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静和王
作者:
凰于兮 更新:2022-05-26 12:51 字数:6166
持盈一张脸气得发白,颤抖地问:“为什么是因为我?”
贺兰姿擎无辜地说:“我说了,你要是不答应嫁给我,我就娶别人啊。”
持盈忍无可忍咆哮道:“贺兰姿擎你给我滚出去。”
贺兰姿擎却深沉地看着她,低声问:“盈儿,你就不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那样急忙离开,这一年里都都做了些什么吗?”
持盈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说:“一年前我是很想知道的。但现在,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因为我,不关心了。还有,贺兰姿擎,我有了喜欢的人。马上就要成亲了,所以你不要再来找我了。麟儿是个好孩子,你要真是位他着想,就该把他送回京城。”
“他是谁?”一听持盈有了喜欢的人。贺兰姿擎那张处变不惊的脸终于变了,阴狠冷酷取代了习惯性的笑容,他抓着持盈,周身又弥漫起那奇怪的似乎只有持盈才闻得到的血腥味。
杀气,他身上满是杀气。持盈很奇怪,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能这样完美地藏匿起自己最真实地性格。他明明就是一个嗜血暴力冷酷嬗变的男人,怎么就能伪装出那样真实的温柔深情呢。难道是人格分裂?
“我好像没义务告诉你吧。”持盈比他更冷酷。她深知自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所以对付他的唯一办法就是远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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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贺兰姿擎拍了拍脑门,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你现在还没成亲,那我就还有机会。”
他的情感变换实在太快了,快到让持盈觉得毛骨悚然。直觉告诉她,贺兰姿擎绝对是她身边这几个男人中最最危险的一个。怎么办?现在唯一能拯救她的,或许是云夙?
“贺兰公子,我还有别的事,先失陪了。”持盈逃也似地冲出了房门。哪怕跟这个男人多呆一秒,她都觉得自己命悬一线。
“云大哥,云大哥——”持盈没头苍蝇似地到处寻找云夙。说也奇怪,好像每次只要贺兰姿擎出现,云夙出现的频率就会大大减少。
“云公子在酒窖。”小丫鬟见持盈火烧眉毛,还以为天塌下来了。话说,在持家这些仆人眼中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持盈也不会皱一下眉头。难道还能有什么比天塌下来还严重的事?
持盈足下生风,马上就赶到了酒窖。
“云大哥——”持盈胡乱地吼了一声。酒窖的伙计立即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不远处蹲在地上的云夙。
闷热的酒窖里,云夙只着一件素色单衣。汗水沾湿了他的衫子,勾勒出他性感的肩胛骨。那一头乌发原本是用竹簪子挽起来的,但此时却也随意地披在肩头,只在发尾处用她送他的如意发带随意扎了一下。他一手执竹筒,一手沾了点竹筒里的东西放入了口中……
看着眼前这幅美人尝酒图,持盈忍不住吞了吞了口水。
“云公子说,他想用黄腾与玛瑙果共同酿造一种新酒,这酒不但有玛瑙果的甘甜可口,同时也会有黄藤酿的滋补疗效。”小伙计体贴地递给持盈一方手巾,讨好地问:“小姐,你怎么来了?”
持盈胡乱地擦了擦脸,才记起自己的大事。凑到云夙身边,她放低了声音,薷软地叫了声:“云大哥——”
没想到云夙头都没回,只扑哧笑了一声:“盈儿,又出了什么事?”他依然专心致志地侍弄着手中的竹筒,一缕黑发从发带中蹿出来,粘着汗水贴在他纤细的颈子中间。持盈盯着这缕乱发忽然想伸手帮他拿出来。不是她心动,她只是个强迫症患者而已。云夙的声音温柔包容,似乎早料到持盈会来找他一样。
持盈下意识地又叫了一声云大哥,只是这声越发薷软娇痴,似乎要跟云夙撒娇一样。想来她也不是喜欢撒娇卖乖的人,于是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云夙当然听出了这个意外,笑着转身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个女诸葛都没方寸了?”
