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 后来
作者:
猫煮闲茶 更新:2022-05-28 19:55 字数:8155
十年后。
晚春初夏,汀洲又是靠海的小岛,四月份的阳光格外热情。
念羽斋的小院里,一个少年手持长剑,正与卓应闲过招。两人舞起剑来毫不收敛,把四周梧桐树叶斩得纷纷飘落,如同下了一场碎叶雨。
“云儿的剑法越来越好了,用不了多少时日,你闲伯伯定成为你手下败将。”
这爽朗的声音传来,卓应闲与向鹤云还剑回鞘,气喘吁吁地望向院门口,便见聂云汉牵着向竹月,笑盈盈地向他们走来。
“云儿在刀剑方面着实有天赋,不服不行。”卓应闲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心里也是老怀安慰。
他与聂云汉虽已三十多岁,但俩人都保养得当,又勤于锻炼,再加上这十年来过得十分舒心,岁月并不曾在他们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聂云汉脸上的冷厉之气也被惬意的隐退生活消弭得无影无踪,兵痞子的做派也因养育女儿而全部收敛起来,现在看着越发庄重和气,很像当年的孔昙,但没他那么苦大仇深,而是更加爽朗豁达。
卓应闲依旧身形瘦削挺拔,仿佛青春永驻似的,气质温润,光华内敛,不拿刀剑的时候倒像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平时也很少动气,教养孩子的时候总是很有耐心,游萧和向鹤云在聂云汉那里受了委屈,都是来找他倾诉。
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简直天生一对好搭档。
向鹤云身材肖父,虽然才十岁,但看起来得有寻常人家十二三岁孩子的身高,已经是少年身形。
但性格方面,养亲的影响更大,他随了聂云汉的沉稳,也有卓应闲的灵活,更有游萧的聪明,不管是功夫还是念书,都十分优秀,小小年纪发下宏愿,将来要为国效力。
究竟是考武举还是考文功还没定下,聂云汉也不舍得放他去考府学的秀才,左右还有时间,大家再慢慢商量。
而向竹月从小无忧无虑长大,虽然琴棋书画都学了些,但她没有学业压力,十分天真无邪,心思随她聂伯伯一样细腻,妥妥的贴心小棉袄。
这姑娘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嘴巴又甜,回回万里风和戴雁声来探亲,明明也育有一女的万里风都要捧着小竹月的脸好一通亲,总说要把她带回去当闺女养。
一说这事儿聂云汉就瞪眼,这是自己的宝贝疙瘩,绝对不能给别人!
但他也跟卓应闲合计过,万一因为俩人断袖的身份将来不好给竹月说亲,那也只能过继给万里风和戴雁声夫妇俩——这也就只是权宜之计,选女婿这事儿必须他聂云汉说了算!
幼年时候俩人在主院跟着聂云汉与卓应闲住,八岁的时候才搬回念羽斋来。这院子也不是起初游萧留给向羽书的那个,而是换了更大的一座,好让俩孩子住得宽敞些。
见了卓应闲,向竹月“噔噔噔”地跑过去,先为他递上帕子,甜甜道:“闲伯伯,哥哥,快来歇会儿吧,月儿亲手煮了绿豆汤,搁了冰糖,可好喝了。”
她话音还没落,便有下人端着餐盘过来,上面放了尊双耳壶,外加几个碗,摆在石桌上,提壶把绿豆汤一一倒进碗里。
向鹤云满头大汗,早就渴得不行,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端起一碗先递给卓应闲,才端起另一碗咕咚咕咚喝下去。
四人围坐在石桌边,卓应闲也将绿豆汤一饮而尽,夸赞道:“不错不错,爽口宜人,好喝,月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那当然,我这是聂伯伯亲传!”向竹月冲聂云汉眨了眨眼,笑得很是得意。
聂云汉从后腰抽出一把折扇,打开给卓应闲扇凉:“累不累?”
