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情况·有变
作者:泠凪      更新:2022-05-28 05:14      字数:3338
  第一百零一章据说情况·有变
  上党郡的上景宫内,一如往常的恢宏、严肃。宫人们讳莫如深,埋着头,、弓着腰、双手规规矩矩的叠放在身前。来来往往,既不寒暄,也不交流,甚至连半点眼神交流都没有!
  供奉‘东君的向日葵’的大观园气派而庄严,主殿内烟火寥寥,宫人几无。
  银贵妃一身素装,脱簪挽发,不施粉黛,虔诚的跪在向日葵桌案下的蒲团上。
  她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不时的将双手打开,俯身,弯腰,手心向上,手臂瘫在地上,额头触地,连连跪拜。
  也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动作,她看起来疲惫极了,额头红肿,歪歪扭扭的姿势不太标准,好像下一秒就会晕倒在地一样。
  “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将沉浸在求神拜佛的银贵妃拉回现实,她条件反射的支起身体,双腿因为长久的跪姿早已经发麻。
  她勉强站起身来,发麻的双腿不听使唤的软了下去,将她顺势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不谙世事的婴儿并不能理解母亲的难处,依旧啼哭不止。
  银贵妃毫无办法,双手撑在地上,勉强扶着安置在蒲团边的婴儿床站,借力起来,借着支点检查小公主的情况。
  才喂了奶,也没有尿湿,想必是小儿睡眠警觉,睡不安稳导致的啼哭。
  银贵妃这么想了,抱着小公主,跪坐在婴儿床边,轻轻拍着小公主,轻声哼唧,很快便把小公主哄睡着了。
  她脸上泛着不似往常嚣张跋扈娇纵的模样,柔和的判若两人。
  她轻柔的缓缓支起上半身,慢慢的踮着脚尖,弓着腰背把熟睡的小公主放在小床上。
  又轻车熟路的回去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双眼无神的盯着供奉着的向日葵,机械一般。
  她仰着头,肩膀**,泪如雨下。
  自从崇炼卧病,沉睡不醒以来,她胆战心惊,不敢相信任何人。
  千金贵体了三十年,如今为了活命,学会如何烧水,如何盥洗衣物,如何照顾那个只会咿咿呀呀的奶娃儿。
  玉葱般的十指,再也不顾上推脂抹粉的包养。
  一如农家妇人,为孩子换洗尿布,喂奶,沐浴;为卧病的丈夫擦拭身体,亲喂汤水。
  没没夜里,不敢深寐,恐一睡不起,恐稚子丈夫遭他人毒手;白日饭菜,不敢假手于人,只能在自己粗使的手艺中勉强为生。
  曾经精致细腻的肌肤上布满了憔悴与疲惫。
  近日种种,将她一生从未经历过的揣测、质疑、忐忑都切切实实的走了一遭。
  一片泛着淡黄色光晕的花瓣从桌案上凋零,飘落在银贵妃的蒲团前。
  银贵妃盯着那花瓣好一会儿,用手背抹了一把泪眼迷离的双眼,将花瓣捧起,虔诚的祈求道:“老天爷,陛下亲政以来,克己奉公,焚膏继晷,广施仁政。在陛下的治理下,上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太平。”
  银贵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那些恶事,混事都是我银氏所为,如今也已偿恶果,恳请上天感念陛下仁心,切莫以贱妾残躯,降罪于陛下!”
  银贵妃期盼的看着向日葵很久,那向日葵依旧纹丝不动。
  她站起身来,将花瓣小心翼翼的揣在袖囊中,从小床上抱起熟睡的小公主,离开了供奉向日葵的大观园。
  银贵妃从大观园出来,抱着小公主回到了紫宸殿。
  自从崇炼出事以来,银贵妃深知宫内定有细作,但却不知是谁,只得下令不让人靠近紫宸殿,平日里也就只有打小服侍崇炼大太监道哲能贴身守在殿内。
  留下道哲,也是未颜进宫请脉说过,道哲可信!
  未颜与皇家的关系银贵妃是明白的,所以对未颜的话好歹也能有两分信任,在如今这个充满怀疑的皇宫里,即便是半分信任,也是难得了。
  她走进针落可闻的殿内,挥手将道哲打发了,将熟睡的小公主放下看起来睡着的崇炼身边。
  听着紫宸殿的门关上了,银贵妃跪坐在脚踏上,双手捧着崇炼无力的手。眼泪如断了线的风筝,越来越无法遏制。
  她将崇炼的手背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皱着眉头,哭腔哽咽,却不敢放肆大哭,只得压制的特别小声,耳语一般将外界的情况说给昏迷中的崇炼听。
  尽管今日外界一如往常的异常,并没有更多的事儿发生,可她依旧乐此不疲的重复将外界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崇炼,好像只要她多说几次,崇炼就能听到一样。
  “陛下,他们都说端王反了,他杀淮阳侯杀纪侯淫0乱西清,将江湖搅的是天翻地覆。他视人命为草芥,将江湖义士村里的百姓拿来试药。他谋害兄长,弑父夺位!”