他的衫子前面只象征性地系了两根带子,所以露出了大面积小麦色的肌肤,光滑似乎还泛着某种诱人的光泽。映衬着他这张俊美的面容,这面容上这双笑意浓浓的眼睛,这薄薄的红唇,真让人想狠狠地掐一把。可是云夙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性感到如斯地步,只笑呵呵地看着持盈,等她说事。
持盈觉得自己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于是脸一红,她赶紧低下了头。
聪明如云夙,他立即意识到自己衣冠不整让持盈觉得不自在了,赶紧道歉说:“盈儿对不起,因为这里平日里也没什么女人所以我——你等我一下。”
等持盈再抬头,云夙已经穿上了一件绣着暗金色花纹的黑色长袍,越发衬托得他身形挺拔匀称,英姿勃勃,精神抖擞。
“到底出了什么事?”云夙见持盈愁眉不展,又迟迟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才担忧起来。
持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云大哥,越来越乱了。贺兰姿擎回来了,还有那个百里封玄,他也来了。”
云夙一听,果然变了神色。虽然他早料到这些人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但他们来得似乎也太快了些。
“盈儿,你有什么打算?”云夙沉声问。
持盈双手绞握,长吁短叹地说:“百里封玄到还好对付些,只是贺兰姿擎,我实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已经娶了我表姐,现在又来纠缠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云夙双手背在身后,原地走了几步,眸底一片凝重。
“盈儿,你还喜欢他吗?”他严肃地问。
“当然不了。”持盈怒气冲冲地回答,“我再喜欢她,除非我脑子进水了。”
云夙笑了笑,低声说:“那就好办。”
持盈抓抓头发,小声说:“所以我告诉他,我快成亲了。”
“所以你想让我假扮你相公?”云夙双手抱肩笑意盈盈地打量着持盈。
持盈面红耳赤,她刚才的确是这样想的来着,只是她又不是不知道云夙的心思,这一假扮下去,估计吃亏的还是自己。
“不是的云大哥,我没那么想。我只是想,快点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就算了。”持盈有几分灰心地叹了口气。
云夙马上接了她的话:“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可以是我?难道盈儿觉得我不合适是?”
持盈想合适才见鬼。你们一个个都貌比潘安,家世非凡,她哪里敢高攀?就算是攀上了,怕是将来也会摔得无比凄惨。
“盈儿?”云夙见她出神,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持盈这才回过神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云公子啊。”贺兰姿擎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二人身后,手中摇晃着他那只标志性的纸扇。云夙瞥了他一眼,冷声问:“看来,你还是没死心。贺兰公子,所谓天命难违,我劝你早日回头。至于盈儿,她将会是我的娘子。”
贺兰姿擎面色铁青,那双清冷的眸子下面,涌动着可怕的暗流。这一瞬间,持盈竟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三个人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变得诡异而紧张。
“好。”贺兰姿擎将折扇一收,朗朗地叫了一声好。但这一声好并未打破这紧张的氛围,反而让持盈越发紧张。
“既如此,我们只能公平竞争了。”他轻描淡写地弯了弯唇角,挑衅地拍了拍云夙的肩。云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轻轻哼了一声。
“盈儿,我们——回头见。”他温柔地朝持盈笑了笑,转身扬长而去。
持盈惊出一身冷汗,拉着云夙道:“云大哥,这个人太可怕了,他竟然跟踪我。”
云夙依然出神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都不出声。
“盈儿,你爹去了哪里?”过了好长时间,他忽然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到边的问题。
持盈被问得一怔,才回答:“我爹失踪好久了,我现在派人四处找,但还没消息。”
“找你爹,让他尽快回来。”
看着云夙的表情,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持盈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云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云夙看着她,忽地笑了,揉揉她的小脑瓜,他柔声道:“好好做你的生意,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说是这么说,持盈又不是傻子,她早已察觉到了一些苗头。
从此之后,无论持盈做什么,贺兰姿擎就以各种理由带着麟儿出现在她面前。而那个百里封玄,则以各种理由支使她,让她离开贺兰姿擎。这两个男人简直把她折磨得要死。
“盈掌柜梳头。”
一大早,持盈就被百里封玄叫到了他的客房,伺候他起床更衣吃早餐。此时,百里封玄坐在窗下的铜镜前,递给持盈一把牛角梳。
持盈端详着牛角梳,心想这个百里封玄也不是省油的灯,之前都是伺候他穿衣吃饭,现在连头发都让他梳了,真是没人性。
持盈小心翼翼地抓起他的银丝,滑滑的,触感非常好。持盈一边帮他梳头一边八卦地问:“百里先生,你这头是怎么白的?”