“不累,这才哪儿跟哪儿,云儿都没喊累呢。”卓应闲摇头。
向鹤云给卓应闲又倒了一碗绿豆汤,善解人意道:“下回我去找孟伯伯和高伯伯过招。”
虽然严格来讲,向羽书是被关平野亲手杀的,与孟闯高酉二人并无直接关系,但他俩觉得当时自己听命于关平野,对于向羽书的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聂云汉没有将此事告诉俩孩子,是不想冤冤相报,更不想向鹤云与向竹月从小怀着仇恨长大。孟闯与高酉心怀愧疚,对两个孩子几乎是肝脑涂地的好,要星星不给月亮,只是鹤云和竹月从小懂事,对他俩也都恭敬有加,从不曾恃宠生娇。
听到向鹤云这么说,聂云汉抿唇微笑:“这就对了,孺子可教!”
“游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向竹月托着腮帮子嘀咕,“他说这次回来给我带好吃的呢。”
向鹤云老气横秋道:“你就知道吃,他出去都是办要紧的事,能安全回来就是最好的,免得两位伯伯为他担心。”
提起游萧,卓应闲和聂云汉确实交换了个担忧的眼神。
这十年来,游萧用功念书,好好练功夫,生意也没耽误,他的万客楼确实客似云来,唤笙楼也生意兴隆,成了整个汀洲最有名的商人。
而他在整个大曜江湖上也人尽皆知,却是因为“江湖百晓生”的名头。
起初游萧只是掌握了汀洲的商机,但慕名而来的人越多,他越觉得自己掌握的信息不够,开始有目的地培养一些人去打探。
再后来,因着他耳目众多,有人开始委托他打探其他情报,其中以江湖事为最多,出手比那些个大商贾还阔绰。
游萧对江湖十分好奇,来者不拒,慢慢也就通过这样的委托介入江湖事。
入江湖打探情报,比打探商机可危险多了,因此游萧生出主意,跟孟闯两人从武馆的学徒中选拔了几个最出色的,不仅重点训练功夫,游萧还把易容的技术倾囊相授。
这几个人成了探听江湖线索的骨干,这个生意成了规模之后,游萧有意将其与打听商机的那部分“业务”分开,便让大家对外自称唤笙楼的人。
骨干再发展骨干,游萧很快在大曜武林人士聚集的几处地方都有了自己的人,消息更加灵通,不仅能帮江湖平息纷争,关键时刻确实也能帮助到官府,于是唤笙楼的名气越来越大,成了江湖首屈一指的探事机构。
聂云汉和卓应闲忙着带孩子,双耳不闻窗外事,后来得知,找游萧促膝长谈一番,确定他不会以此来作恶,而是主要来帮人,也就随他去了。
游萧今年刚满十八,不仅满肚子书文,更是多才多艺。
他之前跟左横秋学易容,跟万里风学弓箭,跟戴雁声学医术,整个一个万事通,至于功夫,那绝对是雁过拔毛,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奇能异士。
游萧的刀剑、拳脚分别跟聂云汉、卓应闲、孟闯和高酉学,快刀更是深得凌青壁精髓,后来听说凌青壁的爱人唐鹭擅长软鞭,他特意邀请两人来云闲山庄做客,硬是将他们留下来住了半年,把唐鹭的功夫学了个透。
不仅如此,先前聂云汉从林园把关山父子的一些东西都运了回来,其中有很多是两人的机关设计图纸。聂公子一看这些玩意头就发晕,倒是全都被游萧学会了。
这小子十三岁的时候,就仿着那些图纸复原了关山曾经做出来的机关人偶,拿来逗当时才四岁的竹月和鹤云玩。
看到那些会自己动的小人偶在院子里咯哒咯哒地追着竹月跑,聂云汉觉得义父的技艺总算有人传承,深感安慰,也就没有阻止游萧继续研究,原则还是那一条——不许以此害人。
除此之外,游萧还暗搓搓地跟着云虚子学了些外丹术的要诀,待学得差不多,才放老头子再度出门云游。现在的他,简直是行走的《天工开物》,也不知道他的小脑瓜是怎么装下这些东西的。
唤笙楼的生意平时都由他的手下去做,要是有游萧感兴趣的活儿,他也会亲自出马。虽然他现在功夫好得聂云汉和卓应闲都打不过,但毕竟“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俩人还是会替他提着一颗心。
不过游萧挂牵着苗笙的情况,他希望对方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自己,因此也不会离家太久,最长三个月,一定会回来。
“也快了,听说这次去的地方不远。”卓应闲道,“我算着日子,差不多这两天能到。”
向竹月拍着手高兴道:“太好了!哥哥你净瞎担心,游萧哥哥本事那么棒,肯定会安全回来的!”
