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作者:
千泱 更新:2022-05-23 15:41 字数:4177
等沈沧舟终于向赵堰解释清楚一切时,扭头一看,旁边晕的晕,冻的冻,已然是双双歇菜。
“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是我欺负人啊?!”沈沧舟解了那人的冰封,再度捂着头,苦兮兮地蹲在地上长蘑菇。
赵堰明白这是个乌龙事件后,想说你刚刚笑得一脸恶劣的模样实在是很有欺骗性,但看见蹲在地上露出一副“我很受伤”表情的白衣男子,他默了默,说出口的话就变得莫名其妙了起来:
“你真的……成年了么?”
“!”
然后赵堰就看见白衣男子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一步当两步跨到他面前站好:“你看看我这胳膊我这腿!劳资可是身高一米八的真男人!”
沈沧舟可以说是十分心酸了,穿越十八载,反派是第一个觉得他“还小”的人,天知道以往那些想收他为徒的仙人们看见长得“高高壮壮”的他,都捋着胡子怀疑是他虚报年龄来着。
最后还是摸骨看骨龄,才解决一切的。
赵堰满头黑线,拂去那只一会儿捏自己胳膊,一会儿拍自己头顶的手:“幼稚。”
对面的人毫不识,被拂开手后依旧“动手动脚”,甚至还愈演愈烈了:“诶,不过我身体长得可真好啊!以前倒是不觉得,现在站在面前才看得一清二楚,你看看这壮实的肱二头肌,你看看这倒三角的完美身材,你看看……”
赵堰一把抓住了那只不老实的手,岂料另外一只却又突破防备,伸出一个指头,戳到了自己胸口。
“你看看……我这优秀的胸肌……”
对面某只蠢萌一脸笑嘻嘻地朝他“上下其手”,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这人是在耍流氓呢。
“够了!!”
赵堰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那双手扣住,反折到那人脑后,一个跨步便将沈沧舟整个人带到一旁古树上抵着。
远远望去,一个标准的树咚姿势。
沈沧舟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毫不正经的表情,因离得近了,他瞅见反派的耳垂慢慢地由白皙到浅粉再到绯红得似要滴血,还感到很是惊奇:“哟,赵堰你还害羞啊!这有什么嘛,我只是戳着我自己的身体玩玩。”
赵堰扣住那人双手折在脑后,被这话一激,气得感觉自己都要神志不清了,当即是一口咬在面前人肩膀上,虽隔着衣服,但力度之大,痛得沈沧舟直接变了脸色,口中一声惊呼:
“嘶——”
“卧槽,你狗变的吗?卧槽,你连自己的身体都咬咩?!”
抬起头时赵堰已然后悔,想着智商估计是会传染的,于是感到了一分宽慰,但仍旧黑着脸松开了手。
最后还直直后退了两步,听见这人紧跟而来的话,赵堰脸上缓缓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这有什么呢,我只是咬着自己的身体玩玩?”
沈沧舟:“……”怕了怕了,他不玩了行么?这反派……脑子约莫是坏掉了?
摸了摸肩膀,沈沧舟疼得龇牙咧嘴,嘤,真疼啊,这也下得去口。
于是乎,在沈沧舟心中,反派缓缓和小心眼又记仇画上了等号。
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沈沧舟赶紧捂着肩膀闪到了一旁,终于开始“正儿八经”地和反派探讨眼前的事了。
沈沧舟怂唧唧地开口:“我们要不要去把这两人绑架的那个女子救出来?”
语罢还小心翼翼地瞄赵堰一眼,像是生怕赵堰再“发疯”咬他一口似的。
而全程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的赵堰看得是一脸嫌弃,仍旧应了声:“嗯。”
而后沈沧舟就见反派走到了那个解了冻的,正翻着死鱼眼一副要死不活的“大腹便便”面前,用称得上和善的语气,说出嚣张的话语:“带我们去见见那个被你们抓住的女子,嗯?”