铜镜里的百里封玄星眸半闭,慵懒地回答:“因为思念。”
持盈觉得这回答有些矫情,于是随口念道:“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染秋光。”
听完持盈的诗,百里封玄那双无精打采的眸子忽然就亮如繁星。
“没想到你果然有如此才情。”即便是带着嘲讽的语气,但持盈还是听出了他吝啬的赞美。不过,她可不稀罕。反正也不是她原创,只是拿过来用用而已。
“过奖了。”持盈拿起桌子上那紫色的发带,细致地将他的发绑成了三段。
“梳好了,百里公子,要吃早饭吗?”
百里封玄瞥了她一眼,随口道:“更衣。”
持盈这才发现,他穿的是中衣。可是之前,她也只是帮他换过外衫而已……可是现在他的意思是什么?难道帮他剥光了换上新衣服?
就在她揣摩百里封玄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贺兰姿擎以不速之客的姿态推门走了进来。
“百里公子,盈儿好歹是我们的掌柜的。更衣束发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好了。”
尚未等持盈与百里反应过来,贺兰姿擎已经拿起百里的干净的中衣加外衫站到了他们面前。
“盈儿你出去。”
持盈只觉得腰中一紧,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门外。
“百里先生更衣吧。”
贺兰姿擎一手抓住百里的肩,一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了他的腰带。百里封玄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却不料打翻了铜镜。
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持盈忍不住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只见,贺兰姿擎与百里封玄依旧客客气气地站着。
贺兰姿擎一脸冷笑地往百里腰中一拍,他的中衣瞬间就落到了地上。
百里封玄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贺兰姿擎,良久,才冷冷地问:“贺兰姿擎,你对男人的身体这么感兴趣吗?”
贺兰姿擎眸中浮现一抹恼怒,他将干净的中衣胡乱地往他身上一批,压低声音道:“百里封玄,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
百里封玄拉着自己的衣带,一丝不苟地系好,然后用他那特具的冰冷声调,漠然地说:“若是不呢?”
贺兰姿擎又将他那紫色的外衫搭到他的肩上,继续压低声音道:“那,你只能自尝苦果了。”
“你到底是谁?”百里封玄目光如炬地打量着贺兰姿擎。
贺兰姿擎不屑一顾地后退了一步,笑着回答:“持盈的相公。”
“王爷,在我面前,你就不必再装了吧。”百里封玄那张冰封的面孔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嘲讽的笑。
贺兰姿擎身形一滞,随即笑道:“百里公子,你说什么,我不是很懂。”说完,他转身就走。
百里封玄不屑一顾地扬了扬唇,刚想将衣服穿好,却又见贺兰姿擎去而复返:“对了百里公子,你以后的饮食起居皆有我照顾。你若是不满,就离开。钱,我会如数还给你。”
持盈伏在窗后,她看得出里面的人你在说什么,只是见鬼,她一句都没听清楚。
“盈儿,他有什么好看的。若是你你想看,晚上回去,为夫脱给你看就是。”贺兰姿擎将持盈从百里的窗下抱出来,将她放到了花架之下。
持盈已经被他的厚脸皮与自以为是折服了,除了沉默,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来回击他。
“盈儿,跟我说句话吧。”他蹲在她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握着她的手。
持盈叹了口气,低声问:“我有一阵子没见到麟儿了,他人呢?”
贺兰姿擎心满意足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放着我们父子不管的。只是这阵子,我在这里忙,你又不肯理我,所以我就把他寄送在一个农妇家里——”
“什么?贺兰姿擎你还是不是人啊!”持盈一听他把麟儿寄养在别人家,当即就火了。虽然她对贺兰姿擎没什么好感了,但是对麟儿,她还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情的。有时候,她会莫名其妙地觉得麟儿就是她亲生的,虽然这很荒谬。但她就是舍不得麟儿。
“快告诉我,他在哪,我去把他抱回来。”持盈着急地摇晃着贺兰姿擎。
姿擎顺势拦住盈儿的纤腰,撒娇般地嘟哝着:“盈儿,你也不要只想着麟儿啊。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原谅我?”