听了这话,向鹤云有点不服气,正要开口争辩,谁知突然有小丫鬟着急忙慌地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老爷老爷……苗公子他……他……”
下人丫鬟们还是管他俩叫“老爷”,俩人纠正不过来,也就随他们去了。聂云汉见这跑来的是梅花斋的丫鬟,生怕苗笙出事,立刻道:“怎么了?!快说!”
“苗公子……他醒了!”丫鬟拍着胸口顺气,“眼睛动了,睁开了一条缝!”
卓应闲“嚯”地站起身,快步往梅花斋赶去:“快去城里请最好的大夫!”
“啧,游萧这小子,让他到处乱跑,没赶上吧!”聂云汉一把抱起向竹月,“走走走,去看看你们的笙舅舅!”
四口人飞快赶到梅花斋,看到冰棺里的苗笙确实是有醒过来的迹象,眼皮下眼珠微微转动,眼睛也睁开一条小缝。但沉睡十年的人即便醒了,也不可能立刻变得生龙活虎,还是得等大夫来看过,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聂云汉立刻修书一封给戴雁声,虽然游萧现在的医术也很厉害,但一来这孩子不知道啥时候能到,二来他更信得过戴雁声,也乐得让对方跑一趟。
在苗笙卧房里待了会儿,卓应闲觉得大家都待在这儿干熬着也没什么意思,便让聂云汉带俩孩子出去,自己守着。
聂云汉正好也要差人寄信,让丫鬟带鹤云和竹月回了念羽斋,自己去了门房。
刚交代完事儿从里头出来,他便撞见了骑马归来的游萧。
十八岁的游萧个头长得跟聂云汉差不多高,身形还有点少年人的单薄,但骨架已经拉开,假以时日定会是个魁梧的青年。
他的样貌,单用一个仪表堂堂已经不足以形容了。这孩子小时候就美得雌雄莫辩,现在长大了自带少年人的英气,五官既凌厉又好看,一双葡萄大眼神采飞扬,眉心的美人痣更是为他增添一抹难以言喻的风华。
要不是游小少爷名气太盛,汀州城里难以找到匹配的女子,来说亲的媒婆能踏破云闲山庄的门槛!
平素里游萧去打探消息也会易容,以免相貌出众太过招眼,但他回家之前,都会在唤笙楼略作停留,把易容洗去,洗了澡换身干净衣服才到山庄里来。
“阿爹!你是来接我的吗?”游萧从马上下来,给了聂云汉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笑呵呵地说,“咱爷俩这么心有灵犀?”
聂云汉看着他,勾唇一笑:“恐怕跟你心有灵犀的不是我。”
游萧好奇道:“那是谁?”
“你舅舅醒了。”聂云汉不打算卖关子,直截了当告诉他,“我正给你戴叔叔写……”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嗖”地一声,游萧人影就不见了。
聂云汉:“……”
孩子轻功太好,骄傲。
卓应闲守着苗笙,细细看着他的眉眼,十年来他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与当年一模一样,仍是二十六岁的芳华。
当年苗笙阴差阳错服下“浮生散”,现在看来,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醒来,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他便可以在最好的年华过上最好的生活。
“小笙哥哥,一定要平安康复啊。”
卓应闲话音刚落,房门便被“哗啦”一声推来,游萧急切地扑了过来,脸贴在冰棺外面,盯着苗笙的眼睛里含着泪花:“舅舅!”