解冻后便如软骨病一般瘫在地上,但是还神志清楚,甚至“有幸”围观到两人“奇怪举动”的大腹便便终于在这句话下溃不成军,嘴里喃喃自语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然后很是干脆地,白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赵堰:“……”
沈沧舟:“哈哈哈哈哈……”刚想说你这不也欺负得吓晕了一个人么?但是反派一个眼刀过来,沈沧舟干干脆脆地用双手捂住嘴,争取笑得不发出声音来。
然后一个不小心,笑出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嗝~”
沈沧舟心虚地拿掉捂住嘴的手,试图解释一波:“额,你要这样想,别人看见我这样,也只会笑话我罢了,怎么会想起这是那个高冷如明月清风的赵堰……”
“做的呢……”
说到一半沈沧舟已然悔悟,他现在用着的好像就是反派的壳子?
自然……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顶着反派的名义?
完了,好像越解释越黑?他怎么就这么嘴欠?沈沧舟于是闭上了嘴,礼貌又不失尴尬地朝反派笑了笑。
然后沈沧舟就看见反派目光凉了凉,眼中仿佛印着硕大三个字:你完了。
摸摸头,沈沧舟假装做一个读不懂别人眼神的欢乐儿童,把头朝旁边一扭,盯着树上一只飞鸟:
眼见反派的目光也被带了过来,沈沧舟心里一喜,自认为成功转移话题:“那只鸽子是有点肥哈,要不我打下来烤了吃?”
鸽子:这并不是你伤害我的理由。
一根冰凌在沈沧舟手里凝结,沈沧舟另一只手放在唇边,朝反派比了个“嘘——”的手势,而后将冰凌朝鸽子狠狠一掷——
正中鸽子旁树枝。
灰白色的鸽子惊慌失措地扑着翅膀飞走了,看那模样还吓破了胆,路经他们头顶时,还忍不住,一泡稀拉拉的鸟屎从天而降,不巧的是,正中反派肩膀。
“沈!沧!舟!鸟的准头都比你高!”
反派彻底怒了,追着他打。
沈沧舟感觉自己一番好心都喂了狗,可怜弱小又无助地边道歉边“好心提醒”:
“你不先把肩膀擦一擦吗?等会儿干了就不好擦了,要不我帮你擦一擦吧?真的!”
赵堰深刻感觉,自从遇见这个人,他能少活十年。
当然,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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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阳光透过窄小的铁窗,缓缓照了进来,光线里尘埃飞舞,白安柠朝那些光中的精灵缓缓伸出手,像触及一个个遥远不可及的幻梦。
蜿蜒曲折犹如迷宫一般的妖族神殿里,一个白衣的小姑娘满眼泪花地四处乱窜,找不到离开的路,终于,她在一扇巨门前遇到了这一天以来的第一个活人——巨门前玄衣铁甲持长戟的护卫。
然后,揪住那人衣角就不放手了。
“圣女,您是迷路了么?”
头顶传来的声音很是温柔,她呆呆地点点头,于是那人半蹲下身体,温和的目光与她平视:
“圣女,请让属下为您带路。”
她望着那人被面部铁甲遮掩大半的脸,瘪瘪嘴,害怕极了,却仍旧点了点头。
七月流火,寒天将至。
在神殿内学习十三载,她终于得以进入神殿内那扇幼时觉得高耸得望不见尽头的巨门,门内是一个开放性的祭台,高逾天际,其上日月隐耀,星辰浮动,无数星芒在九天变幻莫测,似神闲来所下的一盘看不透的棋局,又似命中注定的雄图。
一位黑衣黑袍的人捧着一副卷轴,站在台上,远远地凝望她,而后,从裹住全身黑袍下发出不辨男女的“桀桀”的笑声,阴森而恐怖:
“我们的圣女长大了呀?哈哈哈哈哈哈,圣女,这神殿七十二侍卫,您随意挑选六位做您的随使吧,剩下的,就处理掉吧。”
在祭台下的大片玄武岩铺就的空地上,七十二位玄衣铁甲,面被护首遮了大半的侍卫呈现八排九列,长戟笔直指向头顶玄妙星空,静静地朝她跪伏在地。
那种感觉太奇妙,仿佛她面对的不是普通的侍卫,而是……一众冰冷的雕,像死人一般。
她从那些人面前一一路过,最后,点了一个人。
因为点了那个人,所以指出余下的五人,都随意得有些散漫。
在指出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她方才转身准备朝大巫汇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声箭矢划破空气的闷响,而后是铁甲,长戟,散落一地的脆响,等她终于僵硬地回过头去,有个声音直接低低地响在她脑海里——是点的第一个人。
“圣女,请您暂时不要回头,等属下处理好一切。”
她纵然不回头,也已经知晓了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捂住嘴,她抬头望向台上的大巫,原来大巫口中的“处理掉”是这个意思么……难道不是将那些剩下的侍卫都换下去,再换上来一批新的么?
