,虽然很快就处理好了,但她也不好继续追着问,只得带着遗憾离开。
  萧氏心里头恨死那刺客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问到关键处冒出来,好气哦!
  “是这样的么?”张二郎挠了挠头,“我记得当年西征的时候杨二郎说过,那梳子是宸王妃送的,怎么了嘛?”
  见萧氏一脸苦思冥想地坐在床上,张二郎伸出长臂一把将人捞入怀中:“爱谁谁,睡觉啦!”
  只是萧氏心有牵挂,怎么也睡不着。
  而她所牵挂之人宸王此刻也尚未休息,正在书房里与他特意请来的名角说话。
  “……都封了王了,还这么不安生。这可是天子脚下,连京城都不太平,也太失威严了。”名角笑着说道。
  “天下未统,何言太平。”宸王看着密报淡然道。
  “王妃受惊了,你当好生抚慰才是。”
  “她早已习惯。”
  名角忍不住摇头:“这样不对,不该是这样,太辛苦了。”
  “谁活在世上不辛苦呢。”
  “也是。”名角笑了笑,呷了一口宸王亲手煮的茶,“好香的茶,王爷的手艺越发好了,幸甚。”
  “十八里铺还得继续劳烦你兄嫂,”宸王放下手中的密报,亲手拿茶壶给名角续上茶水,“也辛苦你了。”
  十八里铺是当年冠军侯二次西征回来后为制衡北番国和草原部落以及西北而特意在临阳城外打造的一个“特别”互市区:明为互市,暗地里几乎全都是各国的细作;表面上边贸开展得如火如荼,实际上各国细作无孔不入暗潮涌动凶险万分。
  彼时冠军侯颇有先见之明,将这份凶险隔离在中原国外——十八里铺特别互市区并不在当时的中原国的疆域内。
  当年某新城原北番国投降过来的官员为巴结太子乾,特意献上一块巨石,说是天外飞石:“……此巨石乃是天外之物,忽有一日从天而降,破地陷坑还冒火,烧了三天三夜方才慢慢熄灭。前人曾寻高士相看,道是天降瑞石,乃上上大吉之兆,特献太子殿下!”
  冠军侯忽然来了灵感,向太子乾讨要了那块巨石。太子乾正愁那么大块巨石回京路上不好带,便欣然卖冠军侯这个人情。
  只见冠军侯用他的苍泽剑在那巨石上刻下“犯中原者虽远必诛”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并命人将巨石抬到临阳城外十八里与北番国及大草原的交界处当界碑以作震慑。
  那里本是无主争议之地,但因为是冠军侯放的巨石,就算再不满也是敢怒不敢言,没什么人敢真的置喙,顶多抗议几句,最多也不过是强烈抗议,其他也没奈何。
  于是中原国又多出了十八里地,冠军侯将那里打造成一个超级互市区,允许各国商人只要提供有效的身份证明,缴纳一定的保证金和税金,就可以来十八里铺做生意。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冠军侯会使些手段搞些小钱钱以缓解他欠一屁股债的压力,外邦异族的细作无论是想刺探中原国的情报还是想暗杀冠军侯,在中原国的北疆只有通过十八里铺进入中原国,所以明知有坑也还是愿意掏钱买方便,殊不知一切尽在冠军侯的掌控之中。
  而替冠军侯掌控十八里铺特别互市区的正是眼前这位名角的兄长——张霆放。
  张霆放是个狠角色。
  其生母为其父之外室,虽生育两子,但始终不为本家所容。十岁时其父忽染恶疾去世,母子三人骤失庇护遭到驱逐,所居住的宅子及宅子里的一切物什被本家强行收回,母子三人身无分文地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原本白白胖胖的弟弟张霆省被饿出了毛病,但看不起病吃不起药十分凄惨。
  有一天,张霆放无意间发现自己的母亲为了给弟弟看病以及他们母子三人的口粮做了暗娼,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出卖肉0体任人凌0辱,冲上前去与嫖0客打了起来。
  但一个孩子哪里是大人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打倒在地,连手中乞讨来的一碗剩饭也被摔了满地。
  看着满地自己辛辛苦苦讨来的剩饭,想到病中可怜的弟弟和备受凌·辱的母亲,他红了眼,抓起一块破碗碎片就往那嫖0客身上疯狂扎去,连嫖0客倒下后还不停地一直扎,直到被他母亲死死抱住再也动弹不得。
  张霆放终于回过神来,可惜已经晚了,那嫖0客被他扎破喉管失血过多而死,他杀人了!
  看到满地的鲜血,他害怕得不知所措,他的母亲却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从嫖0客的尸身上找到钱袋子塞到张霆放手中:“好孩子,快带你弟弟离开,出城去,永远不要回来。”
  “那你呢娘?”
  “娘把人埋了就去找你们,听话,永远都不许回来。”
  张霆放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地听从母亲吩咐,带着弟弟离开了,却不想再见时便是生死相隔——其母估摸他们兄弟出城后就去衙门自首并一头撞死在公堂上,官老爷直呼晦气,命衙役将尸体卷了草席丢到城外乱葬岗去。
  张霆放带着弟弟张霆省在城外从天亮等到天黑,看到衙役出来时还害怕得躲起来,但不知为何,他的目光莫名就被衙役抬着的草席卷给吸引住了,鬼使神差地悄悄跟在衙役后头,一直跟到乱葬岗,待衙役离开他上前打开草席卷,看到已是冰冷尸体的母亲。
  张霆省扑到母亲身上哇哇大哭,张霆放终于清醒,他一滴眼泪都没流,异常冷静地用双手挖坑,挖得满手都是血,将母亲埋了,磕了头,带着弟弟离开了。
  从此之后,年少失怙恃的兄弟俩相依为命,为了养活弟弟,张霆放什么都干:跟野狗抢食,跟别的乞丐为争口吃的打架,干苦工做打手甚至去坟地盗墓,混熟了下九流的勾当,也结识了一帮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争地盘抢生意甚至杀人越货都成了家常便饭,行事愈发决绝狠辣,逐渐混出了名堂。
  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与当时的冠军侯有过一次过命的交情,他抓住机会投靠了冠军侯。
  冠军侯信任他,愿意给他机会,但因事关重大,特意调查他的过往,看重他的能力,一番深思熟虑后,要求他做到不再违法乱纪。
  张霆放当机立断放弃自己多年来一手打拼的成果,遣散跟随他的小弟,给他们每人发放了一笔不小的遣散费,果决上岸,再次从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