“萧儿,别急,他得慢慢才能醒过来。”卓应闲怕他失落,赶忙道,“你回来得正好,快给他把把脉。”
游萧自十岁后,便没有在人前失过态,卓应闲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副失措的模样,便知他有多么激动。
“嗯!”游萧已经打开冰棺上的小窗,伸手进去给苗笙把脉,片刻后激动道:“他是要醒过来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接着他便叫了几个下人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苗笙从冰棺里抱出来放在床上。又找人烧了些火盆送过来摆在周围,好让苗笙迅速恢复体温。
一切安置妥当,卓应闲便离开了卧房。
十年了,这孩子惦念苗笙已经成了执念,就让他俩单独待着吧!
满屋火盆,游萧已经热得浑身发汗,但他嫌苗笙的体温恢复太慢,干脆钻进了被窝里,把人抱在怀里。
还记得当年自己只能抱住舅舅的腰,现在舅舅在自己怀里,整个人是那么瘦小。
想到这十年期盼,游萧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舅舅,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有个嘶哑的声音缓缓道:“你……是谁?”
游萧鼓胀了多时的心就像是被锤子重重砸了一下,险些爆裂,他屏住呼吸,低头看,便对上了那双他朝思暮想的眸子。
一声“舅舅”刚想叫出口,又被他咽回了喉咙。
幼年时曾口出狂言说,不要叫他做“舅舅”,自己要做他的男人,那只不过是童言无忌。没想到戏言成真,自打游萧十四五岁明白情爱之事后,他便渐渐知道,自己看待苗笙的目光已经变了质。
有些恬不知耻,有些目无尊长,但游萧全都不在意,在生死面前,世俗目光屁都不是,只要苗笙能醒过来,便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止他用一生去呵护对方!
游萧早就不想称呼苗笙“舅舅”,但既然苗笙一直没醒,他也就没改这个称呼,免得解释起来麻烦。
现在,就是时候了。
“我是游萧,你叫我萧儿就成。”游萧尽可能柔声道。
怀中人目光迷蒙,在他脸上逡巡了几个回合,又梦呓一般地喃喃道:“那……我又是谁?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别担心,我都会告诉你。”游萧想了想,开始讲述他早就编织好的“前尘”,“你出身世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你们家族中道败落,四散分离,你一个人闯荡江湖,却不小心误饮毒酒,现在是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但这对你来说没什么损失,因为你忘掉的那些都是过去不好的事情,现在醒过来了,就可以开开心心过新的生活了!”
“我……叫什么名字?”
游萧哽了哽,道:“你叫苗寿安,字岁福,现年二十六岁。”
愿你长寿安宁,岁岁有福,再不遭受任何苦难。
“苗寿安”:“……”
“这名字……”他没再往下说,看得出是有些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片刻后,又问,“你与我……是什么关系?”
游萧道:“此前我遭难,是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要报答你,怎么对你好都不为过。”
“哦。”
“苗寿安”又犹豫了一下:“既然这样……你能不能松开我?”