祭台上裹着黑袍的人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却似看穿了一切:
“身为妖族圣女,善良可不是什么好的品质哦。”
她在那样的目光下骤然回首,却发现身后只剩下了六个人,而其他侍卫……恰似凭空蒸发一般。
而那个披了铁甲的侍卫上前一步,半跪在她面前:“圣女,请让属下带您出神殿。”
是了……她已习会了大巫所教给她的一切,那么,她是该离开这个囚禁了她十三年的地方了。
十三年的不见天日,让她的皮肤被养得比雪还要苍白,当领着六位随使,跨出神殿大门,沐浴在阳光里的那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融化在这样温暖的光线里。
然后她望向身旁依旧玄衣铁甲的随使,开了口:“何不褪去这重甲?”
依旧是那个温和的嗓音,应了她的话:“是。”
于是,她终于得见那张被遮掩在重甲下十三年不得见的脸,那个男子捧着手上的玄铁护首,露出的脸很是年轻,在阳光下眯着眼,一副很是享受的表情。
最后,男子似乎是窥见她直愣愣的目光,转过身来,回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亦与她想象中一般无二。
血月当空,她至魔族地域处理一件事时,因太过不小心而被发现,差点就埋骨于那个地方。
六位随使如同她隐匿在黑暗中的刀,在几年前便死去了四位,后来又补充了新的,她那时候受了重伤,流血过多,濒临死亡的境地。
她很怕很怕,便如幼时一般,揪住那人衣角便不肯撒手。
那人御剑杀出重围,一手搂着她,一手释放毁天灭地般的术法,笑容有些勉强:“圣女,你这样揪着我衣角,属下有几个禁术便不好再发出来了。”
“不许用禁术!”她知道每次动用禁术,眼前这人回去便会躺床上好几个月无法恢复。
“圣女,你这不是在为难属下么?”那人笑着摸了摸她发顶,语气有如叹息:“属下不拼了命……又如何护你安全呢?”
最后,那个人没有死在一次次出生入死的任务里,没有死在修真界的讨伐中,也没有死在凶险恶劣的魔域里……而是就在这妖族的门口,一个小得让人忽视它存在的飞云城——她亲眼所见,被一个不入流的混混用自制的朴刀贯胸而过。
而偷偷溜出来的她只是想在周边城镇逛逛,并没有带多余的随使,结局便是如今,她约莫是中了某种吸食灵力,让人遍体冰寒的毒药,手无缚鸡之力,被关押至此。
地牢里,身着白裙的少女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追随着那窄窗透露的阳光,从一丈见方的地牢这头,挪到了那头,终于,那阳光消失了,阴冷潮湿的地牢里重归死一般的寂静,她甚至能听清楚自己凌乱的,似乎要窒息一般密集的心跳声。
冷……还是好冷……寒冷犹如附骨之蛆,顺着脊梁攀附,她握着的手篡成拳,修剪得整齐圆润的指甲一分分嵌入肉里,疼痛方缓解她心中的窒息感。
如果……
少女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最后尽数熄灭,变得如火后灰烬一般黯淡。
没有如果了,她几乎将那几个人的脸生生刻入心脏,倘若再次相见……
她恨不得生痰其肉,将那些人剥皮抽筋,灵魂拘出来一寸寸捏碎,好叫那些人永世不入轮回。
就在她如此想的时候,“吱呀——”一声,那扇闭合了六日的铁门,被人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