  “好在江湖仁义无双的隐君子文霏微带领江湖豪杰,识破他的奸计,终于将他身首异处!”
  “呵!朝堂上的大臣都说端王素来暴戾成性,刚愎自用,狼子野心,有此结局实乃咎由自取!”
  “说这话的,和当初将端王奉为圭臬的人可是同一波人呢!陛下,你的朝堂还真是得好好清理下了!”
  银贵妃往前挪动了半个位置,捧着崇炼的手看在自己的颈窝,歪着脑袋靠在崇炼的腹部侧方,柔情似水的看着崇炼。
  “我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陛下,就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当嫁君’。所以即便知道陛下心中只有先皇后;也知道陛下同意我进宫,只是想利用我查出当年先皇后去世的真相;我也知道父亲的狼子野心必定不能为陛下所容。”
  “但我毅然决然的来到皇宫,因为啊…我想看着陛下,靠近陛下,我真的…真的好爱…好爱陛下…”
  “自从弟弟的最后一封书信隐约提到‘鱼目混珠’四字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之后你和太子相继病倒,乱局频生!”
  “我现在只能做垂死挣扎的困兽之斗,毕竟,我连敌人安插的细作是谁都不知道。身边更没有可以信任之人可言!”
  “太子府好歹还有未颜,未颜那般的手段,都快被朝臣给撕碎了,如今焦头烂额,食难下咽。可我呢,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根本就是孤立无援!”
  银贵妃的眼泪顺着脸颊,打湿了锦被,她笑的凄凉无比,声音颤抖的仿若玉碎一般:“陛下,你知道吗,先皇后弥留之际,我就在它身边。你好快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我就将真相告诉你好不好?好不好?”
  “叩…叩…叩…”
  殿门被敲响,传来道哲的声音:“娘娘,未太医来了。”
  银贵妃直起身子,将崇炼的手放回被子里盖好,她用锦帕擦拭了泪痕,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了看依旧沉眠的崇炼。
  刚刚,握着陛下的手时,他的手指好像动了?
  或许是错觉吧?
  银贵妃回过头,走到屏风处,应道:“进来!”
  道哲打开门,未颜侧身进来了,他见着银贵妃眼眶通红,低着头抱拳见礼。
  银贵妃抬手制止,说:“不必多礼,太子可有好转?”
  未颜脸色也是憔悴疲惫不堪,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银贵妃叹了口气,坐在上座,问:“如何?”
  未颜问:“陛下日常饮食可是娘娘亲自料理?”
  银贵妃点点头。
  未颜皱着眉头,将一个小瓷瓶递到银贵妃手里,说:“陛下身体抱恙,需得在汤水中加了臣这一味药,才能痊愈。还请娘娘费心!”
  银贵妃点头,将小瓷瓶紧紧握在手中,双手藏在宽大的广袖里,说:“请未太医每日辰时到紫宸殿为陛下请脉!”
  “是!”未颜应了,转身便出了殿门。
  银贵妃看着再次紧闭的大门良久,侧着身子拿起桌上早已经凉透的茶杯,端起,右手合拢拿着杯盖,借着喝水的姿势,将右手掌心靠近眼前。
  一张细小的纸条布满折痕,卡在银贵妃的掌心。
  这纸条是刚刚未颜顺着小瓷瓶递给她的。
  那张纸上只写了一个字,‘青’!
  银贵妃不准痕迹的利用擦嘴的姿势将纸条放进嘴里,和着凉水吞咽了,张口唤道:“道哲!”
  道哲一直守在门外,听着银贵妃的召唤,推门而进,再将殿门关上了。
  银贵妃点点头,右手竖起一只手指头放下唇间,示意道哲先别开口。又招招手,让道哲靠近。
  银贵妃耳语道:“今日可喂给陛下汤水?”
  道哲摇头说:“未经娘娘首肯,不敢擅动,只守在屏风处,不敢近身造次。”
  银贵妃皱起眉头。
  道哲不愧是跟着崇炼的老人,立马反应过来,又说:“只娘娘的贴身宫女莲汀送来了娘娘亲手洗净晾干的衣物。”
  银贵妃侧颜看了一眼道哲。
  道哲察言观色自然不在话下,当下便知道有所不妥,努力的回忆了莲汀进来的桩桩件件,回答说:“但臣心想莲汀是从西清跟着娘娘进宫的,便并未过多设防,请娘娘恕罪!”
  说着就要后退一步见礼,被银贵妃拉住手腕,低声说:“不可声张!本宫现在只有你可。不论平日陛下端王太子如何,如今我只想守住陛下,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道哲为崇炼心腹,一直都知道皇家对银贵妃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没想到这银贵妃在这样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一心扑在陛下身上,甚至甘为下贱,做那些粗笨宫女的活计!
  这些日子,道哲看在眼里,早已经将银贵妃当做真正的主母。如今听了银贵妃这番说辞,不由得大受感动。
  “臣必当鞠躬尽瘁!”
  银贵妃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来,披上披风,说:“我要去大观园一趟,片刻即回!小公主和陛下便托付给你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