两个男人这么抱着实在太别扭了。
游萧这才反应过来,发觉苗笙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甚至还有些出汗,便赶紧松开他,令下人端上已经准备好的流质食物和煎好的汤药,让他补身体。
在喂苗笙吃饭的过程中,游萧给他讲了聂云汉与卓应闲的关系,说卓应闲与他是旧友,自己认了二人做义父。
“苗寿安”没有怀疑,照单全收。游萧见他已经接受,便通知聂云汉二人来见面。
这些年来,游萧安排人每天给苗笙按摩手脚四肢,才使得他的肌肉没有萎缩,整个人只是偏瘦弱,看起来还是很健康。
卓应闲感慨良多,很想跟对方促膝长谈,但见苗笙什么都记不起来,也没得可聊,便只是打了个招呼。
倒是聂云汉,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游萧取的假名字。
“什么苗寿安,听着跟半截入了土的老头子似的。”他无奈道,“你叫苗笙,‘笙歌’的笙,萧儿净瞎叫。”
游萧:“……”
苗笙神情稍感安慰:“确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觉得这个名字更适合我。”
“不过萧儿给你改名也是希望你好,别见怪。”聂云汉笑道,“他太担心你了。”
“他这么细心照顾我,我怎么会怪他。”
游萧赶忙道:“我这是报恩,都是我应该做的!”
苗笙淡淡笑了笑,不再言语。卓应闲便与聂云汉告辞,好让他好好休息。
“小笙哥哥已经不记得我了,他看我的眼神那么疏离,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对上他的眼睛,我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出了梅花斋,卓应闲才郁闷道。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嘛?!别难过了。”聂云汉揽住他的肩膀,“总比记着以前那些破事儿强。感情可以再慢慢培养。”
谁知道苗笙没有给他们机会培养。
接下来两三个月,他努力练习走路,配合治疗,恢复健康。戴雁声接到聂云汉的信赶来,帮忙给苗笙调理身体,过段时间给他彻底检查了一遍,得出的结论跟游萧是一致的——苗笙身体除了稍微虚了一点,再无大碍。
这消息令大家很高兴,甚至还开宴庆祝了一番,但当天晚上,苗笙就找到卓应闲和聂云汉辞行。
“这些日子叨扰两位,在下深感抱歉。现在我身体已经无恙,也是时候告辞了。”苗笙拱手,“大恩不言谢,我也不该再给二位添负担了。”
卓应闲看他这副模样就急得发慌,可是不管怎么劝,苗笙都坚持要走,他想要去江湖上闯荡,看看能不能找回失落的记忆。
无奈应了下来,卓应闲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聂云汉只好把他搂在怀里好好哄:“人但凡失忆,肯定都想找回记忆,他这么做也没错,对不对?”
“可他什么功夫都不会,身子又虚,钱也不肯多带点,让我怎么放心?!”卓应闲忧心忡忡。
聂云汉笑道:“你觉得萧儿能让他一个人走?放心吧,有萧儿陪着,你小笙哥哥肯定没事。”
“可他这几个月来也没有跟我们亲近多少,怎么会让萧儿跟着?”
“这你就别操心了,萧儿也不是那强扭瓜的人,大不了悄悄跟着呗,还能怎么办。”
卓应闲重重叹了口气:“本以为小笙哥哥醒来就会皆大欢喜,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这总比他一直醒不过来强吧。人心总归是肉长的,再说咱萧儿这么会暖人心,早晚能把他暖热了。”聂云汉在卓应闲唇角亲了口,“别愁了,早点睡。”
果然,苗笙跟游萧辞行时,没有遭到过分阻碍。游萧也只是客客气气地劝说了一番,未果后也便遂了他的意。
待苗笙前脚踏上出行的路,游萧后脚就去找了他俩爹,一见面就“扑通”跪了下来。
聂云汉与卓应闲:“……”
“不是,你要追着你舅舅走那就走呗,我和你闲爹还能拦着你不成?”聂云汉无奈道,“用得着下跪吗?”
游萧情真意切道:“我知道两位爹爹不会拦着我,但我想坦白的是另外一件事。”
“何事?”
“我对苗笙——我对他不仅是甥舅之情。”游萧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坚定道,“我对他,是两位爹爹之间的这种感情。”
卓应闲整个人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游萧,又看看聂云汉。
聂云汉也是始料未及,站起身走到游萧面前,严肃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游萧见卓应闲面色灰暗,似乎有内疚之意,连忙道,“这也不是受两位爹爹影响,萧儿应是天生如此,闲爹爹你不要多想。”
聂云汉回头看了看卓应闲,冲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又问游萧:“你如何确定?”
