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蜜儿环视四周，六名血衣主教自行用隔音魔法阵封住自己的听觉，教皇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说了。
  巴德尔也一只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犹豫只持续了一小会儿，艾蜜儿开了口。
  “在火神峡谷内建立国家的魔兽，是我的家人。”
  语出惊人。
  教皇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巴德尔还是看着她。
  “火神峡谷的原址是米拉克帝国的首都，临海城市【炎都】，现在的圣艾比伦大沙漠和整个艾比伦领曾经都是一片汪洋，是海神艾比伦的领地，米拉克帝国和耶伦萨尔王国隔着海峡相望——那时候克拉克王国还没有建国。”
  “火神和海神战死之后，海神的遗体坠落在海中，化作了现在的艾比伦领。火神的遗体坠落在炎都，化为炎之禁地火神峡谷。”
  “米拉克帝国就此覆灭，领土被太阳神国纳为己有。”
  “炎都城内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死于火神遗体坠落之时，没有死的则是沾染了充满怨气的火神神血，变成了没有理智的魔兽。拥有火神血统的米拉克皇室则在变成魔兽之后保留了少许智慧，在火神峡谷中建立了魔兽之国。”
  “米拉克帝国灭国已久，漫长的时间过去，物是人非。在大约十五年前，魔兽之国的统治者，浑身燃烧着神之怒火的炎魔生下了一名有着人类身体的女孩。”
  “那就是我。”
  巴德尔啧了一声，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传闻，炎之魔女艾蜜儿极度贪财。”
  “我在筹措用于复国的资金。”艾蜜儿坦然地说。
  “你要带着一群炎魔重建米拉克帝国？那你得先过太阳神国那关，问现任太阳神皇愿不愿意把领土还给你们。”巴德尔有些轻蔑。
  教皇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艾蜜儿直视着巴德尔的眼睛，郑重地请求，“请将光明神祭坛借给我，我会去火神峡谷内说服炎魔，让他们为泰坦龙让路，落日领主不需要拔剑，我也不希望看见自己的亲人被屠杀。”
  “炎魔继承了火神的暴躁，残留的智慧也只是普通野兽的程度，外来者进入火神峡谷会被视为‘异族入侵我国国都’，你劝得住？”
  巴德尔正打算继续给她泼冷水，圣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
  一身金色羽袍的男子来到了王座之前，身后跟随着的是骑士团长罗鲁伊。
  “艾蜜儿，你的声音，我听到了。”
  圣王坐在王座上，向艾蜜儿露出和蔼的表情。
  “以光明圣王的名义，我同意你的请求，在这次送行仪式结束之后，请尽管把光明神祭坛拿去用吧。光明神是最温柔的神明，她如果还在世，也会很乐意帮助你。”
  “感谢圣王，艾蜜儿赞美您的慈悲。”
  艾蜜儿单膝跪地，微微俯首。
  因为送行仪式还要用祭坛祭祀光明神的缘故，圣王没有立刻将祭坛借给艾蜜儿使用。艾蜜儿对此没有怨气，说是感激不尽也不为过。
  她很了解光明神祭坛对于光明帝国来说意味着什么。
  现任光明圣王，是一位仁慈的王。艾蜜儿忍不住这样想。
  对此，巴德尔闭上眼睛当做没看见。
  艾蜜儿中场离开了，去准备启动祭坛所需的巨额资金，贪财的炎之魔女有很多本来要用来复国的积蓄，一名超阶法师认真起来敛财，能筹集到的财富相当恐怖。
  但是为了亲人的生命安全，就算全部花掉也无妨。
  ……
  仪式结束后，圣王回到王宫，巴德尔和教皇很有默契地一起去了圣光大教堂。
  教堂里有不少正在向光明神倾诉心声的信徒，教皇将巴德尔带到了侧殿的一个独立房间内。
