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混蛋，肯定不……不是郎中，是剐人的小刀……手吧？”
  气若游丝，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周围的人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一起哈哈大笑。
  “你个老混蛋，给你割这几百刀，老子还真能当小刀手。以后朝廷要凌迟你，叫我去，还能一边剐一边陪你聊天。”虎子暂时用布紧紧缠住伤口止血。
  “那……那感情……好……”胡七这辈子，第一次觉得生不如死。
  “休息一会，待会继续。”虎子一屁股坐地上。
  “什么，还……还要来？”听到他这话，胡七竟然露出几分害怕。让初步认识他的几人都感到惊奇。
  “刚才只是帮你剜去腐肉脓血。现在鲜血流出来证明剩下的都是好肉。”
  “问题是，这个洞被我越掏越大，能塞过去一个大枣。”
  “原先我准备剜干净后塞上药膏两边再给你缝上。现在洞变得这么大，倘若两边缝上长好了，但里面没长好，岂不是包藏祸心？”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从里面开始缝到外面，几百针下来应该可以缝好。”
  “只是，那些线埋在里面估计也会坏事。”
  “这个，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老子说错了，你不是小刀手，你他娘的就是前朝锦衣卫的人啊，黑狱酷刑也赶不上你这手啊……”看到胡七害怕的眼神，周围的人全都笑了。
  笑过之后，他们又都恐惧地盯着虎子。
  活剐几百刀还不算，还得再缝几百针？这种东西，的确堪比酷刑。
  “师父，要不暂时就这样放着，我们明天去请教一下周神医？”来宝总寻思怎么在神医那偷师。
  胡七也连忙点头，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响当当的汉子，一点小伤小痛算不得什么。
  但是现在，他实在是怕了。
  倘若虎子是牢头禁子，估计问他什么他都会乖乖回答。
  虎子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点头。胡七顿时心花怒放。
  为了方便清理这个可以看到骨头的窟窿，虎子在一条沸水煮过的布带两边抹匀药膏，然后用小竹条勾着穿过还在出血的窟窿。
  最后再将外面包扎好。
  胡七一直紧绷悬空的腰臀终于落回床上，同时也有些后悔将自己交到这魔王手中。
  “虎哥，这汉子是谁啊，你肯定知道，要不不会带回来。”大家临走前，根生拉着虎子打听。
  棒槌也好奇地凑过来。
  “跟你俩说没关系，但严禁再让别人知道。”虎子一边洗手一边左顾右盼，“传说中的贼人，麻胡子。”
  “麻胡子？”棒槌和根生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那不是流传了最少三十年的凶名吗？看他年纪，不像啊！”
  虎子耸了耸肩表示不清楚，心中却有了一个猜测。
  第二天中午，跟来宝一起调出麝香当归丸，让棒槌送去给思如并说明用法。
  虎子有些不忍，又一条性命断送在自己手上。
  “虎子，看不出，小小年纪你竟然是一寨老大呢。”胡七的直爽性格，很快就跟接触的人打成一片，从秀才那知道了虎子的身份。
  苦笑着摇摇头，虎子知道，自己这老大的位置其实是水中楼阁，只要悬在头顶的吃穿和生命问题得到解决，就没人会听自己的。
  “痛吗？”
  “你说呢？”胡七虽然没有表现出痛苦，但额头始终没干的冷汗还是能说明问题。
  “嗯……你杀过人吗？”虎子心中纠结，顺嘴就问了出来。想想又不合适，可惜话已出口。
  “杀过不少。”没想到胡七并没有忌讳隐瞒，说出的话也让人胆颤心惊。
  “后悔吗？”
  “呵呵，自己要杀的人，肯定有要杀的理由，既然杀的时候没住手，那杀了之后需要后悔么？”
  胡七打量着坐在自己床头的虎子，“怎么，想杀谁了？”
  虎子摇摇头，“杀了几个，很内疚。”
  这话又出乎胡七的意料了，虎子身上，明显就没有见过血的人特有的那种血腥彪悍，反而棒槌和根生他们身上有。
  “你杀过人？我不信。”
  虎子叹息一声，将两次下令杀俘和正在堕胎的事情说了出来。他非常想跟人沟通，纾解这种内疚。
  胡七明白了。
  “这么说吧，你认为内疚的事情，倘若让你再选择一次，你会放手吗？”
  虎子坚定地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人活在世上，做每件事之前不要总想对错。而是想着有没有必要。有必要就一定要做，哪怕明知是错。”
  “做完之后也别叽叽歪歪，爷儿们嘛，别太娘儿们。”
  这套歪理仿佛又有几分道理，最后那句更是引人发噱。虎子也笑了起来，“你真爷儿们。”
  其实，虎子很羡慕他，做什么都凭自己的心，多好！
  思如开始用药，虎子必须时刻守护在左近，甚至几个有接生或者陪产经验的老妈子也被通知时刻准备。
  为此，请教周太医的事情被延后。
  虎子每天将埋在胡七腿里的那根药布条抽出来，清洗伤口后换上新的，确保不会二次溃烂。
  相比于第一天的折磨，这种换药的痛苦根本没放在他眼里，时常在换药时跟虎子或来宝聊天拌嘴。
  虎子偶然间发现，最近很少看到秀才。
  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每天没事就去那间关人的竹棚，一待就是半天。
  “子澜，怎么样，拿下他了没，问到什么情报了？”虎子知道，敌人斥候即将康复。外伤已经结痂了，肋骨不动也不太痛，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秀才叹了口气，“恐怕，是我被他拿下了。”
  “什么？”虎子大惊失色。
  “你们的百姓真过得那么好？”虎子大马金刀坐在名叫墨丝的敌人斥候对面。
  这是一个长相异常英俊的少年，要不是打扮粗糙，换上个女装肯定能颠倒众生。只是现在破衣烂衫灰头土脸，跟普通灾民没太大区别。
  听子澜说他年龄才十六，跟自己同岁。却已经是敌匪里比较高级的将领了。
  据说汉元巡抚派2000兵丁分布附近几县就是为了抓他，而他们帛秀国乱军，为了保他竟然不顾暴露两府七县的所有奸细。
  “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少年自傲笑道。
  “嘶……”虎子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几千年下来，天下几百国家和朝代，所有人，特别是农民，对田地的渴望是多么迫切。不说别的，当初余家坪有地的人家只有5户，剩下的都是帮别人种地的佃户。
  倘若有个人说，造反吧，造反过后田地平均。
  那么，摸天寨上这600人，除了七婶几位外，估计全都会仔细思量。倘若这个号召还有那么几分胜利的可能，那么所有人都会拼死响应。
  “你们怎么保证可以做到这些？”
  虎子家里也没地，只是有那么一点手艺，并不担心糊口。即使这样，第一条对他也十分有吸引力。
  少年满脸自信，“不需保证，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到。自六月起兵，我们已经占领帛秀大半国境，所占田地，按当地人口均分。”
  “田地赋税三十抽一，仅仅只为朝廷运作而已。”
  虎子已经瞪大了眼睛，这一招太厉害了吧，倘若传到大酉，岂不是云集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