游萧垂下头:“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做春梦,梦到的是舅舅,不,苗笙的脸,我便知道了。随后多次如此,我便能确定。”
聂云汉:“……”
游萧懂得多,又精通医术,这方面肯定不会搞错。这条路自己也经历过,他还能说什么!
“你既然如此笃定,我也不好再怀疑。我知道你对他感情深厚——”聂云汉回到椅子上坐下,“但苗笙已经失忆,也不知道这对他有没有影响,万一他现在不是断袖,或者不能中意你,你万万不可强求,知道吗?”
游萧连连点头:“我明白!我只希望他过得好,如若他无法对我动心,我绝不会勉强他!”
“唔,你心里清楚就行。”聂云汉看向卓应闲,“你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卓应闲也不是活在世俗目光里的人,游萧对苗笙的感情,他这会儿功夫一想就完全明白了,此刻也并没有别的办法,只剩下担忧。
“你这一去,要多久?”他问。
游萧情真意切:“要看笙儿他的情况,但是我会常给家里报平安的,两位爹爹放心!”
聂云汉心里轻哼——这就叫上“笙儿”了,还挺有老子当年没脸没皮的风范。
“就像你阿爹说的,不许勉强。小笙哥哥前半辈子过得够苦的了,别再让他难受。”卓应闲特意强调。
“自然不会!他遭过多少罪,我看得最清楚,我一定不会伤他分毫!”
卓应闲垂眸半晌,才道:“好吧,你们……多多保重。”
得了两个爹爹的允许,游萧很快准备好了行囊,聂云汉与卓应闲带着竹月和鹤云送他到了门口。
竹月依依不舍地拉着游萧的衣襟:“游萧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月儿想你怎么办?”
“哥哥不管走到哪儿都会惦记月儿,逢年过节都会给你寄礼物的,放心吧!”游萧摸摸竹月的头发,轻声道。
鹤云则端端正正道:“游萧哥哥,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
“嗯,知道了。”游萧拍拍他的肩膀,“我不在,替我照顾好两位爹爹。”
“我一定会。”
游萧看向聂云汉与卓应闲,深深作揖。
“行了,快走吧,早点把人带回来最好,实在不行,你自己早些回来。”聂云汉冲他连连摆手。
卓应闲补了一句:“多护着他点!”
游萧认真道:“谨遵爹爹们教诲!”
说罢,他冲眼前四人嘿嘿一乐,转身拉着马,大步走向下山的路。
聂云汉看着卓应闲一脸惆怅,搭着他的肩膀哄道:“他们相识就是缘分,没准儿也是注定要在一起,别担心了。”
“嗯,这倒也是。”卓应闲感慨道,“希望天可怜见,别再让他俩多遭折磨。”
“万一他俩好事真成了,咱们家辈分估计就要乱了。”聂云汉突然道。
卓应闲:“……”
“你想得还真多!”
“我这叫思虑周全。”
“你这叫咸吃萝卜淡操心。”
……
山庄门口,一家四口目送游萧渐渐远去,身影里写满不舍,又满含期待。
期待亲人早日归来。
期待有情人能成眷属。
或许是心有灵犀,聂云汉与卓应闲相视而笑,心中不约而同想到——
期待岁岁年年,与君长相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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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我闲汉cp的故事可以永远写下去,哈哈!我真的好爱这一对~
到这里,正好二百章,从1月1号到7月31号,终于画上一个圆满的结局,希望他们在平行世界里生活美满~
这里写的游萧和苗笙的故事算是从闲汉和游萧的角度看到的,若是将来真开始写他们俩,会从苗笙的角度另写一个开头,会把他的心理剖析得更详细一些~
呐,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了,谢谢蓬宝的一路陪伴,很高兴能通过这篇冷糊文认识你,他俩的故事因你的阅读和评论而更精彩,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