  教皇轻轻拍手，圣光凝聚成两名没有面孔的白衣女侍，在两人面前各自斟上一杯红茶。茶色透亮如玛瑙，茶香氤氲如迷雾。
  “陛下选择帮助炎之魔女，对此王子殿下你怎么看？”
  “坐着看。”巴德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女侍上前，为他再度倒上茶，“教皇大人的炼金术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这茶喝起来和光明领产的红茶几乎没区别了。”
  “这就是光明领产的红茶。”
  “呃……”巴德尔尴尬地轻咳一声，又喝了一口茶，“米拉克帝国想要复国，绕不开太阳神国要回曾经的国土。假如我是神皇的话，绝对不会把自己已经经营了几千年的土地还给他们。”
  “神皇不肯给，自己又一定要，怎么办？打一架呗，炎魔可不是吃素的，艾蜜儿手里还有火神留下的神器。”
  “米拉克帝国执意要复国，自己又不肯割土，怎么办？打一架咯，神国的炼金术士可不是白拿预算的，日轮大炮专打不服。”
  “也就是说，米拉克帝国与太阳神国注定要敌对。”教皇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父亲让芸星去嫁给太阳神国的第一皇子，意在和神国打好关系乃至结盟。”巴德尔接着说，“他现在又选择拉艾蜜儿一把，等于是站在了米拉克帝国的背后推波助澜。”
  “陛下深谋远虑。”教皇含糊地说。
  “老家伙两面三刀。”巴德尔摇头。
  一老一少一起举起茶杯，轻轻碰杯，一饮而尽。愣是把红茶喝出了酒的感觉。
  女侍躬身为他们斟茶，透过宽松的领口，能隐约看见里面的……圣光。
  圣王子收回之前的奉承，他认为教皇大人的炼金术仍需精进。
  “我说教皇大人，你认为父亲为什么会选择帮艾蜜儿？”圣王子问。
  “这就要从陛下重金聘请她来任职王子殿下的魔法导师说起……”
  “我不学。”巴德尔把杯子一摔，茶水流了满桌，茶杯骨碌骨碌滚到了地上，摔成碎片。
  教皇笑着摇头，无面女侍蹲下身子，仔细地捡起茶杯的碎片，捧在手心。抬起手，教皇在碎片上轻轻一点，圣光闪现完好无损的茶杯被女侍放在桌上，再次倒满了茶水。
  “杯子脏了，不喝，换一个。”
  “消消气，王子殿下。”教皇苦笑，“您从小就讨厌魔法，这点陛下非常了解，他让炎之魔女教导你，是别有深意的。”
  巴德尔哼了一声，“他馋人家的神器嘛。想要我出卖色相把那小姑娘哄上床当王妃，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火神留下的神器据为己有，同时也能让帝国多一位超阶法师。”
  “殿下聪慧。”教皇点头。
  圣王子是个直性子的武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心机。
  坑杀三个哥哥两个妹妹以此登上储君之位的王子殿下，比谁都更懂人心。
  “先说好，我不干。”巴德尔一摊手，“我不喜欢魔法师，我以后绝对要娶一个能跟我打得平分秋色的女剑圣做妻子，要是父亲逼我，我就喊教皇救命，到时候您可得护着我别被他打断了腿。”
  “承殿下抬爱，我受宠若惊。”
  教皇轻轻拍手，两名无面女侍消散成圣光，消失不见。
  他抬眼，看着眼前金发绿眼的英俊青年。
  圣王子说陛下想要他出卖色相把炎之魔女哄上床……教皇打量着巴德尔棱角分明的脸，觉得这或许真的有可行性。
  巴德尔略微迟疑，然后开口。
  “我打算和艾蜜儿一起走，用光明神祭坛传送去利威尔盆地。”
  圣王子殿下开窍了！愿意为国捐躯了！
  帝国的未来，一片光明！
  教皇难掩内心的激动，一直古井无波的老脸上此刻挂满了欣喜之情，“殿下，陛下要是知道了你的觉悟，必定十分欣慰……”
  “我准备去火神峡谷找李斯特打一架。”巴德尔说，“还请教皇大人帮我遮掩一下魔力波动，别被人发现我不见了。”
  “你，你……”教皇喉头一梗，差点背过气去。
  帝国的未来，一片黑暗。