感受着他掌心之下的温热,听着他饱含深情的倾诉,持盈心中一阵激荡,竟是心旌摇曳。
“你休想。”持盈果断地从他怀中挣出。因为刚才那一阵心旌摇曳,她在心中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好了疮疤忘了痛的事,她持盈绝不会做第二次。
贺兰姿擎眸子一暗,面孔上一片忧伤弥漫。那种绝望与伤心,就算是铁石心肠看了也会动容。持盈始终想不明白,他这样委曲求全,想让她回心转意,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贺兰姿擎,我现在想听听你当初为何要急匆匆的离开,现在为何又回来,你求得我原谅,到底是为什么?只要你的解释能让我满意,我或许会考虑原谅你。”持盈语气轻松地回答。
“真的吗?”贺兰姿擎喜形于色,深情地看着持盈低声说:“盈儿,当初娶莫云只是意外。而匆忙回京,则是因为我爹重病,我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贺兰姿擎,我看你根本不想让我原谅你。”持盈冷笑,“这种蹩脚的借口,也想骗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盈儿当然是聪明过人,只是我没有撒谎。现在,我们去接麟儿,你想知道的真相,我自会告诉你。”贺兰姿擎不由分说地拉起持盈,直奔城东。
又是一座大宅子,粉墙黛瓦,鳞次栉比,而且挨着县衙。贺兰姿擎将持盈带进去,就把她交给了一个侍女:“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持盈狐疑打量着四周郁郁葱葱的矮树,层层叠叠的假山,还有那嶙峋怪异但却很具有观赏价值的太湖石,忽然觉得贺兰姿擎好像真的要把那个真相告诉她了。想到这里,她竟然有种想逃的欲望。
“告诉贺兰姿擎我有事先走了。”
“盈儿——”
不等她迈出一步,贺兰姿擎的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
持盈觉得浑身肌肉都变得无比僵硬,连呼吸都局促起来。一点点地转过身去,终于,她看见了那个人。朱红的衬袍外罩着一件绣着金龙的明黄色外衫,那龙在他袖子上,胸前,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都会腾空而去。他头戴一顶紫金冠,齐眉勒着一条二龙抢珠的金抹额。明眸如星,长眉入鬓。眉眼之间,盈盈笑意似春风过户,眉眼之下,长睫如花影重重。
而他手中牵着的那个孩儿,则与他的装扮如出一辙,小小紫金冠,小小黄衫。颈间缀着精美的双龙戏珠资金项圈,粉雕玉琢,宛若仙家童子。父亲华彩满身,王气天成;儿子莹润夺目,贵气逼人。
持盈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仿佛有巨石落入心湖,骤起惊天骇浪。
“王爷,盈姑娘要走。”那小侍女恭恭敬敬地跪到了贺兰姿擎面前。
“你下去吧。”贺兰姿擎瞥了持盈一眼,柔声道:“盈儿过来。”
持盈条件反射地不停摇头,口中喃喃自语地说:“静和王,你是静和王!”
贺兰姿擎微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本王正是静和王。盈儿,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本王已经给你了。
“你果真是静和王。”持盈神经质地重复着,虽然这种可能她在心里想了几千遍,但真正面对真相,她却依旧不知所措。如果他是静和王,那他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地方,与她这个貌丑惊人的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几番纠缠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有一种结果可以解释,那就是为了他的锦心。她身上一定有能医好锦心的东西。会是《燃灯经》吗?可是他自己也有《燃灯经》啊!还有,他为何会莫名其妙地忘记了在玄思洞的一切?难道因为他忘记了在玄思洞的事,所以也忘记了《燃灯经》?持盈越想越乱,瞬间,她头痛欲裂,竟口鼻流血,扑到在地。
“盈儿!”
“娘亲!”
父子二人皆大吃一惊,忙不迭地命人将持盈扶到了房间。
这是一个奇怪的梦。
持盈梦到了三个小孩子,两男一女。女孩子眉心一点朱砂,虽然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但已能见倾国之姿。两个男孩,一个高些,一个矮一点。高的一身明黄,绣着龙纹。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目俊朗器宇不凡,他牵着女孩的手,一脸戒备地看着那个矮个子。
矮个子不过十二三岁,俊美修目,面若桃瓣。一双黑眸弥漫着志在必得的笑意,他盯着高个子身后的女孩,笃定地说:“这女孩将来一定是我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